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曹妈妈缓缓开了口。
“吴夫人的意思是,靖远侯府的规矩多,怕四小姐若是知道的不周全。日后闹出笑话来就不好了。而且四小姐年纪尚小,恐怕很多东西还都来不及学。”
这话听着别扭,倒也是实情。
自己现在不就正在突击那些礼仪规矩……
陆清容的面色难掩尴尬:“曹妈妈有什么话,就尽管直说吧!”
“其他那些不重要的,等您日后进了侯府再学也不迟。只是有些关键的地方,切莫搞错了就好!”
“如今咱们侯爷身体抱恙,多年来一直在靖春堂中静养,就是吴夫人也很少会去打扰,所以还望四小姐日后定当注意,千万别搅了侯爷的清净才是。”
“十几年来,府中一应事物都是吴夫人说了算。所以您以后无论是请安,或是禀事,只需要去沁宜院便是。”
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去靖春堂。
陆清容心中纳闷,这用得着专门拿出来讲吗?
既然连吴夫人都不住在靖春堂,她又怎么可能擅自往那里跑?
纳闷归纳闷。陆清容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以示自己记下了。
曹妈妈见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之后又讲了些不痛不痒的话。
无非就是些要恪守本分、择辞而言、谦顺为主,还有识大体、明大义之类的陈词滥调。
陆清容也都一一应下。
听到后面。她也逐渐发现这里面并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看来吴夫人只是想借此予以警示,让自己日后进了侯府能谨言慎行。
只是不知道是曹妈妈并不理解吴夫人的用意,还是她原本就不善威慑于人,一番话下来,陆清容竟感觉到她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强忍住才只是在心里笑了笑。
又过了一会儿,陆清容明显发觉曹妈妈开始重复起之前的话,嘴唇一张一合,似是十分不愿停住的样子。
就在她开始重复第二遍的时候,陆清容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这些您之前都已经讲过了。”
曹妈妈这才不情不愿地停了下来。
“奴婢这也是老糊涂了。”她先解释一句,又接着说道:“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说完,曹妈妈犹豫了片刻,方才下定决心转身离开。
此时让陆清容疑惑的一幕发生了。
曹妈妈已经走得不见人影,但她那位“保镖”竟还是站在原地。
“你怎么还不走?”陆清容不开口也不行了。
和这样一个看不清样貌的人在屋中独处,让她心中顿生寒意。
靖远侯府不会是想悔婚,派人来杀人灭口吧?
陆清容正在为自己不找边际的想象力大发感慨,面前这人突然有了动作。
只见她往前迈出一步的同时,抬手掀开了披风上的帽子,将整张脸露出。
陆清容看清之后,整个人呆怔在那里。
由于披风宽大,之前并未看清那人的衣着,现在由于他不再遮掩,方才看清披风内的天青色锦缎袍子和厚底黑靴。
面前之人头上并无发冠,只有一支简单的木簪,只是看见他一双浓眉之下那目光如炬的眼神,便已不难认出。
不是蒋轩还是谁!
“你怎么来了!”
陆清容一时也有些无措,她实在没想到蒋轩竟会如此大胆地跑到陆府,还来了她的紫藤阁。
而以前每每听到关于他行事荒唐的传言。她还总是在心中为他开脱一番,认为他可能有什么隐情……
此刻的蒋轩却有些不以为然,直接坐在了厅堂的圈椅之上。
“这些天不让我出府,实在是憋得难受。好不容易曹妈妈得了这个差事,我自然要跟着出来透透气。”
透透气?陆府的空气有比较好吗?
陆清容心中暗道。
原来他被关在了府里……
可是既然已经成功溜了出来,去哪里不行,为何非要跟着曹妈妈来自己这里?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要是传了出去,她的名声也就算是毁了。
陆清容此刻只想把他弄走,让他怎么来的还怎么回去。
“那你现在透完气了,曹妈妈也走了,你还不赶紧跟上。小心侯府的人知道!”
蒋轩却是稳稳地坐在那里:“我还没出去,曹妈妈怎么可能会走?”
