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所以下马的后路要给自己留着。”萧炎将她另一只手移到马鞍上,“现在,上去吧。”
“这样就上去?”十三声音有些发颤,“还是再适应适应好了。”
“不需要这种东西,上去。”萧炎严厉道。
“万一我掉下来呢,或者被马扔下来。”
“我会接住你的。”
十三一愣,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左脚用力,感觉自己身体腾空,而后一翻身,落在了马鞍上面。
身下的马动了一下,十三立刻不敢动弹,片刻,发现自己并没有被摔下去,她兴奋地对萧炎叫道,“我上来了!我真的上来了!”
“真傻气。”萧炎撇撇嘴。
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只感觉一片阴影盖过,等十□□应过来的时候萧炎已经坐在了她的身后。
“你怎么上来了?”十三惊吓道。
“难道你要我在底下牵着?”萧炎不悦道,“坐好了别乱动,身体要直,今天我先带着你跑一圈,适应了在马背上的感觉。”
他分开十三两只手手,让她分别抓住两边缰绳,带着她的手一扬,“驾——”
“啊——”十三惊叫。
没有任何准备,马儿开始疾驰,风从头发两边溜过,这是从未体会过的奔跑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真好……十三嘴唇微动。
她忍不住回头看萧炎,他的眼神坚定,盯着前方,因为在这样辽阔的天地间奔跑,所以他才会成为这样一个洒脱的没有拘束的人么?
“这匹马叫什么名字?”
“什么?”萧炎没有听清。
“我说这匹马叫什么名字?”十三大声喊了出来。
“清霜!”萧炎也大声道,“是父王送给我的!”
这日之后,十三白天便不坐马车了,和士兵们一样骑马,萧炎给了她另外一匹全身黑色的散□□亮光泽的马,名字叫紫电,比他的清霜要矮一些,也温顺一些。
她不太熟练,只敢慢悠悠吊在大部队尾巴,时而快时而慢,时而马儿还会停下来悠闲地吃几口草。
开始她有些紧张,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坐在马背上不敢轻易动弹,一天下来两只腿都快废掉了,慢慢的,她发现只要掌握住节奏,其实也并不可怕,也敢放开了策马扬鞭,想像自己是英姿飒爽的马上英雄,甚至找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无拘无束的整个世界任她遨游的畅快感觉。
她自觉动作越来越潇洒好看,正窃喜着,萧炎的那头大棕马到了她旁边,“这好歹也是匹良种的西域马,骑这么慢简直暴殄天物。”
“现在还不熟练,再说我们这叫做张弛有度,对不对,紫电?”十三亲昵地抚过马脖子。
萧炎若有所思,“你很喜欢紫电?”
“紫电脾气好样貌佳,当然喜欢了。”十三依旧在看紫电,眼中都是笑意。
“那紫电便送给你好了。”
十三愕然抬头,“真的?”
“一匹马而已,还有假?”
“太好了,谢谢你萧炎。”十三惊喜地叫出声来,“我会好好对待紫电的。”
“到了边关,出门没有马不方便。”萧炎替自己解释到。
这是他第一次送十三礼物,看见十三高兴的样子,萧炎发现他自己也有了一种很愉悦很满足到快要溢出来的感觉。
“萧炎,你送我这么一份大礼,我要好好感谢你。”十三认真道,“今晚我也送你一份礼物。”
“什么?”
“到时候就知道了。”十三吆喝一声,带着紫电向大部队的方向跑远了。
她会送自己什么呢?
到了晚上,萧炎终于知道了。
“这是什么?”萧炎看着端到自己面前依旧冒着小泡泡的锅,问到。
“这是用爹爹给我的腌肉熬的汤,里面加了野菜和干笋,是我偷偷从爹爹那里学来的,快尝尝。”十三把勺子递到他手里,“路上都是吃干粮随便应付,偶尔也该煮点好吃的,我用的是爹爹的秘方,肯定比火头兵做得好吃。”
她殷切地看着萧炎,“味道怎么样?”
