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荷来到瑾之的时候,若胭正在拉着初夏说话,问她这几个月的情况,云懿霆虽然说过她很安全,终究说的不甚详细,出于信任的表态,自己也不好拉着他问长问短,如今见了面,少不得问个清楚,初夏便从头说起,“奴婢醒来时就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身上都上了药,换了干净衣裳,旁边还有两个丫头守着,奴婢从她们俩口里得知那是齐王府,当时也是又惊又怕,再问她们俩是怎么回事,她们也说不清楚,只说是齐王派她们过来照顾奴婢的。”
“齐王?”若胭心猛地一跳,眼前倏的闪过两张面孔,一张在和晟宝莊的匆匆一瞥,犹记温润儒雅,另一张在周府隐蔽的屋子里,却是血腥逼人,两次见面,两种完全不同的形象,判若两人,至今让若胭心惊胆颤,想不到云懿霆把初夏放在他的府里,再一细想便明了,再没有比齐王副更合适的地方了,不但安全,还有现成的丫头、大夫和药物。
“是的。”初夏点头,“过了一会又来了个男子,奴婢从未见过,那男子自称是三爷的人,三爷让他来探视奴婢伤势,奴婢便问他来由,他说的倒是明白,说三爷受三奶奶所托救了奴婢,又将奴婢安置在这里,让奴婢只管安心休养。”初夏说着话突然顿住,看向若胭,神色很是复杂,却迟迟不语,半晌方吐出一句,“三奶奶,您终究是嫁给了三爷。”
若胭笑,“命中注定的吧,再怎么兜兜转转,都逃不开上天的安排。”
初夏沉默片刻,轻声道,“奴婢还记得在半缘庵,三奶奶第一次和三爷见面的情景,三爷那眼神奴婢记得很清楚,当时吓了一跳,心里就有些不安,后来,这种不安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因为奴婢发现三奶奶也在慢慢的改变,说实话,奴婢并不看好三爷,奴婢虽然不了解三爷,也知道像三爷这样的男子,很难被束住,后来三爷救了奴婢,奴婢感激三爷救命之恩,但是更加感激三奶奶,要不是三奶奶,三爷又怎么会救奴婢,却没有想到……”
当时呵,自己也没有想到,那次尴尬的邂逅竟引出一段姻缘,杜氏若先知,恐怕坚决不会带自己上山,自己若先知,大约也是宁死不去的,当时的自己,是何其坚定绝不嫁人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究竟是自己意志太不坚定,还是冥冥之中有一只强大的手在操控,短短半年,心境翻天覆地,心扉一旦打开,便如水坝开闸,洪水一泻千里,不可收回。
初夏又问杜氏和巧云可好,若胭道,“母亲身体越发不好了,巧云依旧陪着。“因此想起当时初夏离去的原因,心疼的责道,“你也是个傻的,什么罪名也能往自己身上揽?要不是命大被三爷救起,岂不是死的冤枉?”
初夏垂首愧道,“奴婢当时只想着能保全巧云,稳住太太的病情就好,若是没有太太做主,三奶奶连个依靠的人也没有了,奴婢命贱,死便死了,有什么可冤的,何况能为三奶奶做些事,死也值得。”
“不许这样说!你知道,我从未看轻你,你若是因我而死,岂不是叫我负罪一生不得安宁?以后切记,不可轻言赴死。”若胭瞪她,转又轻叹,“相聚是缘分,如你和我,应该珍惜。”
☆、怂恿
初夏接过蜜饯,放在桌上,若胭笑道,“请彤荷回去代我谢过二夫人,明天我再亲自道谢。”
彤荷笑着打量一圈初夏,答道,“三奶奶客气了,奴婢告退。”退往外走,连翘不知何时来到门外,笑道,“彤荷姐姐,我送你出去。”
彤荷含笑谢过,跟随连翘离去。
初夏初到,对侯府一无所知,若胭便简单的将人口关系说了说,初夏这才知道刚才来的是和祥郡主身边的大丫头,猛地想到那只金鸡,心就往下沉了沉,想提醒两句,却听若胭又道,“瑾之并没有什么活计,你只跟着我就是,或和她们几个认识认识。”初夏自然应下,正说着话,就见连翘已送走彤荷折回。
“三奶奶,您现在想吃蜜饯吗,奴婢服侍您吃。”连翘笑问。
若胭摇头,对初夏道,“你尝尝。”见初夏也摇头,就笑答连翘,“此刻不想吃,你给分一半送去佟大娘那边,其余的你端下去和大家一起吃吧。”
连翘飞快的睃了初夏一眼,眼神中闪烁着羡慕和嫉妒,垂首答应着,咬着唇端了盒子下去,初夏曾随杜氏和若胭去古井胡同见过佟大娘一次,不过是留了个印象,此刻突然听若胭提起这个名字,就有些吃惊,莫不是古井胡同的那个佟大娘也跟着来侯府了?若胭笑道,“正是,你曾见过她的,母亲请她来做我的教养嬷嬷,你当初也听说了大娘的经历,知道她是个了不起的,有她在我身边,稳妥的很。”
