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旧是大老爷和几位爷一处谈论,大夫人则与女眷一起闲话,大夫人话不多,也只字不提上午在宫中之事,只随着何氏几个善言的笑笑,永哥儿坐不住,直往乳母怀里拱嚷着要吃奶,王氏赶紧让乳母抱了下去,不过半个时辰,大家就站起来辞行,说是“往二伯(二叔)那边去”,这是不能留的,不仅二房三房的孩子们要走,就是云懿思也是要跟着同去,于是一并出了厅。
若胭发现两个面生的丫头跟随在人群后面,很是稳重老实的模样,就拉了云归雁问,云归雁笑道,“是五弟的丫头,年前才买的,大伯母年前把五弟身边的丫头里外几个都给换了,这两个是大丫头,一个叫惜文,一个叫惜真,不爱说闹,倒是有些文墨的。”若胭便笑,这确是大夫人挑人、取名字的风格。
到存寿堂,也和大房一样,一众人磕了头、领了礼物,又坐下闲话片刻,呼啦啦一群人又往三房去,拜年不过是个固定的程序,毫无花样,走马灯似的,从这个门串到那个门,累是累些,好在不费心思,随大流就行。
一路到三房,这是若胭第一次过来,原本以为院落不大,眼见着才吓了一跳,三房虽然不走仕途,在京州也没有正经收入,这院子可委实不小而且极是精致富贵,亭台楼阁、假山池水,相映成趣,更有各种花草树木,栽植的恰到好处,与大房的大花园相比,各有特色,却也不输分毫,二房的府邸就不必说了,少见鲜花,多是树木,唯见几处凉亭掩映绿荫之中,还有两处小池,环叠着磷峋怪石,整个府里也就这样了,凉快倒是凉快,要说锦绣,是绝不沾边的,这大概也和侯爷出身行伍、不善妆点有关,哪里比得上三房这园子处处是景,若胭跟着众人,左绕右盘,一会儿走上山廊,一会儿拐进石嶂,虽是冬季,也看得眼花缭乱,几乎迷路。
云归雁笑着指路,说,“那边是二哥二嫂的文心院。”
若胭顺着方向看去,只见一座院落粉墙青瓦,不比瑾之小,一个丽衣女子在门口探首张望,远远的见众人走过,倏的又缩回头去,看她衣饰装扮,不像个丫头,猜想着是云懿华的妾朱氏,也不多问,只笑问云归雁,“‘文心’二字从何来?倒叫我想起《文心雕龙》。”
云归雁笑,“可不就是《文心雕龙》,听爹说,当时三叔盖了院子,去找大伯和大伯母取名,说了给二哥住,正巧大伯母正在读《文心雕龙》,就道,就叫‘文心院’吧,也叫二哥顾名思义,学学古贤做文章,并将那本《文心雕龙》作为新居贺礼送给了二哥。”
竟是这样的来由!若胭暗暗翻了个白眼,睃了眼走在前面的云懿华,真是白瞎了这个好院子好名字,也瞎了一副好皮囊。
王氏本和云归瑶一起走在前面,隐约听到“文心”二字,猜是说的“文心院”,就回头来看,何氏见了,笑道,“三弟妹,你还没来过二弟妹这边吧,不如一会拜见三叔三婶后,我们进去坐坐。”
既然这样说了,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若胭笑道,“本该常来走动的,只是怕二嫂忌讳,不敢登门。”
王氏知道她说的是居丧之人不做客的意识,忙道,“三弟妹见外了,你我是一家人,哪里就有这些说法,我是不计较的,三弟妹不嫌我愚笨,肯常来才好。”
这就算是把事情敲定了,不多时到了正厅,就看见三老爷和三太太端坐在堂上,宽阔的大厅上,布置奢华,金玉满堂,若胭暗暗乍舌,三房没有朝廷俸禄,也没有生意,看上去却是富得流油,比大房、二房要阔绰多了,大家进了厅,又是一番相同的磕头送礼,外加闲聊喝茶,一圈下来,肚子是饱一阵饿一阵,循环如此,等长辈们都拜过之后,大家都各自散开,云懿霆过来找若胭,何氏却笑道,“三弟,今儿大年初一,你就将三弟妹借我们说会话罢,我们可是早就说了要去二弟那边坐去,你莫急着把三弟妹带走。”
云懿霆笑而不语,只看若胭,若胭想了想,说道,“三爷,你……”谁知还没说完,三太太就打着哈哈笑道,“老三,别说你媳妇要在这里,你也别走,你们兄弟几个也难得聚在一起,走走走,让你三叔带着去前面喝酒去。”又紧着吩咐丫头去布置,又叮嘱王氏,“你可要陪好了你三弟妹,她可是你三弟的宝,少了一根头发,你三弟也要心疼,那时候,咱们可赔不起。”大家都笑起来。
云懿霆却神色不改,一派自然的道,“三婶说的是。那我一会过来接若胭。”
