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出去的球又滚回到怀里了,梅映雪顿时噎住,尴尬的笑,“二姐姐说笑了,妹妹能知道什么,不过也是担心大哥哥,又听说二姐姐因为这事被老爷责备,还禁了足,想是二姐姐因为大哥哥生病一事也受了委屈。”
“并无委屈,劳三妹妹关心了。”若胭淡淡的致谢,这样接二连三的挑拨,若非这是在东园,又当着杜氏的面,若胭早就呛得她自摔耳光了,杜氏也淡漠寡言,好像这些话与自己并无多少干系,只是静静的注视着眼前的三个庶女,一个话藏刀锋,一个迂回应对,最小的懵懂好奇。
眼见着一无所获,梅映雪终于失去耐心,起身告辞,陪坐了半晌的梅映霜也表示同去,杜氏亦不挽留,令巧云相送,梅映雪偏在临出门时又回头看着若胭直笑,若胭猜她不肯死心,一时也来了气,随后向杜氏辞行,杜氏也只是点点头,并无他话,姐妹三人于是一道出了园子,巧云返回。
梅映雪突然道,“二姐姐,听说那天你在大哥哥屋里,大哥哥对你说了什么心里话,可是奶奶问大哥哥,大哥哥却只字不肯说?”好生直截了当。
若胭脸上没有笑容,平淡中有些严肃,“三妹妹从哪里听来的这消息,就只去哪里问个明白,要是来问我,我只是一句话,我是与老太太同去的,却比老太太离开早,个中情况,自有比我更清楚的,三妹妹这般手足情深,关心大哥哥病情,正该好好打听清楚了,回头也说给我知晓知晓。”
一番话算是把梅映霜堵住,顿时粉嫩的笑脸就有些挂不住,忙挤出个笑容,“二姐姐多心了,我不过也是做妹妹的心意,不仅是我,就是四妹妹,心里也是担忧大哥哥的,四妹妹,你说是不是?”忙着把梅映霜拉进阵营。
梅映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忙不迭的点头。
若胭就冲她好气又好笑的说一句,“傻丫头。”
梅映雪就咯咯笑,“正是个傻丫头呢,心里想大哥哥,只在屋里和我念叨,见了人又不吭声,少不得我来打听,倒差点惹来二姐姐不快……”若胭没听她说完,就截住了,“真傻的人自有傻福,装傻的人却难说福祸了,三妹妹四妹妹,就此别过,我得回去抄书了,要是被老爷知道禁足期间却在院子里闲逛,少不得又要责罚,再说,老爷若是得知三妹妹与我一道闲逛,不但要责备我没做个姐姐的好榜样带坏妹妹,恐怕还要连累妹妹一并禁足抄书,那便是我的罪过了。”
梅映雪满脸通红,只好罢休,怏怏看她走开,正咬碎一口银牙,背后传来一串轻轻的笑声,“可是巧了,三小姐四小姐在这里呢。”
两人闻声回头,只见雪妞满脸堆笑的走过来,看她来的方向,应是中园。
“雪妞姑姑,这是往哪里去?”梅映霜嘟着嘴没说话,梅映雪却是笑脸相迎,雪妞是方妈妈的女儿,方妈妈虽然名义上是奴仆,可是凭她作为张氏陪嫁丫头的身份,又有立足梅家几十年打理满府事宜的权力,她这个唯一的女儿也不同于一般奴婢后代,雪妞又是自幼在梅家长大,又是在梅家出嫁的,梅家少爷小姐们都叫她一声姑姑。
雪妞瞥一眼不待见她的梅映霜,也没有兴趣去巴结,只朝梅映雪笑,“去厨房看看,老太太和我娘这会子都忙着,我去问问厨房中午的饭菜。”说着话,目光有意无意的在梅映雪脸上打量,“大少爷像是病得不轻,银耳莲子羹送过去半晌了,也没动静,这不,我去问问厨房,再给南园中午加炖个补品,大少爷身份不比常人,这一家子谁不宝贝着,就指着大少爷光宗耀祖,哎呀,瞧我这嘴胡说了,两位小姐也同样是千金贵体。”
梅映霜不悦的道,“大哥哥要念书,辛苦着呢,自然要多操些心。”
“四小姐说的是。”雪妞应着话却笑看梅映雪,梅映雪脸有些别扭,似也不愿再说什么,雪妞就辞了去厨房,刚走几步,就听到远远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三人都好奇的翘首张望,却见石径上大步走着一人,身量高大,行动利索,摔着个手帕子,正是方妈妈,只见她蹬蹬蹬上了台阶,竟是要往西去。
☆、劝解
“方妈妈!”
“娘!”
三人同时喊。
方妈妈回头愣住,“三小姐,四小姐,雪妞,怎么你们在一处?”
