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姨娘的头脑明显没有妹妹好,愣住,“接下来什么事?”
“北园现在就剩下一个小蝶了,谁来伺候?”
郑姨娘眼珠一转,反而笑起来,“这倒正好,上回我就让老太太买丫头,老太太不肯,只叫我从别处挪一个用着,现如今我这边缺着两个,总要买了吧。”
郑淑芳道,“那你便现在就去说。”
郑姨娘连连摇头,“倒不用这么着急,老太太这两天正在气头上,我才不去寻晦气呢,且再等上几天,等这事儿过了再说。”
“依我说,正要赶紧了,大姐你只听我的,这事儿先别和老太太说,你去找老爷要丫头,一准成。”
郑姨娘不可思议的笑起来,“你这是胡说了,老爷何曾管这种事,这都是老太太管着的。”
郑淑芳就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难不成只去要丫头不成?却不想想你因为一个丫头丢了多大的脸,总等找补回来些才好,说起来,大户人家里这样的龌龊事谁家没有,丫头小厮多了,有几个能干净的,今儿不过是平安那丫头倒霉被撞着了,却不知有多少没被发现的呢?你竟相信,只有你这北园的丫头不干不净的,别的园子个个都清清白白、洁身自好?大姐,你且想想,老爷因为一件事就生气成这样,若是再得知些别的,又会如何?要是天下乌鸦都一般黑了,自然没有人再拿你这北园说事了。”
郑姨娘闻言喜上眉梢,一叠声的喊小蝶进来,为自己梳妆打扮,然后一摇三摆的去见梅家恩了。
平安事件的另一关键人物梅承礼这几天却异常的平静,闭门不出,倒头大睡,左右这几天也没人管他,只苦了三个丫头,面对这么个神经失常的大少爷,手足无措。
吉祥去中园找了张氏两次,奈何运气不佳,每次都正赶上张氏睡觉,怏怏而返。
如意劝她,“大少爷虽然贪睡,倒是不生事,有什么可担忧的。”
吉祥气得直翻白眼,暗骂她一个小丫头不懂事,哪里知道自己的梦想,再说老太太的心思高深莫测,自己哪敢怠慢,出事那天大少爷趁丫头们不注意自己跑出去喝酒,天黑了才回来,三人虽然达成一致瞒住,到底害怕哪一天被张氏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郑姨娘不知道对梅家恩说了什么,梅家恩一顿臭骂将她赶了出去,自己则随后去见了张氏,说是想借平安与添禄之事整顿府内风气,张氏点头,问,“你想如何整顿。”
梅家恩沉思道,“府里的下人们大多都是进来有些年头了,前院内院出出进进难免有事,一旦传出去,可就为梅家抹了黑,昨天这样的事,府里未必只有这一宗,就算没到这地步,也难保没有些苗头,不如彻查一遍,有问题的,该发卖便发卖,该打杀便打杀,万不能姑息,以免养成祸患。”
张氏沉吟道,“你说的在理,只是,杜氏那边,那一对五彩观音净瓶的事还没个了结,你再一查,谁知道还会查出什么东西来,这事儿一桩两桩纠在一起,恐说不得了,她好歹是太太,你一日不休她,她一日与梅家荣辱相关,她要真的只是藏几个银子藏几个值钱的物件,那也罢了,藏来藏去,总是在梅家,要依了你这样彻查,万一查出些别的来,先不说梅家的脸面,那不是往死里逼她吗?不如……还是听我的,别的园子查便查吧,包括我这中园也一并查,只她那东园就不查了。”
梅家恩一听这话,顿时疑心大涨,“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连娘的园子都查了,倒凭什么不查她的东园?倒是更该好好查一查,事关重大,更不能容。”
听到这里,张氏就满意的笑了,“万事你去安排就是,府里人口多了,猫腻也就多了,是时候该梳理梳理了,就按你说的,要查便细细的查,各个园子都查,也公平些,省得有人说道。”惬意的闭上眼,微微的笑起来。
正说着就见富贵在门口禀道,“老太太,有信来。”
梅家恩唤进来,竟有两封信,启信看过,脸色忽明忽暗,时喜时恼,看罢才指着其中一封信道,“娘,估摸着姜先生后日就该到了。”
“倒是快,这是好事,寿儿好些日子没念书,要呆的懒散了,姜先生来了正好好好的督促。”
张氏欢喜的直笑,忽想起一事,又道,“上次秦先生在时,二小姐是跟着念书的,这回换了姜先生,你又是什么意思?还让不让二小姐去了?”
梅家恩略一犹豫,想起若胭与云家小姐相识之事,点头道,“还叫她去吧,多认几个字也好,以后与别的府上的小姐们也说得上话。”
张氏就惊讶的问,“怎么?你这是有意要培养二小姐与高门来往吗?”
