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氏平日是连句狠话都不说的,今晚却连连骂了许多难听的话:“他沈继和再能耐,也不过是这些药商们联合举荐他做的会长,如今他失了人心,会长又怎么做得长?无论如何,这韶州府你也不能去,大不了称病,你爷爷和你爹还护不了你周全吗?”
“就是,你就听你娘的,今日起也别去沉香会,我让人去和沈继和说。”魏正谊也素不是个胆儿大的,但如今牵扯到相思,便也凭空生出几分胆色。
“爹,你不劝娘,还跟着起哄,我告诉爷爷去!”相思恼了,起身就要出门,魏正谊忙拉住她,发急道:“都这么晚了,可别再去打扰你爷爷,明儿我去和他说,不让你去韶州府。”
“爷爷今儿都同意让我去了,韶州府有咱家的铺子,也有崔锦城接应照顾,没什么可怕的,明儿就算爹你去找爷爷,爷爷也是这个说法。”相思是一寸也不退,急得楚氏又哭个不住。
相思无法,便只得好言好语劝慰了一番,直说得口干舌燥,楚氏才稍稍放口,但定要让红药跟着去,相思也只得屈服。
*
唐玉川听闻相思要被派去韶州府,当时脸就绿了,也顾不上正谈着的买卖,火烧屁股般一溜小跑去了魏家,心心念念地奔着相思去了,见到相思时,她正蹲在院儿里逗猫,闲适得很。
“相思相思!你是不是要去韶州府!”唐玉川一进院就扯着脖子喊。
相思耸然一惊,慌忙上前捂住他的嘴,气恼道:“你可小点声,我娘哭眼抹泪了一早上,好容易消停下来,让她听见还要哭!”
唐玉川瞪大眼睛,扒拉开相思捂在他嘴上的手,压低声音问:“韶州府正闹疫病呢,你可不能去!”
相思愁苦地揉了揉眉头,气恼道:“你当我想去,但沈会长指名让我去,不去还不得收拾我?”
“这老王八,见你家生意好,就出这些损招!不要脸!”唐玉川恨恨啐了两口,想了想,又道:“你也不用怕他,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他要是真敢动魏家,我家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相思笑笑,心中却想,若是无伤大雅的事,唐老爷倒还肯伸援手,但若真是和沈继和撕破了脸,只怕唐老爷是不敢明目张胆站在魏家一方的。
说了半晌,见相思还是要去韶州府,唐玉川一拍大腿:“既然这样,那我和你一起去!”
相思笑得意味深长:“那自然是好,你先和唐老爷说一声去。”
唐玉川回家与他老爹说了此事,唐老爷一听,把眼一瞪:“去什么去!不要你那小命儿了!我就你一个儿子,你要是有个好歹,还让不让我活了?”
唐玉川也来了犟劲儿:“相思要去韶州府,我跟着他去怎么了?”
“不准去!老子不信还管不住你!”唐老爷怒喝一声,一脚踹在唐玉川的腚上,把屋门一关反锁,任由唐玉川在里面如何干嚎,也不理会。
*
相思出发那日,唐玉川好求歹求,唐老爷总算把他放出来送行。唐玉川被身后跟着的唐年年大掌柜看得死死的,满心委屈不甘地趴在相思肩膀上:“我家老头不让我去韶州府!”
相思摸了摸唐玉川的脑瓜子,轻叹一口气:“你跟我去又有什么用,好好在家里等着,我不几日就回来了。”
同来送行的相庆相兰也是不放心,叮嘱了好些话,又送了好多防瘴疟的药丸药散。
楚氏抹了一袖子的泪,咬牙让相思走了。
*
几月前,相思才来过韶州府,如今再来,也没觉与往日有何不同。只不过因为城中有了个瘴疟病人,街上路人行色匆匆,不似往日热闹。
崔锦城一早得了消息,已收拾好了房间。五年时间,那个爱空嘴嚼辣椒的少年,变成了爱空嘴嚼辣椒的青年,少年小伙计,也在邱掌柜退休之后,当上了几家药铺的总掌柜。
相思才收拾妥当,崔锦城便抱着一叠账本进了门,把账本放在桌上,对相思道:“少东家,这是近三月的账,你看看。”
相思把手里的东西交给红药,走到桌前坐下,却不急着看账本,先给崔锦城倒了一杯茶,问:“这几个月从别家进药,可还行?”
崔锦城从兜里掏出一根辣椒咬了一口,半晌没说话。
“怎么?不顺利?”
