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大娘缓缓点头,并不追问其他,只道,“越是高门大户,意外死亡越在所难免,却要安稳人心、维持体面,不能叫人知晓,总需要个说辞,急病不治最是常见的说法,这也不足为奇,若是处置不周、解释不严谨,就难免引人生疑,但凡帷庭街巷间的蜚短流长大多都是因此流传,香琴是大奶奶身边的,动机如何,只有大奶奶清楚,三奶奶须有防备之心。”
若胭应是,又说了何氏回娘家之事,却丝毫不提云懿霆,连云归雪的数次无礼也一并隐去,佟大娘听了微微一皱眉头,沉吟道,“许是心有怯意,回去暂避,免了相对尴尬。”
若胭笑了笑,也不多解释,不愿佟大娘深究,说道云懿霆的长短,就岔开话题又闲聊了几句,就起身辞了出来,心情沉闷,一路慢行,晓蓉过来道,“已经午时了,三奶奶不如先吃些东西再去马场。”
若胭哪里还有心思骑马,满脑子都是何氏的脸晃来晃去,好不烦人,“今天不去马场了,在家呆着吧,我现下还不饿,可晚些再吃,三爷若是想吃,便先吃吧。”
☆、抉择
云懿霆闻声出来,示意晓蓉退下,将若胭拉进屋里,问道,“大娘对你说了什么很重要的机密么?”
若胭苦笑,很想再追问他香琴之事,又忍了下去,先前几次都没问出什么来,现在又能有什么结果,问了也白问,索性也懒的告诉他自己所知,只道,“庄子里不知道种什么作物,发愁。”
“嗯?”云懿霆挑了挑眉,凝眸看她,唇角微微勾起,然后轻笑出声,“我说过,若胭,你不擅撒谎。”
被当场揭穿,若胭尴尬的低下头,忿忿嘟囔,“不是我不擅撒谎,是你长着一双透视眼好么。”
云懿霆见她明明知错,嘴上犹不饶人,哧的笑出声来,“既知如此,为何还在我面前隐瞒?须知你此刻说与不说,我想知道,就能知道。”
若胭垂首不语,轻轻咬着嘴唇,烦乱纠结。
云懿霆静默片刻,在她额前温柔一吻,然后走了出去,若胭莫名的有些惊慌,追上去拉他,“三爷,别……别做什么。”
让他别做什么呢?若胭自己也说不明白,只是突然就有些怕。
云懿霆回身捏住她的下巴,邪魅一笑,就出门去了,若胭心慌的看着空荡荡的门发呆,很快又见他回来,笑容轻柔如旧,扬起的眉梢恰好淡化眼底一抹尚未褪尽的戾气,很自然的挽着她入内,若胭怔忡,傻傻的问,“三爷干嘛去了?”
“门口走了一圈,没做什么。”云懿霆拉她坐下,“怎么不想去骑马了?”
若胭就胡乱想了个借口,“唔,觉得有些累,想看会书,三爷会不会……”话没说完,却听晓莲在门外禀报,“主子,三奶奶,大夫人身边的缃兰过来了。”若胭听了便不再说,让领进来,自己也往外走,缃兰虽然比不得紫萍得势,在大夫人跟前也是个有脸面的。
缃兰却不是空手来的,还捧了一只红木镶金盒子,入了厅就行礼,笑道,“三奶奶,昭仪娘娘派人来府赏了好些东西,这是三奶奶的,大夫人让奴婢给三奶奶送过来。”
昨天云归雁的笄礼,昭仪娘娘就亲自过来,为归雁也为云家显足了颜面,今天又送礼来,当真是厚待娘家,这自然也说明皇上对云家的倚重和对昭仪娘娘的宠爱,若胭笑着谢过昭仪娘娘和大夫人,又问两人安好,说是“本该多往大伯母跟前请安,只是我有孝在身,不敢冒犯,倒是失了礼了,还要缃兰姑娘代为赔罪。”
缃兰谨言应下,便请辞离去,若胭拿了盒子入内室,给云懿霆看,云懿霆笑,“二姐一年总要送几次来,都是宫里时新的首饰,你看看喜欢不。”
若胭恍然,敢情这都成惯例了啊,打开盒子一看,果然里面摆着一只镯子,通体白玉无瑕,最精妙的是设计奇巧,并非寻常的素环,而是雕琢成一圈排列整齐的梅花,花瓣、花蕊栩栩如生,巧夺天工,忍不住赞道,“真是好看,与众不同。”
云懿霆道,“你要喜欢,我再拿几只回来。”
若胭惊愕摆手,“我要那么多镯子做什么,再说,我现下也不戴饰。”盖起来,随手放在妆台,再想先前要说的话,就有些想不起来,看着云懿霆发呆,云懿霆也不说话,斜靠在椅子上,意兴盎然的欣赏她一脸的痴呆,。
这时晓蓉在门外笑道,“三奶奶,可尝尝点心?”
