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容见他不愿说。也没有追问什么,直接往南小院那边去了。
此时正屋之中的尹屏茹,看到面前的陆呈杰连衣服都没有换,一回府就先过来见她,也不由有些惊讶。
在她的印象中。陆呈杰跟她相处的时间实在是不多,更不用提主动来找她了。
许是因为陆呈杰在孩子里面年纪最长,许是因为他毕竟是男孩子,要顾忌着避讳,总之这么多年以来,她与他交谈的次数少之又少,远不及陆芳玉她们那么亲近。
“怎么也不先梳洗一下……”尹屏茹语气之中明显带有长辈特有的关爱,“连续考了这么多天,应该很累吧?”
“是儿子唐突了,母亲莫怪。”陆呈杰忍不住又摸了摸下巴,“累倒是不累,只是心中始终有些担心……父亲现在如何了,还关押在刑部吗?”
“嗯,还在刑部,仍旧不让探望。只是现在可以送些吃的用的进去了,这些天都是府里小厨房送饭过去,多少要比之前好上一些。”
尹屏茹说起来依然很无奈,自从开考前几天到现在,她一直都没有再见过陆亦铎。
“那可有找到真正的泄题之人?”
其实陆呈杰心里清楚,若是找到了,那陆亦铎也不会至今还关在刑部,但他心中仍不愿放弃一丝希望。
“没有,听刑部侍郎狄大人说,到现在为止还没什么进展。”尹屏茹突然顿了顿,似是有些犹豫不决,“不过靖远侯府答应了帮忙,也承诺最迟下个月,你父亲就能回府了……”
说的都是实情,这话却有些晦涩。
但陆呈杰还是听明白了。
今日刚一从考场出来,他就听到了“陆四小姐和靖远侯世子定亲”的消息。
当时就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母亲向来不愿他们兄妹过早定亲,何况还是在父亲遇难之时如此仓促地决定。
个中缘由倒是不难猜,虽然刚才见到陆清容时始终没有开口确认,但现在听了母亲话中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陆呈杰有些艰难地问道。
尹屏茹微微一愣,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挤出了一抹苦笑。
屋中二人顿时相对无言。
此时的陆清容已经到了南小院,今日是江云佩找她过来的,也不知道有什么事。
刚一进了江云佩所住的东厢房,陆清容就被眼前的景象搞得摸不着头脑。
屋中几乎没有一样东西还摆在原位,柜子和箱子里的东西都被翻出来放在桌椅或者床上,显得十分杂乱无章。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江云佩的屋子也能如此凌乱。
“你这是在干什么?”陆清容开口问道:“难不成你也要跟着你哥去关外?”
“我倒想去呢,他们也得带我啊!”江云佩一边说,一边还在架子上翻来翻去,“你有没有看到我那本古琴谱,就是景熙元年那个珍藏本?”
陆清容一时也想不起来,她们平日的各种书经常混在一起,“你先别翻了,我现在也记不清了,一会儿回去给你找找。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我不着急的!”江云佩连忙解释,“只是这几天对面一直乱哄哄地在收拾行李,我听着心里烦闷,这才想着把自己的东西也整理整理……”
原来是这样。
虽说江凌的话从来都很少,但毕竟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和江云佩分开过,尤其现在江慎之又很少能休沐,想来他这再一走,江云佩心中定然十分不舍。
没想到江凌平日和谁都不曾多言,现在他要离开,还真有不少人因此感怀……
陆清容陪着江云佩一起整理屋子,直到天色渐暗,方才一起出来打算去正院用饭。
“我刚才就觉得奇怪,怎么今天芊姐儿没跟着你一起过来?”江云佩一出门就问道。
“这些天学规矩累着了,我估计她的午觉怕是一直睡到了现在……”
二人正说着,就见江凌从对面的西厢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摞书本。
“这几本书是你大哥的,我明日就走了,你帮我还给他吧。”江凌也不打招呼,直接有事说事。
陆清容看到最上面是一本《春秋》,想来也都是些四书五经之类。
“你不用看了吗?”陆清容记得他说要边游历边读书的。
“这些是早就读过的。”江凌微微一笑,“再说以后跟着伍大人这个翰林院的饱学之士,那还用得上这些书!”