初夏恍然,喜道,“奴婢想起来了,还是太太思虑周全,大娘的见识非常人可比,三奶奶得大娘,可谓得一臂。”
若胭笑看她,“你是我另一臂。”
主仆二人说话叙旧,就见云归雁进了院子,她与别的姐妹不同,是不需禀报的,却是个明白的,一进院子就喊起来,直呼“若胭”,初夏听出声音便迎上去行礼,云归雁一见初夏,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呵呵笑起来,“你回来了,这便好了,须知若胭时刻惦记着你,没了你在身边可不成。”
连翘正好从从廊角拐过来,听到这一句,脚步就滞住了。
她这番话,若胭和初夏都不意外,以云三爷和她的关系,这个事自然是没必要隐瞒的,三人乐呵呵的说了一会子话,就看见云懿霆大步过来,皱眉看了眼云归雁,还没说话,云归雁就嬉笑道,“得,我知道了,我该走了。”说罢,朝若胭努了努嘴,临走却把初夏带走了,“去我那玩会,晓菱时常念叨着你。”初夏笑看若胭,若胭笑呵呵的挥手由着她们离开。
“三爷,归雁才来一会,我还没好好说几句话呢,你就过来赶人,回头归雁该不跟我玩了。”若胭好不郁闷,这侯府里统共就这么些人,虽然经过云懿霆的开解,自己对香琴的死不再耿耿于怀大奶奶何氏,到底也亲近不来,二奶奶王氏除了大婚次日认亲敬茶见过一面,至今未再见过,四小姐云归瑶倒是个好性子,温柔娇怯,却说不上什么话,七小姐云归雪就不必提了,算来算去也就只有归雁能陪她玩会了,总不能一天到晚的和云懿霆大眼瞪小眼吧。
云懿霆挨着她笑,“你每次一见归雁便忘了我,我若不赶走她,莫不要自己忍受冷落?”
若胭噗哧就笑出来,冲他挤眉弄眼,“三爷这话怎么说的像个怨妇?”
“你可得意了?”云懿霆斜眼问。
若胭故作得意状,“确是满足了我极大的虚荣心。”又笑道,“不如你吃些蜜饯,甜甜嘴,也免得一股酸味。”说罢又苦着脸道,“三爷,我忘了给你留蜜饯了,刚才彤荷送了海棠蜜饯来,我给都分下去了。”
云懿霆失笑,将她搂住,“我不吃甜食,你分了正好,母亲年年都做蜜饯,你若喜欢,只管去要。”
若胭听他说不吃,这才松口气,又问他可有侯爷的消息,行军到了哪里,云懿霆笑道,“大军逶迤,可不如一人单骑,可披星带月、日行千里,不过才出京而已。”
若胭就真的认真的计算起速度来,云懿霆看着直笑,晓莲进来,手执一帖,禀道,“主子,有您的帖子。”
云懿霆轻轻的“嗯”了一声,就朝若胭看了一眼,“给三奶奶就行。”
若胭纳闷的看他一眼,接过来,打开一看,赫然一封请帖,却不是什么寿辰宴请之类,说的是相约去一个叫闻香阁看花,一时没明白,困惑的递给他,却见他一双桃花眼如醉如醺的看着自己笑,顿时就明白所谓的“闻香阁看花”是什么意思了,当时就怔怔的不能动了,云懿霆却只是接过帖子,看也没看就又给了晓莲,“去回了,以后这样的帖子,直接回了。”
晓菱肃声应下,转身离去。
云懿霆见她犹自发呆,就搂过来在她唇上轻轻一印,若胭低下头,闷闷的道,“三爷,闻香阁的花是不是很漂亮?我也想去看看。”
云懿霆脸色大变,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好,扳着她的胳膊,沉声道,“若胭,别胡思乱想。”
若胭轻轻闷闷的应了个“嗯”,挤出个笑脸,“我就是觉得这下帖的人好没眼力,竟不知三爷才得的新人吗,好歹也缓上一个月,等三爷腻烦了再约。”
云懿霆哭笑不得,“敢情我为了一个月的新鲜就娶个妻子回来束缚自己?不是连大嫂都说了吗,我的翅膀都被你束住了,你还不放心。”
若胭便想起何氏那话,含羞垂首,努力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他的过去,要相信他的改变,至少这些天,他的所作所为,是无可挑剔的,若能一直如此,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这样一想,心里又慢慢放开些,脸上露出些笑来,云懿霆微松口气,就逗着她玩,慢慢的气氛又轻松起来,两人又顽笑一阵,若胭就挣扎开,甩开他跑去找佟大娘了,与她商议为五爷准备贺礼的事,佟大娘笑道,“这样的事,三奶奶心里该早有主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