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三爷,你的提亲来的太晚了,当我整日整夜揣着期待、矛盾的心情等你,等到现在,我已经不想要了。
杜氏长长的松了口气,梅家恩早有料想,忠武侯却难言震惊,瞪着她半晌,道,“若胭,你莫不是也是嫌弃老三以前……”
若胭淡淡的截住,“侯爷,若胭与三爷从不相识。”
杜氏赶紧接过话,道,“侯爷,您可是亲耳听见若胭的话了,你我都是做父母的,纵然是一片好意,也该尊重孩子自己的意见,毕竟,以后过日子是他们自己的。”
忠武侯看了看杜氏,又看了看若胭,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心里凉凉的说不上话来。
☆、倒戈
若胭坐在东园,安静的喝茶,大口大口的吞咽,用很不文雅的姿势,压制住自己往外涌的眼泪。
巧云默默的看她如此牛饮,把茶壶拿走了。
“二小姐今儿一天都不曾喝水吗?怎么这样口渴。”
外面响起脚步声和巧菱低声说话的声音,巧云就知道是杜氏回来了,起身迎上去。
果然杜氏进门来,却没有落座,远远的看着正迎头喝茶的若胭,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头,道,“若胭,母亲前几天订了个簪子,说好今天去取,因回来匆忙,路上便没有下车了,你可愿意陪母亲再走一趟?”赶紧出府,省得梅家恩一会送走忠武侯就过来吵闹。
若胭笑道,“若胭自然愿意,多日不出门,正觉得闷得慌。”
一路上,杜氏什么也没问,只是温和的拉着若胭的手,若胭也不说话,闭着眼睛昏昏欲睡,恍惚中听到有马啼声从车旁疾驰而去。
陈掌柜迎出门来,带着三人径直上到最上层,请进了一间屋子,又亲自端了茶来,这才又折出去取了一本装订不厚的单子来,对杜氏道,“太太,您要的东西,和铺子里现在有的东西都在上面,太太一看便知。”
杜氏笑着接过,很认真的看,若胭坐在旁边,垂眸沉默,连瞟的没瞟一眼,直到听杜氏说道,“有劳陈掌柜了,短短时日就备了这么多,看这单子,十之七八都到了现货,余下的,不知何时到货?”
陈掌柜拿过单子,一条条的指着解释,“这几副头面已经在路上了,左右不过五六天即可;双碟恋花的歩摇太太一共要了四只,作坊里已经做了三只,还差一只,别的材料倒有,只差着些上等的翠,太太不急,也就不必要将就,再过些时候到了好翠再打制也不迟,这副红珊瑚手串,今年的红珊瑚出产很低,极品更是稀有,现有的珠子只够做一串项链,要做手串,便只能绕三圈,太太写着要绕四圈,恐怕要再等等新货……”听陈掌柜这样细致的说,若胭也有些好奇的抬了抬眼皮,却见那单子上一行行的写满了首饰名称和数量,暗暗惊异,杜氏要这么多首饰做什么,转念就恍然大悟,莫不是给我和映雪做嫁妆?
察觉到若胭投来的目光,杜氏回头向她微微一笑,将单子推到她面前,笑道,“来,若胭,你看看,有哪些喜欢的,哪些不喜欢的,喜欢的就再加,不喜欢的就不要了。”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若胭勉强笑了笑,又把单子推回去,轻声道,“全听母亲安排就是,若胭哪懂这些。”
杜氏也就不再多问,让陈掌柜抓紧时间催货,又打量了一番若胭,“不如就将那红珊瑚手串改成项链吧,戴着也挺不错。”陈掌柜应了。
两人又核对了其他一些东西,陈掌柜又道,“杨总管后天过来取货,柜子妆台上需要装饰的我都准备好了,屏风镶嵌还要再核实一下尺寸,杨总管后天过来会带来精细的尺寸,太太要不要也来看看?”
杜氏就笑,“你们俩定就行了,木材大件,杨总管是行家,珠宝装饰,谁也懂不过你去,有你们俩操着心,我也不必看。”
陈掌柜就笑,“太太这是信得过我们。”
正说着话,就见一个小伙计急匆匆的进来,对陈掌柜禀道,“云三爷在楼下,要求见梅太太和梅小姐。”
若胭的心猛地一跳,又缓缓落入深谷,云遮雾掩,杳无声息。
杜氏敏锐的看了若胭一眼,见她垂首不语、神色淡漠,就有了计较,道,“我们与云三爷素不相识,帮我们推了吧。”
小伙计应了,转身下楼,紧接着就听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从楼下传上来,很快就到了门口,光线一暗,有道人影堵在了门口。
若胭仍是低着头,眼皮跳了跳,却没抬,目光落在地上,落在突然闯进来的深灰色的影子上,他来做什么,亲事已经推了,再来还有什么意义,走吧,不要再出现我面前,但愿今生永不相见。
“云三爷!”
