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相视一人,异口同声的说“绝对没有”,章姨娘便破涕而笑了,到底叹道,“那便罢了,我也只是思前想后的觉得二小姐在姨娘前面并没有实言相告,其实多少事都瞒着,凡事只拿好听话哄着,装出个太平盛世的模样叫我高兴,只怕平日里已经受尽了委屈,只是姨娘都不知道,成了睁眼瞎了。”
若胭就撒娇耍赖好一会子,才总算打住这个话题,让初夏去东园“告诉母亲一声,说是我已经醒来,也叫母亲放心,还要问问巧云,母亲身体可好,昨天可为我受了委屈?”
初夏应了出门,才到门口,就见巧云提了个药罐子过来,两人相视笑起来。
巧云道,“太太打发我过来看看二小姐可醒来没有,我在路上正遇上厨房的佟妈妈过来送药,就顺手带过来了。”
“这更凑巧了,也省了我们两趟的路程了,快进来,二小姐醒来了,也正念着太太呢,让我过去说一声。”
进了屋里行罢礼后,巧云一边转达杜氏的意思,一边端起药罐子将汤药泌出来,正好满满一碗,“太太都打点妥了,想着等二小姐稍恢复些了就动身,庵里空气好,清静,去了就多住些时日,等观音菩萨成道法日过了,再议回府时间。”
这原是若胭不久前给巧云出的主意,让她劝说杜氏离开梅家去半缘庵静心,也是造化弄人,现在轮到要杜氏陪她去庵里了,也不管谁□□,总之都去了便好,自然高兴的应了,连汤药也不觉得苦,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
章姨娘听得清楚女儿要出府去,心里舍不得,到底也知道轻重,只笑着说要去帮忙准备,便带了两个丫头离开,转过身就黯然伤怀,春桃劝解道,“姨娘还是想开些,二小姐不过是离开几天,很快又回来了。”
秋分年纪小,也劝道,“姨娘这样舍不得二小姐,离开几天也难过,要是二小姐嫁了人,可就天天不在身边,多长时间才能回来娘家一趟,那可怎么办?”
春桃忙瞪她一眼,又忍不住想笑,章姨娘却觉得很有道理,女儿大了,哪有不离开的,自己这个姨娘能和二小姐朝夕相处十几年,已经是上天的厚待了,渐渐的也就收了伤别的心思。
若胭等章姨娘离开,这才追问巧云昨天的事,巧云据实回答,“二小姐睡后,太太又去了中园,当时不顾满屋子的人带了二小姐走,自然还要去给个说法,到那边时,三小姐和郑姨娘已经走了,老太太和老爷正说着话,声音小,并没听见说的什么,太太进去,老爷是要动怒的,老太太拉住才没说什么,奴婢在门口听着动静,倒是没起什么争执,太太说要和二小姐一起去庵里,老太太也很爽快的答应了。”
这么顺利?若胭倒有些疑惑了,问,“那,老太太提了什么条件让太太答应的?”
巧云愣了一下,有些意外若胭的问话,迟疑了片刻,道,“老太太确实提了条件,老太太说,二小姐的亲事是由太太做主的,她不管,只是她最近在张罗着三小姐的亲事,长幼有序,要是三小姐的婚期定了下来,二小姐的亲事也必须立即定下来,不能耽误了三小姐,要是太太做不到,二小姐的亲事还是她说了算,太太已经应下,说二小姐的亲事她已经有了打算。”
杜氏为她准备亲事,她是早就知道的,只是觉得遥远,总与自己不太相干,现在有了梅映雪的事催着,若胭才意识到,也许自己很快就要面临终身大事了,一时神思恍惚,又想起昨天夜里的荒诞事来,再提亲事,就觉得苦涩无比,刚才喝下去的药又都涌了上来,伸手摸腰上,空空无一物,陡然心就似被掏空。
“玉璧呢?”
