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这一句,则是带了明显的得意。
陆清容对她这位三姐甚为了解。只笑着说:“是碰到了,难得三姐和皇长孙相处融洽。”
陆蔓玉闻言,更是掩饰不住骄傲的神色。
“皇长孙宅心仁厚。这倒并不是什么难事。”陆蔓玉的语气却没有丝毫谦虚。
陆清容这才问道:“不知道三姐找我过来,所为何事?”
“哪里有什么事!只不过多日不见。甚是想念,这才请你过来,咱们姐妹之间说说话,闲谈而已。”
陆蔓玉说完,拉着陆清容在偏殿的金丝楠木圈椅上坐了,又忙着吩咐人上茶。
陆清容并不相信她只是想找人说话。
她们虽是姐妹,但即便是出嫁前大家都住在陆府的时候,也不曾有过什么闲谈。每次陆蔓玉找她说话,或多或少都是有些目的。
更何况,陆清容还注意到,此时偏殿之中当值的宫女甚多,单就陆蔓玉身旁立着的,就有四个。
此刻的陆清容甚至希望,今日陆蔓玉的目的只是想摆排场给自己看而已。
见陆清容沉默不语,陆蔓玉绷不住切入了正题:“过些天,宫里要办端阳宴,你可知道了?”
“倒是听说了。只不过自我嫁入侯府,还从未参加过宫中的端阳宴,并不清楚太多细节。”陆清容回道。
前年是蒋轩“身体有恙”,宫中的宴席也时有缺席,而去年则是赶上太子薨逝,宫里根本就没办端阳宴。
“其实我也没参加过。”陆蔓玉笑着道:“所以才更加盼望,能借着这次机会,好好热闹一番!”
陆清容正琢磨她这“热闹”指的是什么。
陆蔓玉接着道:“自从我进了宫,一直憋闷得很,想起当年在女学的日子,倍加怀念。这次端阳宴,唐玥、崔诗云、康宁县主这些昔日同窗,应该都会来吧!只可惜唐珊和贺清宛的身份差一些,定是没这个机会了……”
陆清容并不认为这里面有谁跟陆蔓玉相熟,尤其她竟然直呼唐玥的名讳,更让人感到不妥。
陆清容觉得还是应该提醒她一下:“景王妃时常进宫请安,也会来东宫找太子妃,应该还算常见的吧。”
陆蔓玉并不在意,随意道:“是我一时口误。”而后立刻转移了话题,“其实我最惦记的,还是康宁县主。早先听说了她的孩子夭折,一直没顾上亲自安慰,眼看着好几个月过去,见都没见上一面……这次端阳宴,你务必要带着她一起进宫才是!”
陆清容听罢,隐约觉得,这似乎才是陆蔓玉请自己来的真正目的。
邱瑾亭贵为县主,进宫赴宴又那里需要自己带着!
只不过,她近日极为低调,怎么看都没从丧子之痛中完全走出来。她愿不愿意赴宴,还真不好说。
“四妹可要答应我,务必带县主进宫来散散心!”陆蔓玉十分执着。
“三姐的盛情相邀,我回去后自当转告县主。”陆清容说得含糊。
陆蔓玉却当她是答应了,满脸喜色。
之后,二人便没了话说。
总共坐了不到一刻钟,陆清容就出了东宫。
可直到她回了侯府,仍想不明白,为何陆蔓玉非要让邱瑾亭进宫赴宴不可。
本想把这事告诉蒋轩,偏巧蒋轩又被皇帝召进了宫里。
实际上,她在东宫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出宫时和领路的内侍随意说上几句话,便得知上午吴夫人也曾造访过东宫,去的同样是偏殿……
“去打听一下,吴夫人回府之后,都做了些什么?”陆清容回到榆院,立刻吩咐绿竹。
绿竹很快过来回报:“吴夫人一回到沁宜院,当即就把二爷叫了过去,直到现在,二爷还没出来。”
第三百九十五章 显露
沁宜院,花厅之外,当值的丫鬟们都站在离门口很远处。
花厅之内,更是连吕妈妈都被撵出来,只剩了吴夫人和蒋轲二人。
“太后娘娘仁慈,答应帮你在皇上面前斡旋。端阳节前,势必会恢复你的官职。等到端阳节那天,你正好带着你媳妇去宫中赴宴。”
蒋轲乍闻此讯,颇为欣喜,但听到最后这句,脸色一僵。
“母亲,能不能让唐珊跟着儿子去赴宴?”蒋轲小心翼翼地解释着,“邱瑾亭如今的样子您也是知道的,整天哭丧着一张脸,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就怕她到宫里还如此,平白无故连累了咱们。”
蒋轲这话说得直白,情绪亦不加掩饰。
只因近日邱瑾亭的状态着实透着诡异,小动作颇多,让他起了提防之心,忍不住将邱瑾亭那个夭折孩子的真实来历告诉了吴夫人,为以后彻底跟她划清界限做准备。
吴夫人当时得知那孩子竟然不是蒋轲的,暴跳如雷。但为了蒋轲的前程,仍决定暂时忍下。既然年纪轻轻的蒋轲都忍了这么久,没道理自己不行。
这几日,她一边在邱瑾亭面前扮演毫不知情,一边苦心思索如何才能既出了这口恶气,又不至影响到蒋轲。
只是没承想,这机会来得这样快……
“你的心思,为娘当然了解!”吴夫人阴冷一笑,“好在你总算想明白,没再跟我隔着心,适时将邱瑾亭这事讲了出来。否则,今日我一时之间还无法在太后面前提出合适的人选。”
“什么人选?”蒋轲不解。
“被牺牲的人选。”吴夫人转而提醒他。“所以,这次宫中赴宴,你绝不能带旁人!”
