暮色接近的黄昏,尉迟鹤父女二人各乘一车一行数十人抵达金山下。已经接到消息的寺院主持率众等在台阶下,一番礼节客套话之后父女二人被迎进专为官员和眷属来进香休息的客房。方才在山门口,寺院主持他们对自己的那份恭敬,才把父亲敲醒。不然,他的心里自己的女儿就还是那个别人口中的呆子。好在马上就要见到母亲了,不去想这些不快,也不知她这些年在山巅的玉女殿过的如何?心里恨不得马上飞步上山见母亲。
客房院子的客厅中主持玄陵子正在叙说长公主这些年的状况。慈眉善目的黄袍主持有些无奈地道:
“长公主她千金之躯照顾生病的仆人,贫僧几番请轻功好脚力好的弟子去殿前请愿差遣,公主殿下都是拒绝。今年,协助修葺殿舍得小僧回来说,公主殿下的侍卫也病了。贫僧亲自上殿去诊脉过了,那侍卫内脉虚损的利害,贫僧只是给了几付药材勉强维持住暂无性命之忧啊!”
尉迟建德面露忧色赶忙回应:“有劳主持了!”
这几日,尉迟鹤一直在寻思着找一位轻功好的师傅教自己。听见这方丈说有弟子轻功好,忽然眼前一亮。能把一名受伤的侍卫移动到山下来,这轻功能不好么?
若是自己的轻功好些,到时候在燕国也少些受人欺负不是?见缝插针,等到父亲和玄陵主持说话停顿的当口,急切地问:“主持师傅所说的轻功好的弟子,可否为我引见引见呢?”
尉迟建德很反感自己女儿这般自作主张地搭话,面露一丝不快。尉迟鹤紧跟着说:“最近金城里出了一个采花贼,此贼轻功了得祸害良家妇女无数。”
言罢,一扫尉迟建德的紫红脸泛白,刚才的不快很快愧意难耐地微低头。玄陵主持一听慈眉微皱,白胡须有些颤动。尉迟鹤收回眸光继续说:
“如果,真的实力强,我会引见给太子殿下的。”尉迟鹤很有信心地对主持玄陵说。
玄陵主持眉头一舒展略微沉思,这座金山寺有三百年了。以往平天太后每一年都回来进香小住几日,现在皇室似乎遗忘了这里。长公主毕竟是嫁出去的,少了太后生前的庇荫,在这山巅五年多还要靠他的照应。虽是旧居山寺,可这皇室如今是端木皇后和太子金岱曦有实际的势力。
玄陵主持缓缓地招来一个小僧,神色和方才一样的平和看不出他的心绪:
“去到伙房把火力仁唤来吧!”小僧快步去了。玄陵主持接着说:
“这个弟子自幼至今没有踏出过山门,这些年往山巅送柴,送蔬菜米粮都是他送的。正好,也亲口把他所见给郡主和候爷禀报!”
方才出去的小僧很快带来一个身高八尺的俗家弟子。尉迟鹤在现代有看过几本面相的书籍,第一眼就震惊的是轻功好难道不是骨骼清奇且身形如猿么?只见这个人虎背蜂腰,目光清冽。鼻隆高且偏窄,说明他生于接近极寒的地区,因该是西伯利亚范围。他的眸色淡蓝却不够深邃,眼褶很宽至少他不是南月国人。他穿着和僧衣同色的姜黄色短打表情憨厚地向客厅的人物躬身一一行礼。
尉迟鹤在这一瞬间凭着直觉,她认为这么一个天生贵相的人不该埋没在这座深山古刹中。如果给他换上一身的锦袍他的俊逸风姿决不会在表哥金岱曦之下。只听他开口说话间竟然如晨钟暮鼓般的磁性:
“回候爷,郡主;长公主殿下她素以青灯古佛与经书相伴,但就是相随的张嬷嬷生病两年年让公主受了些体力的苦。”停住话看了一眼玄陵主持,主持未作何表示他继续说:“去年,张嬷嬷病愈了公主的侍卫锥子病重了。我是上山送干果和茶叶才得知,此前公主一直没有让我们知道。”
他的语调是那种心思纯净的人的不卑不亢。玄陵主持眼观这父女二人没有什么心绪的显现,他便右手轻轻地捋了捋雪白的胡须。
等着火力仁说完,尉迟鹤连忙接住话茬:“我娘在这里有劳主持费心了!那么,我有个不情之请,这位,火师傅可否愿意到我家为我等姐弟传授武艺?”
玄陵主持还在犹豫深思地捋着雪白须,尉迟建德倒是也对火力仁有兴趣。他也是一直在大量这个火力仁,这人这么年轻似乎不到双十的岁数。轻功好到可以自山下到山巅的两千八百尺之间一日内数趟来回。当下就脱口而出:“鹤儿,好眼力!这位小师傅我重金聘请到府做我那犬子的师傅。”
☆、第二十一章 争取师父看透父亲
火力仁垂手低着头把眸光看向玄陵主持。玄陵主持一贯的不急不徐的声调:
“敝门弟子品德忠厚,略有愚钝。去往贵府执教,若有不力之处,贫僧恐怕难以担当啊!“言毕眉间微显忧色。
尉迟鹤知道这主持是担忧,尉迟建德无法管教好自己的内院。执教武艺就是有可能和府上的家眷,仆从们往来的。这长公主都被气得躲避到这里五年不会去。把火力仁这样的纯良之辈投到大小人物的是非堆里,影响了自己徒儿的心性怎么办?