冒着热气的汤和煮烂的肉散发着诱人的味道,温暖的味道从喉咙一路滚进胃里,说实话,没有如九斤做得好吃,却是这荒芜之地难得的珍馐。
“很好吃。”萧炎说到。
“那就好。”十三自然地拿过勺子也尝了口,“从来没弄过没什么经验呢。”
“是你自己做的?”萧炎轻声问。
十三点点头,“知道要到边关我就开始准备了,带了许多能放的东西,就怕找不到好吃的。”
“多谢,不过以后还是别弄了。”萧炎说,“你是读书人,不应该碰这些,那里有厨子。”
“偶尔弄弄没人知道的。”
萧炎觉得放眼全京城,自己也许是唯一能吃到妻主做的菜的人。
“对了,传风和双林呢,要不要叫过来一起吃点?”十三问到,“这里有一大锅。”
萧炎顿时无语,干脆利落道,“不必,他们有吃的。”
笑话,除了自己,有人敢吃她亲手做的菜么?这点眼力劲都没有。
“萧炎,还要多少天才能到呀?”十三问。
“大概还有四五天吧,我们带的东西多走得慢。”萧炎说,“如果是行军打仗,两三天也就够了。”
“那你赶得及么?你好像离开挺久了。”十三说到,“如果这时候发生情况要怎么办?”
“我手下有位罗校尉,和我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在军中也很有威望,我们两个人只要有一个在军中压阵就可以了。”萧炎说,“这次我回去他马上就要离开回中原办事,你可能见不到他,下次介绍你们认识。”
十三答应,“好。”
那桩十多年前的旧事早就被十三抛到了脑后,完全没有想过这位罗校尉会和她有瓜葛,正是年少时匆匆别离的阿罗。
☆、第六十二回棋局定山高水远官印敲茵城新任
他们走在路上的时候,遥远的京城发生了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帝国中心被搅动成一个浑浊的泥潭。
圣旨终于下来,给许多人一颗定心丸,同样也是许多人的催命符。
今上一次宫宴之后又病了一场,一连十四天没有上朝,到第十四天的夜里太女联合她母家和太女正卿靖勇侯府反了,带着一万多的万人马逼宫。
那个晚上,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中回响的都是铠甲碰撞声和惨叫声,普通百姓全都紧闭门户,小心翼翼躲在屋檐下祈祷太阳快些来临。各个权贵之家,有好几户都被灭了门,随着双方的混战,人头像切西瓜一样不断滚落,血一层又一层染红了青石板。
当战斗结束的时候,称病的皇帝又到了大殿之上,太女自刎东宫。
一切都在赶来救场的皇帝心腹贲虎营的利刃下结束,随着清算余孽的圣旨下来,旧的牌匾被摘下,里面的男女老幼被一串串拉出来,新的功臣志得意满,恭贺声此起彼伏。
七天过后,今上下旨,罢黜太女,改封鲁王为太女,另封蒋牧白为太孙正君,出人意料的是另一道圣旨,原本被传言要嫁给废太孙的出云公子一道被封为了新的太孙侧君。
圣旨下来后,蒋牧白以为亡母祈福为名去清虚观小住。
出云公子找到他的时候蒋牧白正在作画。
“出云公子,你找我有事?”蒋牧白打量堂下男子,神色苍白,身体消瘦,似乎一阵风就能卷跑一般。
“这种时候你竟有心情作画。”出云公子露出个难看的笑容,声音悲愤,“你竟是没有心的吗,是了,你看形势不对早早就抛了殿下而去,如今你荣华富贵就在眼前,怎么会难过呢。”
“出云公子特意上山一趟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蒋牧白声音冷淡。
“我真傻,以为只有你能够理解我的痛苦。”出云公子讥笑一声,“父亲逼我,母亲逼我,兄弟逼我,之前一个个说我和殿下天作之合的人都变了,连下人都在看我笑话。”
“我没时间听你诉苦。”
“我只问你一句,你是如何坐到这么冷心冷情?难道你都没有心么?”他凄厉道,眼泪已经在眼眶边上,“殿下待你那样好,为了权势富贵你这样做不会痛的么?”
“够了!”蒋牧白随手抄起一方砚台砸在出云公子脚下。
他胸膛起伏片刻,盯着出云公子冷冷道,“你既然没有殉情而去,听了你家里人话,就不要忘了自己身份,你没资格。”
“另外,我不需要懂你的痛苦,你也没资格窥探我的,我和你,不是一路人。”蒋牧白转身而去,“阿北,送客!”
……
京城的种种太过遥远,并没有在十三他们中间投下多少波澜,他们依旧不紧不慢赶着路,在一个傍晚到达了边城。
在军营驻扎的附近有一个方圆数十里唯一的小城茵城,是来往客商停歇喝水的必经之地,说是城,其实也就数千人口,一直受着盛朝大军的庇护。
萧炎在镇上有一座两进的小宅院,只两个退下来的老兵看守。
萧炎急着回营,直接派双林把十三和两个侍女送到小院休息,自己带人马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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