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顺娘一愣,当时就面带不悦,“娘,您可别不管啊,这亲事是我找的,那不也是听您的意思去打听的吗?您要是撒手不管,回头那丫头叫嚷起来,全赖在我身上,倒说我这个大姑妈害她一生,我可担不起,要不,这亲事再缓缓?”
张氏猛地就睁开眼,嗔骂,“怎么的还使上性子了?你不过是帮着找人家,愿不愿意还要双方都同意,这嫁娶大事,不都是这样过来的,杜氏虽然不管事,她那姨娘还活着呢,谁也赖不上,与你这当姑姑的有什么干系?再说了,老三不也同意了吗?你再这么反复,老三又该生气,罢了,你只管去,别回头明明好好的一桩亲事,说成了就没成,传出什么闲话来,反倒让人怨你,她倒是迟早嫁出去了,可寿儿和秀莲都在啊。”
猛然听张氏提到梅承礼和贾秀莲,梅顺娘眼睛一亮,眉开眼笑的凑了过来,“娘,寿儿和秀莲可都是您看着长大的,他们俩的人品、模样、性格您心里头是有数的,就是他们俩自己,自幼一起长大,青梅竹马,那感情也不是旁人可比的,以后他们俩都陪在您身边,可不比再娶一个外人回来强?别怪我说话难听,娘,您想想老三身边的三个……哪个是您满意的?”
张氏就笑,“这些我能不知道?秀莲这孩子是个好的,我打心眼里喜欢,罢了,你明儿回去,顺便也合合他们俩的八字。”
梅顺娘一拍大腿,“早都合了,最是天生一对的好姻缘,要不我说呢,这世上可没有比他们俩更合适的了,又是亲上加亲,娘,那我明儿回去顺便就准备聘礼,我先列个单子送来给娘看看。”说着,就罗列了几样,都是值钱装门面的。
张氏呵呵笑,正要说话,就听外面传来脚步声,并着轻轻的笑声,“娘和大姐说的什么,这么热闹,我也来听听。”推门就进来了,却是梅和娘,一边走近一边将眼在两人身上转,梅顺娘有些不高兴,道,“没说什么,闲聊寿儿的亲事。”
梅和娘就挨着张氏坐下,陪笑道,“这是好事啊,寿儿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娘早就盼着抱曾孙子了吧,瞧大姐,这样年轻就做了奶奶,荣哥儿都这么大了,多叫人羡慕,我这成天的操心着淑云呢。”
梅顺娘就打着哈哈道,“要说还是淑云太挑剔了,要怎么样的人家才看得上,生生给拖到这个年纪,要不,我也能给寻摸个合适的,这会儿,你也抱上外孙了,还用的着操心,咦,我记得,淑云都十八了吧?”
梅和娘咬着牙应了个“是”,脸早青了,“秀莲也不小了,十六了吧,比二小姐还大两岁了,你连二小姐的亲事都找了,还不紧着给秀莲找个好人家。”
“可不是吗,”梅顺娘呵呵一笑,脸上尽是得意色,“这不正在和娘商议寿儿和秀莲的亲事嘛,他们俩表兄妹,从小一处长大,感情最是要好,我和娘正说着,要来个亲上加亲……”
“大姐说起一处长大,我也想起淑云来,他们三个都是一处长大的,淑云大两岁,寿儿那时候最喜欢这个表姐了,成天见的追在淑云后面,那感情好的,呵呵。”梅和娘说着就笑看张氏,“好的就像那什么戏文里说的有个皇帝,小时候就说要娶了表姐来盖个金屋子给她住……”
梅顺娘哈哈大笑,“那个戏文我也听说,那皇帝不是娶得表妹吗,哪是表姐啊?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寿儿和秀莲就像那戏文里说的皇帝和表妹了。”
姐妹俩你来我往、各不相让,张氏也不插话,微微笑着看荣哥儿,桌上放着饴糖,但是经过卡喉一事,荣哥儿现在是坚决不肯再吃了。
“得了,你们俩这提起孩子们小时候的事,还真叫我想起他们来了,对了,顺娘,秀莲现在做什么,也不过来陪陪我,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正该让我好好瞧瞧,这孩子,是个可心的。”张氏见她们俩越说越远,适时的出言打断。
梅顺娘喜上眉梢,立刻道,“秀莲最是懂礼了,也知道您忙着不得闲,要不早过了陪您了,她呀,平时在家的时候就老念着您,竟比我还要孝顺。”
梅和娘却是心凉了半截,听张氏这话,分明是更倾向秀莲,只得强打起精神笑道,“秀莲着实是个好孩子,娘爱热闹,明儿我让淑云也过来陪陪您。”说着就伸手逗弄荣哥儿,荣哥儿正鼓捣一副孔明锁,摆弄半天了也没看明白,正郁闷着,冷不防被梅和娘一拨手,就把好不容易装好的三根都掉地上了,顿时伤心气愤的滔滔大哭,挺腰蹬腿的撒泼,张氏抱不住,险些摔下来,还是梅顺娘手快,一把兜住,荣哥儿就哭,“二姨奶奶是坏人,把荣哥儿的孔明锁摔坏了,二姨奶奶家里穷,赔不起荣哥儿的孔明锁,呜呜——”