尉迟鹤的性子是想好了就要做的人,今晚就需要把这事情敲定下来。这样踏实的面相,不能够为我所用更待何时?尉迟鹤见她爹也这般赏识火力仁就起身走到玄陵的面前,躬身深深地道了一福:
“我母在这大金寺修行,全是仰仗大师您的和寺中多位师傅们的照应!权且当我尉迟家族和贵寺有佛缘。而今我在此起个誓,往后不管我在何处我都会出资供养这座寺院的僧众。”
尉迟建德嘴上闪过一抹愠色,很快转为笑脸。这个动作没有逃过尉迟鹤的眼神。心道,你这个没有责任心的父亲。你这样就要揶揄你女儿的自信心,难怪你出身武将世家还两代立过汗马功劳,都没法子做到兵马元帅或者是都统。就一个空头侯爵还是托了母亲公主的福气。微微眯着凤眼给他爹回了个眼神。意思是说,我自己的宿命自己去掌握。我有一位在马背上叱诧风云,威震这个汉阳大陆的平天太后外祖母。还有一位威武不让须眉,扶持整个尉迟家族两代人的家祖母和太君。你自己心性狭隘,也压迫得别人和你一样啊?
也许是被尉迟鹤的眼神给震慑了,尉迟建德也接口加持了一下方才尉迟鹤的话:
“玄陵大师,我这小女自幼木纳但凡开口必会履行。”说罢还是质疑性地又看了尉迟鹤一眼。虽然父亲说她木纳说得令人瞬间颓丧,也还算是给了个肯定的加强。自己本是个谦和的人此时不得不又给玄陵大师递了一个信息。尉迟鹤做回自己的位子上端正朝着玄陵大师悠然道:
“三个月后,我会去北燕国。届时我会试着说服燕帝也在燕城建一座大金寺的分寺。因为燕国也是信仰大乘佛法的。”
玄陵大师旧居金国他记性颇好,他当然记得十二年前平天太后很英明的一次指婚。敢情眼前的青城郡主就是未来燕国的皇后了。丹田缓慢地呼一口气玄陵大师心里一下子豁然:
“有郡主的安排,贫僧就放心了!呵呵!力仁那明日你就随郡主和侯爷一同下山去吧!”
火力仁淡蓝色眸子蒙上一层薄雾显得无措。玄陵大师又说:"力仁,快去准备吧!"面上依旧是看不出心绪的玄陵大师。
金山之巅玉女殿
丈高的观音菩萨金身巍峨地置在正殿。铜案上的铜炉内小指粗的香枝整齐地竖立在香灰中,宁谧的氛围很是让人感叹不知今夕是何夕,只识的朝阳渡过换取夕阳。
偏殿的小房间内没有床,只有一大片羊毛毡铺在青石砖地面当作就寝的垫子。青布衣裙青布包发,头顶拱起两个弧度饱满的栗色发髻。除了脸型较为圆,容颜和尉迟鹤酷似的金沐宁。尤其是那一双眼褶清楚分明的丹凤眼,那双眼所剩余的雍容和威仪在这五年无欲无求的岁月中已经淡漠了许多。昨日,山下的小僧来报说她的鹤儿和那个没有什么心性骨气的废物要来这儿。她的心里还是颤动不已,五年了她决绝地忘却尘世隐居这豪无人烟的山巅从不后悔。唯一心念的是女儿过的好不好她很想知道。选错了丈夫等于丢失了在金氏皇族的颜面,族中聚会她已经没有信心参与多年。尉迟建德那个废物纳了小妾就要容不下她,可气地是端木吉祥撺掇皇兄赏赐那个宫女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拒绝。婆婆为了制止端木吉祥继续此举,又给续了填房。弄得自己连个清静的日子都过不了。婆婆是好意她知道,可这废物竟然听信那个宫女的话责骂她。她活到三十岁还没有被谁责骂过。
五十多岁的张嬷嬷挑廉入内,轻手轻脚一贯地声调高亢有规律从她过早的皱纹满面地脸上回响出来:“公主殿下,锥子他睡了。”说完就打算退到外间她的小居室。金沐宁嘴角微有弧度的道:“张嬷嬷,我的鹤儿就要来了!”
张嬷嬷直挺得背影转回头微笑:“是啊,公主。老奴也想念郡主了,这次公主会不会要下山呢?”
山中数年主仆间不再像尘世间那般小心翼翼地遵守繁文缛节,反而言语也不再隐藏心绪。金沐宁也不怪她,只是陷入一场深思而不语。张嬷嬷只好识趣地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