陈掌柜连忙打招呼,开门做生意,这位财神爷他可不能得罪,当先往外走,做了个手势,示意云懿霆去隔壁,“云三爷,您请这边坐。”
云懿霆一眼不错的盯着不远处的那个小小的人,纤纤细细的坐在那里,好像随时都可能摇摇晃晃的倒下,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消瘦至此?为什么连头不肯抬起来,看都不愿看我一眼?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平静的道,“不必了,陈掌柜请自便,云三正是得知梅太太和二小姐在此,特来拜见,有话要说。”
说罢,规矩的向杜氏行过礼,问道,“梅太太,晚辈是否可以进来说句话?”
杜氏静静的打量他一眼,又不动声色的扫了眼若胭,吩咐巧云,“陪二小姐先下去,我和云三爷说句话。”
云懿霆伸臂拦住,沉声道,“梅太太,晚辈的话是和梅太太说,也是和若胭说,她不能走。”
杜氏目光一紧,“若胭尚未出阁,不宜在此,巧云,陪二小姐下去。”
云懿霆毫不相让,“梅太太此言差矣,若胭虽未出阁,却已有主,纳采、问名、纳吉、纳征俱全,六礼已成其四,若胭已经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无需与我避嫌。”
妻子?
若胭的心怦怦的跳,觉得这个称呼不但刺耳,而且刺心。
杜氏眉峰跳动,声音已显不悦,“云三爷出身名门,受教大方,理当知礼知仪,却不知道何为“未过门”吗?既然未过门,那就不是你的妻子,再者,不久前,我已经与侯爷说的明白,这门亲事不作数,若胭也当着侯爷的面拒绝了,云三爷一表人才,家世显赫,请另选才貌兼备的女子吧。”
云懿霆眼睛微微眯起,道,“我过来就是想听若胭亲自对我说,愿与不愿,我要她亲自对我说。若胭,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若胭死死的咬住嘴唇,将头垂在胸口,她没有勇气看他,也不想看到他,她必须努力积攒力量来对抗他的强大,她怕自己防御不够,看到他就会城楼倒塌、兵戈转向。
云懿霆紧紧的盯她片刻,缓步走近,轻轻蹲下来,蹲在她面前,扬起脸逼近她,缓缓道,“若胭,你在怨我,怨我来的太迟?还是害怕,害怕我给你的承诺会失信?”
原来你都知道啊,原来你连我心里在乎什么都知道啊,明知我在等你,你为何来迟?明知我惶恐不安,你又做了什么?花言巧语与你而言不过是种熟练的技巧,我却不必为此葬送一生,闭上眼睛,轻轻的、狠狠的说道,“从无怨,从不害怕,从来无心,云三爷请回。”
云懿霆紧攥拳头,胸口起伏,目光犀利似乎要将她的心取出来看一看,片刻,冷冷而笑,“你总这般自欺欺人,果真无心,玉璧为何一直随身?你知道是我的,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你连头都不敢抬,你甚至不敢看我!你是不敢看我,还是不敢看你自己!”
杜氏愣了一下,脸色极是难看,果然自己没有疑心错,玉璧有问题,原来是云三爷的。
若胭的身体微微晃了晃,手指慌乱的按在腰间,有一瞬间,她想即刻解下来丢给他,偏偏手指不听使唤,她舍不得,也许是戴的时间长了习惯了,也许是玉质太好让自己贪心了,若胭一头乱绪给自己找着理由。
“若胭,玉璧既然不是六小姐送的,就摘下来吧。”杜氏提醒她。
若胭心里狠狠的揪了一下,手指不情不愿的拉住络子。
云懿霆心口一阵惊慌,迅速按住她的手。
杜氏脸色大变,“松手!”突然出手切向云懿霆手腕,速度极快,与平时的温和、沉稳判若两人。
云懿霆手腕一翻,闪电般避开,侧过脸向杜氏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道,“此一招名曰疾风,晚辈刚好熟知,据家父回忆,数十年前,他常与杜老将军切磋武艺,杜老将军的疾风,天下少有人能全身而退,梅太太手法过于生疏了。”
杜老将军?这是谁?
若胭迟钝的思索这此人与杜氏有什么关系,更多的也在惊讶杜氏刚才动作之快。
杜氏瞬间面色苍白,怔了怔,很快恢复,淡然道,“都说云三爷自幼习武,难道习武之人都有个习惯,视他人随手之举都是招式?”
不等对方说话,又厉声道,“云三爷过于轻浮了,须知男女授受不亲,请管好自己的手,离若胭远点!若胭刚才已经亲口对你说过,她对你无怨、无惧、无心,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