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娘嘴里的吃完了,张开,林殊同又放进去一瓣儿。
她皱着眉点头应了。
次日下午,庐义快要下工的时候,薛娘就找他到一边儿说了说。没想到他犟得很,一直说不肯接受施舍。
她耐心说道:“我这不是施舍,是帮忙。”
庐义说道:“那也不行,说好了在这儿做事儿,而且还预支了工钱,就得到了日子才能走。”
薛娘皱着眉想了想,说道:“你也瞧见林殊同的模样了,他心思重,留你在这儿,都给我嚷嚷好几回了。”
庐义听了更来劲儿,说道:“这算什么事儿啊!我光明正大,他要多心,由着他多心去。我不怕。”
薛娘抿着唇看了他半晌,着实无奈的很,昨儿都跟林殊同商量好了,这要是把他留下,估摸着真能把她掐死。
她压低声音说道:“你还想着做到日子再走,别了,说不准哪天我就走了,你上哪儿领工钱去。”
庐义说道:“掌柜的你要走?”
薛娘点点头:“我还没想好,甭乱说。”
庐义一口答应:“这事儿我肯定不往外说,可是能不能……”
薛娘一瞪眼:“不能,赶紧回家温习去,等成了事儿再来找我。”
庐义苦着脸:“到时候你都走了,我还怎么找你。”
薛娘刚要说话,就听身后传来声音:“你要走?”
薛娘心头一颤,努力装作没事儿的样子,扭过身子,刚动了动脚步,就听见他又问了一遍:“你要走?”
薛娘看了看他,林殊同神情平静的很,她舒了口气:“回后堂说去。”
林殊同抬眼看了看庐义,见他面色困窘,又看向薛娘,沉声说道:“回后堂做什么,就一句话的事儿,到底是不是要走,你告诉我。”
他盯着薛娘,不让她走。
薛娘低下头不搭理他,直接往后堂去,林殊同看着她走进去,把肩上的抹布摔在地上,跟了过去。
“你给我说清楚了,你要往哪儿去!”
薛娘听见门响,心跳的快,脸色难看地说道:“你瞎咋呼什么,只不过顺嘴儿说了那么一句,较什么真儿。”
林殊同原先脑子里就一直想着周老斜说的话,这几天拼了命的告诉自个儿,什么都不准。薛娘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儿么。
可是压根儿不管用,他太清醒,即便是薛娘对着他笑的时候,心里也蒙着一层阴霾。
方才听到她说要走的话,这些天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儿,被拉到了极致,疼得厉害。
林殊同心口憋胀,砸了桌上的茶壶,大声说道:“你到底有什么事儿不能说,你压在心里也不好受,索性只管告诉我,若我不能帮你办了,我陪着你一块儿去!能不能别这么折腾我了!你就发发善心,成不成!”
薛娘瞧着地上碎了的茶壶瓷片,心里竟然不似方才一般跳的激烈了,反倒有些平静,她看着林殊同情绪激动的样子,皱了眉头说道:“我能有什么事儿瞒你,咱们两个白天都在店里,晚上在一张床上,你到底想要什么说法?”
“你若是厌了我,只管出去。少拿这些有的没的冲我发疯。”
林殊同见她仍是硬着嘴不认,他双目赤红,身子发抖:“竟然连我都信不过了,你是非得让咱们俩以后再也见不着面,你心里就痛快了是不是!”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来招我!你耍我耍上瘾了!”
薛娘脑子嗡的一下,心口像是被打了记重拳,眼眶发酸,她深吸几口气才缓过来,硬撑着说道:“分明是你在这儿发疯,还扯到我身上。我耍你什么了?自打你从林府出来,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靠着我?”
“外人说起你来,我还护着你。这会儿倒好,竟然反过来埋怨我。见天儿的为了这些没影儿的事儿吵架,有意思么?”