蒋轲听得一头雾水。
他对吴夫人,自是有着无条件的信任。
蒋轲只问道:“要她牺牲些什么?”
“一切。”吴夫人将这两个字咬得极重,又接着道:“名声、性命,皆无例外。”
蒋轲有些意外,却没到震惊的程度。只是担心:“成阳公主府那边。怕是不好交代。还有,太后娘娘毕竟是她外祖母。”
吴夫人轻轻一笑:“如果说太后娘娘也赞同呢?”
蒋轲这次被吓得不轻:“您是说……”
吴夫人没有继续解释,而是感慨道:“邱瑾亭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还企图瞒天过海,让你受了这许多委屈!若再不能帮咱们立个功,她简直死不足惜!”
“何来立功一说?”蒋轲忍不住问道。
“这你还是少知道些更好。”吴夫人言尽于此。
蒋轲沉默许久,突然变得彷徨起来。冷不丁冒出一句:“母亲,您说我真能争得过大哥吗……”
吴夫人心中顿时有些不满。
她这个儿子。有干脆利落的时候,却也有优柔寡断的一面。
这一点,实在无法与那个诡计多端的蒋轩相比。
且不论客观与否,起码吴夫人自己是如此认为的。
此刻又听蒋轲说起丧气话。她难免就要晓之以理。
“这早已不是你想不想争的问题,而是非争不可了!最晚在皇上百年之后,必定会有一场你死我活。”吴夫人的语气异常严肃。“开弓没有回头箭,若终是事败。就算咱们不要这个爵位,也未必就有命在。这其中的缘由,你我都心知肚明,就不用多说了吧?”
听了吴夫人这最后一句话,蒋轲浑身一震,似乎陷入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最终,在吴夫人的极力坚持,以及蒋轲的稀里糊涂之下,入宫赴宴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枫院之中的邱瑾亭,此时并不知道有人正在算计她。
她这段时日,也有自己要忙的事。
祥哥儿夭折、宋世祥自缢、蒋轲对自己冷漠至极……这一切本已让她不堪重负。
贺清宛来给蒋轲做妾,更像是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让她有了崩溃之感。
意外的是,当这累积许久的情绪爆发出来,曾经的一切执着都如过眼云烟一般飘散。
昔日与唐珊的争风吃醋,亦或与陆清容的攀比较劲,都被她抛在脑后。
她的头脑仿佛因此一下子清明了许多。
如此一来,她总算看明白,谁是被自己当做了假想敌,而谁又是自己落入此般境地的罪魁祸首。
其中,让她最耿耿于怀的一件事,也终于显露出疑点。
那便是祥哥儿的死。
这些天,邱瑾亭一直不声不响地调查此事,想尽办法寻找那个楚奶娘。
两位太医都曾提到的那句“孩子的营养不足”,总是反复在她耳边回响。
当初一门心思想掩盖自己的丑事,无暇顾及其他,每每听到太医如此说,心里便认定是自己的过错,只因当初生怕旁人看出孩子的真正月份,曾经过分节食。
现在想想,恐怕还真就未必!
蒋轲为了纳贺清宛为妾,曾拿出那条裙带威胁自己。当时她想当然地认为,定是贺清宛给了他那裙带,他才知道这事。
此时没了侥幸,邱瑾亭才清楚记起,蒋轲分明是成亲没多久就莫名其妙对自己由热转冷了。
而与他对自己孕期的不闻不问相比,临产之时提前准备稳婆和奶娘这事,明显有些殷勤得古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