饶是若胭见多了他的厚脸皮,也羞得脸颊发紫,恨不得拔腿就跑,云归雁也笑得欢,却是拉着若胭往外走,“走,我们先往二嫂屋里去。”算是为她解了围,于是女眷们都跟随过来,三太太在身后大声吩咐丫头“快送了点心、果子过去”,又恍惚听到云懿钧道,“走吧,我们也前面去,四弟,你发什么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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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猫
文心院占地与瑾之应当差不多,许是因下人多,来来往往的,显得有些窄小了,相比瑾之树多、书多和霁景轩的花多、香多,这里是古玩珍宝多,厅堂颇大,东西两面墙等高的多宝格上,摆满了各种宝器,琳琅满目。
何氏得意的笑问,“如何,我说二弟妹这里不错吧。”
若胭笑着点头,“雅致有韵,很是不错。”
云归雪哼道,“这是自然,二哥最喜欢收藏这些宝贝,这架子上哪一件不是价值连城,很多就是太子府上也未必有。”
这话打量谁听不出来是针对若胭呢,别说这府里上下,就是整个京州,也无人不知云懿霆和太子关系好,太子时常送东西往瑾之去,云归雪这话分明是暗指瑾之很多值钱的东西都是得于太子赏,而太子还不如云懿华宝贝多,比较之下,瑾之就差远了。
若胭不冷不热的笑看着她,道,“原来七妹妹对这些宝贝还挺有研究,不知道七妹妹喜欢收藏什么?”
云归雪一时被堵住,她哪懂什么收藏,却傲然道,“我那里倒是有不少宫里出来的首饰,三嫂要不要去看看?”
若胭淡淡的摇头,“七妹妹还是留着自己看吧。”
“皇后娘娘夸三嫂才貌双全,既然三嫂对首饰没兴趣,莫不是也像大伯母一样爱看书,是个精通书画的才女?”云归雪显然已经越说越收不住了。
“不敢与大伯母并论,亦不通书画。”若胭也没了与她斗嘴的兴致,说完就走开些,与王氏对坐喝茶,早有三太太打发了丫头,一串串的送进来糕点、水果,三房相连,吃食都是相同的,并没有哪一房吃独食,就是昭仪娘娘赏下来时新的水果,也都是一分做三,不偏不倚,真要追究起来,倒是瑾之和雁徊楼的东西多些,除了太子送来的美食,还有晓蓉和晓蔓这两个不记名的花样厨师,吃的东西自然比别处多些。
云归雁也挨着旁边坐了,却问起王氏,“年前听闻三姐姐来信说要回来住一段时间,可是真的?”
王氏笑道,“是真的,我听母亲说过了,三妹妹信中说,她与三妹夫年初一就出发进京,想必这时候已经在路上了。”
若胭是知道这位三小姐的,闺名唤归暮,是三老爷的原配高氏所生,嫁给了一位外放官员谢斐然,自出嫁后,就跟随丈夫离京,因路途遥远,很少回娘家,去年大夫人过寿,恰好回来,若胭倒是机缘见过一次,因她说话公正无偏颇,对她很有几分好感,得知她要回来,也很高兴,道,“这倒是好,府里越发热闹了,怎么三姐夫是一同进京的,莫不是皇上旨意返京?”
“这个却不清楚,三妹妹信中并未明说,不过三妹夫调任已经满三年,这次回来述职,说不定要留京任职不再走了,只不过,这些都是猜测,总要等她们到了、得了皇上的圣旨才知道。”王氏斟酌着回答。
云归雪却扬起脸道,“三姐夫想留在京中,这有什么难的,大伯父和我父亲还有大哥都在朝中呢,任谁求个情,还不能谋个空缺吗?”
众人一时哑然,若胭暗叹这小姑娘真是个活宝啊,什么话都不经大脑,想说就说,可见和祥郡主平时是怎样的纵容她,也不知日后能许个什么人家,受得了她这目空一切、无知无惧的性格。
云归瑶突然小声的道,“七妹妹既这样说,那就劳烦七妹妹向大伯父、二伯父和大哥求个情,三姐夫要是真能留京,三姐姐就不用走了,长长久久的住在家里了,反正三姐夫在京中也没有宅子,正好住进来,我们姐妹一起也热闹。”
她是有自己的主意的,云家这么多姐妹中,只有她和云归暮是三房的,虽然她是庶出,云归暮是嫡女,但是这位嫡出的姐姐性格很好,从未轻视过她,姐妹俩相处十分和谐,时常同寝同食,可惜几年前云归暮出嫁,这三房就只剩她一个小姐了,娶进来的二嫂也是个逆来顺受的闷葫芦,姑嫂两人倒是相安无事,却总不如和云归暮一样贴心,要是云归暮这次回来能不再离开,那自然是最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