童言无忌,却惊了三人,梅和娘更是腾的变了脸色,冷笑,“荣哥儿这话可是有来头的,真是难为他了,这么小小年纪就知道二姨奶奶家里穷,连个孔明锁都赔不起,怪不得女儿嫁不出去,我只当有些难听话外面人说两句也就罢了,没想到,连自家的孩子都说了出来。”
梅顺娘尴尬的拍了荣哥儿一巴掌,半真半假的骂,“不长眼的狗东西,整日里胡乱噘噘什么呢,瞧吧,让你二姨奶奶生气了吧。”
张氏也皱着眉头劝和,“一个孩子说的话,你也当真,真把自己还当成三五岁呢?没得丢人,荣哥儿才多大,你也计较?他这样的年纪正是说话没谱的,昨儿刚进门我就听着他骂他娘呢,也没见他娘生气,你也一把岁数了,倒心小了。”
☆、赏花
只因心中担忧着亲事,若胭坐立难安,只盼着梅家恩早些回来,自己必定找他一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要推了这亲事才好,到半下午的时候,实在是坐不住,就往外走,恰好梅映霜过来了,身边跟着的赫然是来喜,若胭就多看了她两眼,觉得她比当时跟着郑姨娘时微胖了些,气色也好些,心知是换了主子心情好了,就笑,“正无聊着,四妹妹就来了,可不是巧了,来,四妹妹,进屋里坐着。”
来喜在身后认认真真的行了礼。
梅映霜摇头,“二小姐,今儿天气好,我瞧着院子里的花开了不少,不如我们去走走吧。”
若胭心知她这是有话要说,正好自己也想亲近这个小妹,开解一下她,当下就应了,挽着她的手同行。
梅映霜却没什么话,两人只是慢慢的走着。
若胭就主动又道歉,梅映霜摇头,“二姐姐怎么又道歉了?二姐姐从未做错什么,不必要道歉,我虽然年纪小,也是明白的,家里出的这些事并不关二姐姐的事,何况二姐姐自己,也是受了委屈的,只是,我也帮不上忙……”
“四妹妹帮了我的大忙,怎么竟不记得了吗?我可是会一直记住四妹妹的好。”
若胭真诚的道,“四妹妹这几天看上去都有心事,闷闷不乐的样子,想必有些不高兴的事,不知道能不能说出来,我帮你分忧啊?”
梅映霜微微颤睫,眼神顿时黯淡,粉扑扑的小脸儿也失去神采,沉默半晌,到底摇头,“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老爷这几天好发脾气,我都怕他,每次见到他都小心翼翼的。”
自从那天在北园意外偷听到郑氏母女三人的对话,心底就扎了一根刺,原来自己最亲的人竟是这样的心肠么?这让她难以接受,可是这些小心思又如何说给二姐姐听,她本来就是当事人之一,听了自己的话,不知道要如何做想,再说,自己要是说出去,是不是就成了不孝?
若胭显然不太相信这番说辞,只是她不肯说,自己也不勉强,笑道,“原来是因为老爷,这倒是,家里事多,老爷心情不好,我们几个还是避着些好,免得真被打了板子。”倒笑着调侃起自己来,又问早上帮自己解围之后,是否被老爷责罚,梅映霜否认了,“没有,老爷倒现在还没见着我呢。”
若胭心里笑,也对,他们都忙着张罗她的亲事呢,早上那点小事自然就不去计较了,这倒好,要不然,自己又要自责死了。
不经意间漫步到偏门后的几株桃树下,许是这里没有屋,阳光充足,花开的比别处要好些,大簇簇的桃花,不是娇艳妩媚,颜色浅浅,有些清淡,着色不匀的样子,梅映霜又高兴起来,一笑就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她今天正好穿着一身桃粉色的衣裙,绣着一朵朵的花儿,站在树下,正可谓“人面桃花相映红”,倒比桃花还要好看三分。
“二姐姐,四妹妹,你们俩倒约好一起看花,也不叫我一道。”一语娇嗔,就见梅映雪翩迁如花仙子般而来。
梅映霜有些歉疚,若胭笑道,“我和四妹妹也是刚到,可巧三妹妹就来了,三妹妹近日好是忙。”
梅映雪也笑,“前天得了二姐姐的指点,这便又将帕子改了改,按照二姐姐说的在角上绣一朵小的,果然别致起来,二姐姐你看。”
说着取出一方帕子来,正是那天在东园见过的,的确是改动了的,赞道,“三妹妹真是手巧,这牡丹绣的像是真的一样,仔细一会将蝴蝶招来,姐姐望尘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