陆清容不打算跟他抬杠,却也没有接过那些书。
“我大哥已经回来了,一会儿去正院的时候你自己交给他吧。”
江凌这才想起今日是会试的最后一天,连忙拿着那几本书,跟在陆清容她们身后,往正院走去。
晚间的送行宴上,大家分别给江凌送了礼物或者仪程。
而从始至终,宴席上的气氛都十分平淡,甚至有些低沉。
陆亦铎至今仍身陷囹圄,陆家的人自然难以轻松。
而江凌随行去关外游历一事,在大家眼中也基本是既浪费时间,又影响科考的事情,心中大都不能理解江慎之怎么就同意了他。
这顿饭最终就在众人各怀心事之中结束了。
直到进了三月,陆家上下依然一片压抑。
随着陆清容的婚期越来越临近,大家说不清心中是紧张,还是期盼。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陆亦铎的事情终于有了消息。
第九十章 送信
那日,江慎之和刑部侍郎狄大人都派人来陆府送了消息。
说陆亦铎的案子有了进展。
已经查出一个翰林院学士,乃是泄题之人,此人也是这次和陆亦铎一同押往刑部的考官之中的一位。
虽然暂时还不能离开刑部,但陆亦铎终于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协助查案”,而不再是被彻查的对象。
除了派人来送信的二人之外,尹清华更是一得到消息就立马告假亲自来了陆府。
当时陆清容正好跟尹屏茹在一处,便随着一起去见了尹清华。
听他亲口说完,母女二人方才更踏实了些。
“可算是查了出来!”尹屏茹轻轻叹了口气。
“哪里是查出来的,是那位考官自己认了罪!”尹清华补充道。
自己认罪?
陆清容心中无法理解,科场舞弊一旦定罪,基本上就很难活命了,怎么还会有人自己认罪……
尹屏茹同样有此担心:“那这件事不会再有什么反复吧?”
“应该不会了。”尹清华很是肯定,“虽说他是自己认的罪,但他后来招认的窃题过程并无破绽,而且供出的那些泄题去向,也同安乐侯抓到的售卖考题之人十分吻合。故而基本排除了顶罪的可能。”
尹屏茹闻言已经非常放心。
而陆清容却觉得并不那么稳妥,看到此时屋中只有母亲和舅舅,她便也开了口:“不是顶罪,那也不一定就是主谋吧?会不会再牵连出别人?”
“清容现在真是了不得!”尹清华没料到她居然能想到这一层,“不过你放心,那位翰林平日和你父亲并无交集,在这次考官进场之前,他们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无论如何都牵扯不到他身上去的。”
不知为何,陆清容总觉得这个人肯定不是主谋。
尤其是想起会试开考之前陆亦铎回到陆府那次。邱永安的上门拜访……
“父亲跟他并无交集,那其他人呢?”陆清容还是问了出来。
“这……”尹清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面色显得有些犹豫,“在这次的众位考官之中。听闻他和副主考邱大人关系最为亲近,但邱大人是一早就被排除了嫌疑的……更何况也没有证据能说明他与此事有关,毕竟那位翰林已经把所有罪责都拦在了自己身上。”
如果说那位翰林为了自保随便牵出什么人来,陆清容倒觉得更符合情理些,这居然来了个大包大揽,让人不怀疑都难。
见陆清容不再发问,尹清华接着道:“你们无需过于担心,皇上当初下令要一月之内查出结果,如今期限就快到了,想来很快便会结案。到时候你父亲就能回来了。”
一月之期。
那正是她即将出嫁之时。
这还真与靖远侯府的说法很是一致呢。
没想到皇上亲自交办的案子,最终却变成了他们阳奉阴违、趁火打劫的工具。
不过想到父亲最终能安然无恙地回来,陆清容心中还是松了口气。
再向尹清华看去,发现他此时已经没再看向自己,而是望着尹屏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尹屏茹见状很快反应过来,冲着陆清容说道:“你先回去吧,顺便把这事也讲给芊姐儿听听,我看她最近的也跟着着急,人都瘦了不少。”
陆清容点头应是,随即走了出来。
舅舅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母亲说呢?
难道是关于刚才的事情,还有后话不成?
出于对父亲的担心。陆清容一出门就停住了脚步,有些犹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