崔锦城咽了辣椒,又喝了茶,才幽幽开口:“韶州府这几家大些的药商,全和咱们是对头,都等着敲咱们的竹杠,所以药材都是托韶州外药商送进来的,多费许多周折,一年半载倒还好说,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有个一年半载就够了。”现在沈继和虽面上极为荣光,但终究失了众信,沉香会也成了他的私器,若要沈家垮台,只怕也快,但总归要等一个恰好的时机,相思有预感,这个时机不会等太久。
听相思这么说,崔锦城也未追问,却听相思又道:“你可曾去找药官儿寻药来着?”
崔锦城点点头:“倒也多亏了熊新大哥,他人面广,各州的药官儿都认识些,帮了咱们不少忙。”
“那可要找一日好好谢谢他。”
崔锦城点点头:“过几日他就回来了,到时我去请他。”
说完生意上的事,相思想起今日街上情形,问:“那几个生了瘴疟的人呢?”
崔锦城把账本收好,道:“防疫司派的人到了,现今把那些病人集中在城外的一处宅子里,外人不准进,听说暂时是稳住了。”
相思心下稍稍安稳。
*
瘴疟,其实就是疟疾,是经由蚊虫叮咬而感染的传染病,因感染的病患全身发冷,后又发热多汗,所以医家也常称之为寒热病、寒热症。
韶州府素来夏季湿热,易滋生蚊虫,防瘴疟传播最有效的措施自然是防蚊虫。所以相思一到韶州府,就在房里支起了细密纱帐,又把多准备出来的纱帐分给药铺里的伙计们。
稍稍安置稳妥后,相思便去了韶州府衙,一问门房,才知知州老爷去城外病舍巡视去了,于是便又带着崔锦城往城外去。到了城外病舍一看,不过是个破旧的庵堂,门口守着两个官兵,没什么精神地蹲在地上。
“两位大哥,我是沉香会派来韶州府救疫的,请问知州老爷在里面吗?”相思微笑问道。
其中一个官兵看了相思一眼,恹恹道:“老爷在里面呢,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相思应了一声,便和崔锦城乖乖在门口等着。
许久,才听见院里有些声响,接着走出一个大肚便便的中年来。相思寻思这应该就是李知州,忙迎上去,先是行了个礼:“拜见知州老爷!”
李知州被这瘴疟闹得脑袋疼,正想发问,旁边的官兵已经回道:“老爷,这是沉香会派过来的,说是帮忙救疫的。”
李知州面色和缓了几分,拍拍相思的肩膀,抽了抽鼻子,问道:“你来得正好,先前防疫司说沉香会有一批药材要送来,这都半个月了,怎么还没到?”
相思咳嗽了一声,也不看李知州,恭敬道:“都是会长亲自和防疫司通信,您说的这批药材,我没接手,不如您再写信催一催沈会长?”
李知州皱了皱眉,心下不太高兴:“这书信一来一回怎么也要六七天,你们沉香会办事怎么这般没有效率?”
相思讷讷,却没答话。
李知州见眼前的少年不过十六七岁,又生了一副和煦可亲的模样,加上也知这少年不过是个跑腿的,在沉香会不担要职,抱怨了两句,倒也没为难相思,只问:“你眼巴巴地跑到这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相思早听崔锦城说起李知州的性子,便也不忸怩,开门见山道:“蚊虫叮咬是极容易传染瘴疟的,现下韶州府里的病患尚少,若是百姓主意防蚊,或许可以减少感染的可能。”
李知州满眼讶色:“你这是哪里来的理论?这可从来没听说过?”
相思来之前也问过卢长安关于瘴疟是如何传染的,得到的答案十分模棱两可,只说是和瘴气有关,再说就是和人体阳气有关,十分的玄妙。卢长安在云州府里,也算是医道大家,他既然都是这么认为,其他大夫的想法也差不了太多,所以相思这瘴疟是因为蚊虫叮咬传染的理论,自然很难被人接受。
见李知州这副模样,相思知道自己这次试探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于是讪讪道:“这是草民从一本书上看来的,或许有用。”
“或许有用?你可别来我这里寻开心,我愁都要愁死了!”李知州一挥袖子:“你就老老实实给我送送药材,我就谢谢你了!”
相思碰了一鼻子灰,倒也不灰心,目送李知州肥胖的身子远去,才幽幽叹了口气,与崔锦城上了马车。
“我觉得你那说法也古怪,要知道你来是为了说这事儿,我肯定拦着不让你来触霉头。”崔锦城看着车外渐渐远去的病舍,道。
相思白了青年一眼,气哼哼道:“你知道个什么,我这法子肯定是管用的,现在只把染病的百姓关起来,那瘴疟又不是从人身上传出去的,过不了几日肯定还有更多的百姓患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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