陆清容顿感无力,心中不由腹诽起曹妈妈来。
亏得她大老远跑来教自己规矩,自己竟然还帮蒋轩这些荒诞的行为打掩护……
现在看着蒋轩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坐在那里,陆清容简直是心急如焚。
有曹妈妈在门口。她倒是不担心外面会突然有人闯进来,可是陆芊玉和陆蔓玉此刻还在楼上,随时都有下来的可能。
“你是专程来毁我名声的吗?”
陆清容所幸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口气不善地开了口。
蒋轩佯装思考了片刻,方才回到:“毁你的名声,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让咱们俩更般配啊。”陆清容冲口而出。
她是真有些气急了。
对面的蒋轩一听这话,立刻就哈哈大笑起来:“两年不见。你倒是比之前更有趣了!”
陆清容并未注意到他说了些什么。
因为她发现就在蒋轩刚才大笑之时,他那原本就十分苍白的脸上,变得更加没了颜色。
陆清容这才惊觉,虽然眼神依旧,但此刻的蒋轩简直与两年前的样子判若两人,即使坐在那里。都难免显得有些虚弱。
“你真的病了?”陆清容脱口而出。
“那是当然。”蒋轩嘴角微翘,“不然怎么需要人冲喜?”
见陆清容脸色阴沉地坐在那里不言语,他又接着说道:“一时半刻还死不了,你放心,绝对不会让你背上个克夫的名声!”
这是什么话!
自从应下这门亲事。陆清容还从未像现在这般后悔过。
此刻的蒋轩,其实也在为自己的口不择言而懊悔。
即使在侯府面对吴夫人的时候,他都不曾这般口无遮拦过,怎么今日自己如此反常……
“这些都是你的书?”蒋轩指着身旁花梨木方几上放着的几本书问道。
这话头转得难免生硬。
陆清容却也点了点头。
那些书是刚才学规矩之时,柴嬷嬷为了纠正陆蔓玉的走路姿势,让她顶于头上的,的确是陆清容随手从自己书架上拿下的几本。
蒋轩见她始终不再说话,顿时也有些坐如针毡。
尴尬之间,本想拿起方几之上的青瓷茶壶给自己倒一杯水,却一不小心洒在了旁边的书上。
蒋轩连忙拿起书来抖了抖。
这一抖不要紧,一枚信封就这样飘出来落在了他的脚下。
低头捡起,只见上面用俊秀而刚劲的小楷写着陆清容的名字。
而陆清容一看到那枚信封,顿时面色通红。
第九十三章 来意
那是她昨天随手夹进书里的。
正是江凌装画的那个信封。
为了拿给陆芊玉看,陆清容把那幅画放回了江云佩的信封里,想着之后再处理掉这个信封,没想到后来完全把这事忘了个干净。
更没想到的是,这才刚过一天,就无意间被人发现了。
偏偏还是蒋轩。
毕竟自己和蒋轩有婚约在身,此时被他看见这个,陆清容总觉得有些心虚。
“这字是你写的吗?”
蒋轩仔细端详着信封上的字。
有人会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信封的抬头上吗?陆清容心中暗道。
“不是。”她如实回答。
“我就说嘛,女孩子怎么能写出如此刚劲有力的字来。”蒋轩说得理所当然。
但这却明显是话里有话了。
要不要解释两句呢?
陆清容此刻也有点拿不准,所幸就没再说话。
江凌的性格和行事风格,本就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而且此情此景,让她感觉一不小心反而会越描越黑。
此时蒋轩也注意到了陆清容的犹豫不决。
见她终是没有出言解释,他心里暗暗确认了自己刚才的猜测。
只是他非但没有因此而生气,反而心情更加轻松了许多。
如此这般……事情可能更好办了呢。
蒋轩心中暗想。
他此刻已经不再理会那枚信封,随便从旁边拿起本书,把它夹了回去。
“还是你们陆家自由一些,不像在侯府,这也不许,那也不让的。”
蒋轩这话说得随意,陆清容却觉得这还是和刚刚的话题连着的,并不仅是简单的抱怨。
“行事端正、严谨守礼,自然就会自由些。这还是因人而异,跟身在何处的关系反而不大。”
陆清容是容不得人说陆府半点不好的。
蒋轩似乎听不懂这旁敲侧击的话一般,突然问起了别的。
“陆大人的事情,你可都听说了?”
这一下可是把陆清容问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