初夏一怔,忙提醒道,“就在枕边放着呢,二小姐忘了,昨天给您擦身体上药时,摘了下来。”
“哦——”若胭将玉璧在手心里紧攥,松开,紧攥,又松开,最终还是又放下,目光却恋恋不去,良久,对巧云道,“你只回去和母亲说,我现在好多了,随时都可以动身。”
巧云记下,又帮着初夏一起,为若胭擦了身体,抹上药,换了衣裳,这才离开,到东园,按照若胭的话说了随时可去庵里,略一犹豫,到底还是将若胭紧攥玉璧的事说了。杜氏听了,未置一词,只是目有忧色,挥手吩咐巧云,“去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动身。”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为今天周末……
☆、癸水
梅家恩今天去衙门格外的早,袖里放着一封请表,为此,他熬了一夜,自认为字斟句酌、情真意切,只等到了衙门与同僚们一拍即合,便可前途未可限量,心里另有装着一件事,昨天杜氏将若胭带走后,老太太痛哭一番苦诉一番后,也就收了泪,先是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警告郑姨娘和映雪,若胭挨打只因收了云府之礼,恃宠而骄、不敬长辈、不睦姐妹,谁要是敢将玉璧之事泄漏半个字,严惩不怠,两人虽然不解,倒也恭敬的应了,后来,老太太又拉着他叹气,不过是反复说为了顾及梅家清誉,只好如此,反过来又担忧,“怕是下手重了些。”
梅家恩也是个极看重名声的,深以为老太太的处置顾全大局,却不以为自己打错了,哼道,“她这样不要脸,就是打死也活该,老太太心慈,总为她说情。”
张氏叹道,“那又如何,我再为她说情,也不见她念我的好,反而一心怨恨我,不但自己怨恨我,还撺掇寿儿和映霜都来怨我,你平时不在家,多少事看不见,刚才可看清楚了,我哪一点对不起她了,到最后,连寿儿和映霜都说是我打了她,求我饶了她,这样的话,多锥心。”
梅家恩义愤填膺,愤愤道,“这都是小畜生没良心,忘恩负义,才叫娘这样痛心,儿子生了个这样不孝无德的女儿,实在愧对娘,愧对祖宗。”
张氏长吁短叹,又说,“我倒是心里挂着一件事,二小姐那玉璧到底是哪个男子送来的,映雪不是说云三爷的丫头和六小姐的丫头,名字很像吗,会不会是云三爷送的?要是云三爷真的看上二小姐……”
“决不会是云三爷,”
梅家恩一摆手,“娘,您在内宅有所不知,云三爷虽然狎妓宿娼、恶名远扬,但是从不与官员女眷纠缠不清,这是京州人人皆知的,很可能是个身家名望都低下的子弟买通了六小姐的丫头,借着六小姐送礼的机会把自己的东西悄悄放进来。”
张氏点点头,送了一口气,“你说的也是,只要不是有身份有来头的就好,我担心的就是那男子听说咱们打了她,对你挟私报复。”
梅家恩冷冷一哼,“他敢!不管他是谁,既然看上我的女儿,那就得恭恭敬敬的叫我岳丈,女婿半儿,娶了我梅家的女儿,自然也要敬着我梅家的规矩。”
张氏便呵呵笑了,等他离开,又让人叫了郑姨娘过来,郑姨娘只是哭,说三小姐回去后眼都哭肿了,张氏便沉下脸道,“你也不必在我面前做这些把戏,我不过是懒的揭穿你,映雪到底年纪小,能有多大的主意?刚才的事,少不了你的怂恿。”
郑姨娘吓得连称不敢,张氏冷笑,“你就用不着再发毒誓了,回去也和映雪说,小姑娘家,别动不动就赌咒,事情哪里就到那个地步了,非的要死要活的才行?老爷自然是信她的,不用赌咒也就信了。”
“只怕不肯信,这才说的。”郑姨娘自知理亏,小声的说。
张氏斜眼瞥她,“你当让老爷真正信的,是映雪的赌咒吗?而是你的那些话,可见,映雪到底比你嫩,算了,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叫你过来,是怕你大嘴巴胡咧咧,再给你敲一敲警钟,你记好了,二小姐的名声就是梅家的名声,这件事必须捂严实了。”
“难道这样的丑事,就这样算了?”郑姨娘到底不甘心,费了这么多功夫,最后不过让她挨顿打,丝毫未动根本。
张氏目光猛地变厉,道,“丑事?这丑事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不过,我们都信了就是,你这么急做什么?我已经和杜氏说好了,我答应你,映雪的亲事我一定挑最好的,也让你看好了满意了再定,算是封你的口。”
郑姨娘眼睛一亮,喜不自禁,随即又道,“大姑太太那边?”
张氏漫不经心的哼道,“她一向喜欢凑热闹,今天倒是缩在壳里连头也不冒一下,也是个心里有大主意的,还用的着我操心吗?”
这一天,梅府很忙,听说又来了一个媒婆,不知道是说的哪家,郑姨娘又躲在屏风后听了,回去和娘家人一商议,再去和老太太说没看上,张氏也没多说,就一句,“没看上就算了,只是别挑花了眼。”等郑姨娘离开,就让人把媒婆的话转给梅顺娘。
梅顺娘这次没去偷听,正在屋子里焦急的来回走动,打发回去接贾秀莲的人昨天就回去了,今天还不见来,真不知出了什么事,自打上次离开梅家,她就觉察出女儿有些变化,又说不上哪里不对,让贾俊回家去催,贾俊这两天成天的和郑全中混在一起,两人不是在西跨院,就约了出府去了。
到金乌西斜时分,梅和娘带着沈淑云突然不请自来,这可真让梅顺娘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去找了吉祥来,道,“你现在就带着我的丫头回去,务必要把小姐请过来,你记好了,小姐要是不过来,你就永远不用过来了,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你在大少爷身边时间久了,难得老太太那么喜欢你,自然说明你聪明,知道怎么劝说主子,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