确如云归雁所言,自打自己应许晓蓉“想做什么只管做去”,这丫头果真魔怔了,一有空闲就和晓蔓腻在一起,进进出出的倒腾,没少弄出花样来,也不知这次又有什么创意,笑眯眯的要出去吃,忽想起上次的事,便不挪步子,向晓蓉笑,“正好有些饿了,快端进来,三爷也想吃。”当着丫头的面,你总能收敛些吧。
晓蓉欢喜的送了进来,却是放在几上就退出去了,“多谢主子和三奶奶赏脸。”跑得飞快。
若胭看了看已不见影的门口,又看了看几上的糕点,再看云懿霆,就觉得他的笑容比平时更妖邪几分,心口一跳,莫名的就有些脸热,只好噘着嘴端了碟子递过去,“我可和晓蓉说了你会吃的,好歹给点面子尝尝嘛。”
云懿霆笑容越发浓郁,“闭上眼睛。”
若胭警觉的盯着他,然后将碟子横在两人之间,这才小心的闭眼,却是悄悄的留下一线缝,朦胧中见他接过碟子去,心口一松闭紧眼,却在下一瞬间就被强行吻住,忙睁开眼恼看他,嘟囔“骗子。”
对方只是放肆的轻笑,理也不理她,直等吃饱了才又懒洋洋的坐了回去,理直气壮的辩解,“我只让你闭眼,并没有答应你要做什么啊。”
若胭气结,扭头不理他,自己拿了点心吃,一口咬下,到嘴里忽觉怪异,不似面点松软甜糯,似乎还有些别的清爽脆甜的东西,一怔之后,慢慢的品尝,恍然笑起来,又惊又喜,兴致勃勃的拿了一块给云懿霆,笑道,“你快尝尝,这里面可藏了好东西,最是别出心裁的好吃,晓蓉真是心灵手巧,我是想也想不到的,快吃啊,快吃,快吃,只能吃不能看,吃完要猜一猜里面是什么。”一激动起来就有些忘神,拉着他叽叽喳喳的说了一堆,眉眼生动,流光溢彩,双颊霞色恰好。
云懿霆只顾看也不吃,若胭故作恼色,两人又打闹一阵,这才吃了好些,“好吃不好吃?晓蓉竟然将新鲜的梨裹进了点心,亏她想得出来。”
吃着美食,若胭心情大好,缠着云懿霆絮絮叨叨的说话,不多时,一碟子点心就空了,看着空空的碟子,若胭这才觉得尴尬,这也太不象话了吧,一点淑女形象都没有,还是当着他的面,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红着脸用身体挡住碟子,结结巴巴的道,“那……我中午不想吃饭了,我……我吃饱了。”
云懿霆抿嘴看她,突然将她搂紧在怀里,笑得胸口震动,若胭却躲在他怀里,羞得死的心都有,拉都拉不出来,到底被云懿霆拉着又吃了些饭菜,最后捧着肚子歪床上睡觉去了,死活不让他陪,使着性子将他赶出去,自己迷糊了一会,听到外面传来轻声细语,像是初夏的声音,就喊她进来,初夏闻声进屋,笑道,“可是奴婢把三奶奶吵醒了?”
“也该醒了。”若胭问,“你刚才说的什么,有事情?”
初夏道,“是二夫人身边的彤荷刚来了,把瑾之过年的物什清单送了来,奴婢正和晓萱看呢。”
若胭怔了怔,想起晓萱曾说过的府里统一置办年货之事,笑道,“既是这样,也叫晓萱进来,咱们一起看看。”说罢下了床。
初夏自去唤了晓萱进来,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册子,行过礼后就交给若胭,“彤荷刚送来的,请三奶奶过目。”
若胭招呼两人一并坐下,自己翻开册子,一看便吓了一跳,册子里密密麻麻的记着物资名称、数量及要求,粗略算来总有数百样之多,从主子到下人、从衣裳、首饰到菜品、糕点,分类精细,直看得若胭乍舌,问晓萱,“往年都是如此?”
晓萱答道,“往年不曾如此,府里有定例,成亲的爷和未成亲的爷,是不一样的。”
如此说,瑾之和大爷、二爷的院子都是一样了,不管什么东西,不搞特殊就行,免得无端撞了枪口,若胭松口气,随意翻看了一遍,道,“回头让三爷瞧瞧,你们俩也看看,缺什么再补上。”又问晓萱,“镯子的事可定下来?”
晓萱道,“既是三奶奶的好意,奴婢等自然恭敬不如从命,都领受就是,样式却还没定,”说着冲初夏笑一笑,道,“奴婢觉得初夏的眼光极好,正想着让初夏挑个款式呢。”
若胭心知她这是谨慎,不肯独自做主,点头而笑,“这事你们俩私下里商议去,我是不管,总是你们自己戴着喜欢就行。”
晓萱笑道,“既如此就算三奶奶同意了,少不得等初夏得了闲,奴婢要拉了一起出去逛逛。”
初夏也不推拒,三人说笑一会,晓萱辞了出去,若胭对初夏道,“庄子那边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