他们俩的声音极大,虽说关着门,但是在楼下大堂,仔细听还是能听见一两句。庐义尴尬得很,这是怎么了,不过就说了几句话,竟闹成了这样。看来他是非走不可了。
伙计们索性开始猜测林殊同这回会不会被赶出去,老板娘的性子可是只有她给别人气受的份儿,从不受气。
林殊同竟然敢嚷嚷,怕是离卷铺盖走人不远了。
屋里这会儿静下来,日头西下,窗子不再透亮,有些昏暗。林殊同僵直着身子,绷紧了背部,他定定地看着薛娘。
薛娘也梗着脖子不吭声。
二人皆是倔强的很。
林殊同动了动身子,弯下腰去捡碎片,他手颤抖着,薛娘看了眼,别过头去:“别捡了,待会儿让伙计来收拾。”
林殊同像是没听见,仍然用手去捡。他心里乱的很,干活儿自然没准头,手被瓷片划了下。
薛娘蹲下去,握住他的手查看,伤口不深,就是有好几个。也不知道他怎么拿的。她情绪还没缓过来,声音有些发颤:“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药。”
林殊同感觉到握着他的手离开,温热的触感消失。他低着头,捶着脑门。薛娘拿着药箱过来,给他的手上药。
林殊同目光沉沉,看着两人的手。
等收拾好了,薛娘准备将药箱放回去。就见林殊同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你跟我都在装,装做什么事儿都没有,该吃吃该喝喝,实际上已经乱透了。”
薛娘一直在盼着这次像以往一样,稀里糊涂的过去,他这会儿又说起来了。将药箱往地上一放:“今儿没完了是不是?”
林殊同仰头看她,轻微点了下头:“没完。”
薛娘气得不再看他。
林殊同眼神发怔:“薛娘,你是不是想不到你走了之后,我会是什么样儿?”
薛娘身子有些发抖,仍不看他。
林殊同语气平静:“你若是只想着我会难受,会心里闷得慌,那我就跟你说一说到底会怎么样。”
“也许你走之前,什么都不告诉我,我还像傻子似的一样高兴,想着晚上跟你吃什么饭,怎么玩闹,怎么过一辈子。”
“可是,我突然就找不到你了。你突然就从我身边不见了。我会疯了一样的去找,就跟上回一样。若是这片儿找不到,还会往更远的地方去找。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听不进别人说的话,甚至不说一句话。”
“但是我会硬逼着自个儿吃饭睡觉,我得留着命找你去。”
“薛娘,你就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咱们一块儿想法子,行不行?”这句话的语气几乎是乞求。
薛娘回过头看他,眼神沉重,闭了闭眼,然后问道:“我若是死了呢?”
林殊同这会儿反倒笑了:“我陪你一块儿啊。”
薛娘觉得她快要坚持不住了,几乎是求着他说道:“别胡说了行吗?”
林殊同:“你把事儿说清楚。我知道你为难,可是我怕自己真疯了。”
薛娘看他:“我没什么要说的。”
林殊同抬眼看她,站起身子来,逼着她说道:“薛娘,我只有你了。没家,没亲人,能依靠的只有你。你告诉我好不好?”
薛娘冷眼瞧他:“你没家,没亲人关我什么事儿?我跟你在一块儿了,就得把你照顾的面面俱到么?不论我走不走,都跟你没关系。你说这些做什么,想让我心疼?告诉你,没门儿。”
林殊同点点头,眼底泛红:“行,我知道了。”
薛娘转身想往屋里走,就听一声响,林殊同把药箱子踹翻,连累的椅子倒下来。
薛娘心里一凉,完了,这声音若是让外面伙计听见了,保不齐要进来。到时候这个人设怕是为了面子,肯定要赶林殊同走。
她下意识去锁门,饶是晚了一步,瞧见了一脸焦急的伙计。
薛娘回头看了眼林殊同,他神色平静,就跟看透了她要做什么一样。只是等着她如何抉择。
林殊同拿着薛娘给他做的另一件衣裳,出了酒楼。天色黑了,路上行人稀少。酒楼关门,他回头看了眼牌匾。
找了块干净的地儿蹲下,头靠着墙。
夏天,灌进耳朵的都是促织子的叫声。他眼神呆滞,长出了好几口气,仍觉得憋闷。
难受啊,薛娘。
☆、第82章 老板娘X公子哥(十一)
林殊同出门后,店里的伙计也从酒楼里出来,瞧见他蹲在一边儿,心里也不好受,叹了口气,想过去安慰两句,又觉得不妥。
他这会儿两眼发直,他们这几个人若是过去说话,还以为是嘲笑林殊同。虽说他原先不得人心,可是后来相处着,觉得这人还行。遇着事儿了,他特仗义,总有法子帮你。
可今儿好好的,怎么就跟掌柜的吵起来了。那不是找着挨骂么,还砸了东西。
摇了摇头,从他身边儿走过。
酒楼里的灯彻底灭了,黑漆漆的。薛娘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脑子像是快要炸开一样难受。她吸吸鼻子,抹着眼泪跟系统说话:“大晚上的他能去哪儿,把他叫回来吧。”
系统说:“他不会有事儿的,有两个真朋友在,可以过去借宿。”
薛娘带着哭腔:“那他也得肯去啊,这会儿准是还在墙角蹲着,我都不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