梅家恩就笑,“也谈不上培养她什么,既然已经认识了,若能深交,以后总有好处。”
说着,就细细的说若胭与云家几位小姐都有交情,只周府初次相见就很是投契,张氏听罢脸色就连番变换,笑道,“想不到二小姐竟是个这样能说会道的,才出去一次就能攀上富贵,这倒是好事,想必能为你牵线搭桥通通忠武侯这个门路,只是,到底是我们小看了二小姐,前不久你还罚她跪来着,可别让她记恨才好,她要是记着这桩事,只怕不肯为你出力。”
梅家恩心里猛地一沉,想起自己从东园出来时分明听到一个跟着去周府的婆子和其他婆子说“二小姐与云家小姐很是要好,我亲眼瞧着她们说说笑笑,很是亲热”,而若胭一口咬定与云家小姐并不熟,语气坚决淡漠,又回想起这段时间若胭对自己的态度,与从前在府外是天壤之别,莫非真的是心里记恨了自己,所以故意否认?思忖至此,恼怒与厌恶同时升腾,哼道,“我是她老子,我管教她那是天经地义的,她没有资格记恨。”
张氏见他已然动了怒,就摆手笑道,“罢,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二小姐也未必就真的记恨你,不过她一向是个心思重的,你既然有心要她帮你,以后就对她格外好些,要不然,还是再想想别的主意,总是家里不止她一个小姐呢。”
☆、信至
梅家恩略一沉吟,张氏又笑,“你也别多想了,二小姐终究只是个小姑娘,也不过才出去一次,能帮着你什么?以她那个性子,别在外面惹了事丢了梅家的脸面就不错了,这事也先放一放,既然你有意让她接着念书,那就念吧,等姜先生来了,还叫她跟着姜先生,只要不打扰寿儿的正事,她就是陪坐着,倒也可以。”
说着,打量着梅家恩的神色变化,接着道,“只是,依我说,不如让映雪和映霜也跟着去吧,上次是秦先生自己点名要二小姐入学,这本就不太合适,哪有一个男先生这样指名道姓的要收一个女学生的?家里明明有三个小姐,他偏只挑一个,也怪不得让人说嘴,只是秦先生是杜氏请来的,他开的口就等于杜氏开的口,我若拒绝了,不就是不给杜氏面子,总算他走了,也就算了,既然换了先生,倒不如趁着这一次,一碗水端平了,让她们都去吧,再说,你刚才的话我也想了,小姐们能多交一些有身份的朋友,总是好事,只是,也不能光靠着二小姐一个人,映雪嘴巧伶俐,映霜乖觉漂亮,正好弥补二小姐的不足,你说这样如何?”说到此处偏又停住,一脸委屈之色的看定梅家恩,连声音也变得委曲求全,“凡事总是听你的,我不过是随便说说,你也问问杜氏的意见,总要她点头才好。”
前面的话倒还好,听到后面这一段,梅家恩的脸就沉了下来,皱眉道,“娘说的很是在理,这事儿自然就是按娘的意思办,好好的又问她做什么,她不是要念经吗,以后只念经就是了,家里的事用不着她管。”
张氏神色一展,笑意闪现,却又长长一叹,“我不过是想着你们终究是夫妻,她就是再不好,你也得让着她哄着她,她管不管那是她的事,你还得去问问才显得诚意,两口子过日子,就是要相互迁让,既然杜氏心里没你这个做丈夫的,少不得你只好受些委屈,万事都让着她,谁叫你当初娶了她呢,说来,她嫁过来几十年来,这家里的事她何曾管过什么?还不都是我在操心,她一向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只做她的富贵太太,唉,好在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着,倒也不麻烦她沾这个手,要不然,你们俩更有的吵架了。”
这话倒是有趣了,从来都是张氏不肯放手一针一线,对杜氏防备打压至极,到头来却成了杜氏好吃懒做不管事了,挑拨的梅家恩越发的厌恶杜氏,拧紧了眉头不作声。
张氏就转脸又笑着道,“算了,你也别去怪她,好在我身子倒也硬朗,总能为你再打理几年。”
慢慢的说着话,直见着梅家恩的脸色如她所愿的阴沉,才呵呵笑着,宽心似的拍拍他的手背,转过话题,“姜先生信上可说是一人来,还是全家都来?当时你的去信只写了请他一人,也不知道姜先生家中多少人,应当不会一家子人都过来吧?”
“只姜先生一人。”
梅家恩又看了看信,“姜先生的太太已经过世,子女在家乡自有生计,所以只是姜先生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