雪妞笑,“娘,我不是瞧你和老太太去了南园这么久还没回来,就想着去厨房给大少爷做个滋补汤送去,正巧遇上三小姐四小姐在这,娘,你这么匆匆忙忙的,是往哪里去,老太太还在大少爷那里吗?”这话倒也和刚才说的没什么大出入,方妈妈却心知肚明,女儿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心里想的什么自己还不知道?才刚送过去的银耳莲子羹,紧赶着又送什么汤?不过是想跟过去看看,又不能没个名目,就去趟厨房,好歹手里拎个东西,也不显得唐突不是。
方妈妈点点头,“你也不必去厨房了,随我去一趟西跨院。”
雪妞神色一动,喜上眉梢,梅映雪梅映霜却没反应过来,愕然问,“方妈妈去西跨院做什么?”
方妈妈就道,“老太太让我去请二小姐。”
“找二姐姐做什么?”两人不解,面面相觑,梅映霜嘴快,“我们和二姐姐一起从母亲那里回来,二姐姐刚走,这会子兴许还在路上。”
方妈妈喜道,“那正好,我去追追。”说着跨步,雪妞就拉住,“娘,我脚快,我去。”一溜烟就跑开好几步,方妈妈心头一乐,正好梅映雪凑上来打听,“方妈妈,奶奶找二姐姐做什么?是要二姐姐去南园见大哥哥吗?大哥哥是不是又生气了?”
方妈妈故意重重的一叹,“这个,没有老太太的话,老奴却不敢和两位小姐说,只是,大少爷如今又把老太太气着了,唉,再看看二小姐有什么办法吧。”不等两人说话,又紧着问,“两位小姐是从太太那边过来的?那太太是否知道大少爷的情况?罢了,太太要是知道,也要难过。”这话说的没头没脑,梅映雪却听懂了,蹙眉道,“母亲正担心这大哥哥,要是大哥哥出了事却不告诉母亲,怕是不好。”
若胭和雪妞快步返回,一脸沉静却心思飞转,早上请安时大家都听的仔细,吉祥说是大少爷身体不适,这会子张氏又这么风风火火的要她赶去南园,目的何在?莫不是想给她冠上一顶妙手神医的大帽子?纠结一路也猜不明白,索性丢开不想。
梅映雪眼底闪过一线嫉恨,笑道,“二姐姐快去吧,奶奶可等着二姐姐为大哥哥问诊解忧呢。”
若胭冷冷一笑,毫不客气的揭开她的小心思,“问诊解忧?那可真是遗憾了,姐姐我没学过医理药理,不过,三妹妹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嫉妒,难不成三妹妹竟是脂粉堆里埋没的歧黄妙手,在埋怨老太太不识人才,没让你去?”
梅映雪满脸通红,急道,“二姐姐别胡说,我又是什么歧黄妙手了,我……我嫉妒你什么……我也没有埋怨奶奶……”
若胭也懒得再和她打这口舌官司,只转向梅映霜温和一笑,就径直去了南园,方妈妈和雪妞对视一眼,雪妞紧跟若胭之后,方妈妈则意味深长的对梅映雪劝道,“三小姐向来是个聪慧的,今儿却与二小姐拿这事顽笑,三小姐只想想,老太太因为大少爷这几天身体不适,是怎样的不快,就不该这么性急,说来大少爷身体不好,太太……对了,三小姐刚才说到哪里了?哎呀,我也该赶去回老太太了。”说完呵呵走远。
如意一脸彷徨的站在门口,看到若胭来,露出一丝喜色,小心的说,“二小姐,大少爷又不高兴了。”这丫头年纪不大,看着和秋分到有些相似,眼神清澈,若胭不觉有些爱屋及乌。
若胭冲她笑笑,“你别怕,大少爷只是念书念得烦躁了,一会就好了。”
打起帘子,未见人影,已听到张氏呜呜切切的哭声,“寿儿,奶奶的心肝,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可还是往常那个腻在奶奶怀里撒娇的乖孙儿。”一边哭着,一边捶着桌子咚咚咚响。
“奶奶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带大,就是指着你跟奶奶亲亲近近的,这十几年来,你都是最乖巧最会哄奶奶欢心了,但凡奶奶说什么,你都是顶贴心顶懂事,这段时间是犯了什么煞,这样作践自己,你要是心里不快活,想要什么东西,或是看谁不顺眼,只管跟奶奶说,奶奶没有不依从你的,但凡你想要的,都给你买回来,你看不顺眼的,都给撵出去,奶奶是你最亲的人,你有心事不和奶奶说,还和谁说去!”见梅承礼沉默不应,张氏哭的更是悲切,话说到最后两句,声音中分明带了三分严厉和恨意。
若胭站在门口看到的第一眼就是张氏坐在床前,紧紧的搂住梅承礼,梅承礼站在床边,神色木然、凄苦。
吉祥眼尖瞟到若胭,不轻不重的先喊了声“二小姐来了”然后再行礼。
张氏和梅承礼同时来看,张氏一脸泪水一脸恨,梅承礼却是不由自主的挣开了张氏,手足无措的喊,“二妹妹——”
这一声更是激怒了张氏,自己哭了半天却换不来只字片语,人家刚冒个头,就主动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