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奴婢多嘴,姨娘这问题问得蹊跷,小姐不好作答的。”
冬梅一边说着一边端了杯热茶,半弯着身子送到夏雪儿跟前,夏雪儿也就顺手接过抿了一口,不似之前饮的那般清香甘甜,反而是有微微的苦涩之感,嬷嬷说,这是特调的茶汤,晚膳半时辰之后饮下,有理气刷脂、保持身材之效。
沈氏本本就有些心浮气躁,听冬梅这么一说更加着急上火,只是碍于有求于人,且对方身份又大不相同,所以也就隐忍不发,不过这语气中还是有些埋怨的意味的,“怎的不好答?纵使二小姐之前有错,可她始终是你的姐姐,这也就是三小姐您一句话的事情。”
夏雪儿喝过茶之后将杯子递还给冬梅,即便是听了沈氏酸溜溜的话,也并没有半分动容,反倒是冬梅心里很是不舒服,于是张嘴就回击了去,“姨娘这话说的轻巧,我家小姐又不是这府中诸事的掌管着,也不是这诸多规矩的制定者,姨娘让小姐以何种姿态插手此事?”
冬梅这丫头倒是犀利,只三两句话便堵得沈氏答不上话来。夏雪儿于心中着实赞赏了她一番,别看她小小年纪,平日里又总是一副调皮精怪的样子,实际上也是有着颗玲珑心的,也是个值得相托的人!
秋菊站在一旁,虽有心却也是不敢像冬梅这样子肆无忌惮的说出来的,转着眼珠子打量着沈氏那吃瘪的神情以及自家小姐微微上扬的唇角,此时心中竟也生出了几分羡慕来与敬佩来。
“嘭”,一声脆响,夏雪儿手中举了半天的白子终于落了下来,看着小案上被破了的棋局,欣欣然笑了。丢下手中的棋谱,这才将目光看向了沈氏。秋菊忙不声不响的过来,捡起躺在一旁的棋谱,摆回书架上去。
“围棋中有“势”有“地”,“地”是看得见的增长,“势”是为将来获胜的可能所做的积累。然而取势则失地,取地则失势,鱼与熊掌不可得兼。”
翠竹办事归来,还未进屋便看到沈氏的丫鬟还侯在屋外,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踏脚进来时又恰巧听见了夏雪儿的这番话,心里止不住的佩服。
人生恰是如这棋盘一样,是看重眼前的利益还是打赌明天会更好,每一种都是选择,虽然充斥了太多的不确定性,但有时候懂得将眼光放远才是王道,如若不然也不会有“放长线钓大鱼”这一说了!
只是不知道沈氏会不会明白其中之意,她很是聪明,但聪明不一定有智慧。聪明的人得失心重,有智慧的人则勇于舍得
夏雪儿也看到了翠竹的身影,见她朝自己点了点头,于是从容的站起身来,冲沈氏微微一笑说道:“棋盘之上有三百六十余一个交叉点,每一点又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若是姨娘对棋局也感兴趣,不妨找几本书研读和实战一番。现下已过了亥时,我也乏了,也就不多留姨娘了。”
沈氏当真没有懂夏雪儿的话中之意,一心只认为是她不肯帮女儿,如若不然,凭借她夏家嫡亲小姐的身份,又有什么是做不了的?本想着豁出老脸去再多说几句,可夏雪儿逐客令已经下的如此明了了,她也就不愿继续丢脸下去,索性转身出了门。
看着沈氏有些愤愤然的背影,夏雪儿嗤笑一声,果真是蠢!紧接着目光回转,看向翠竹问道:“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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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狼狈为奸
“果真如小姐所料,奴婢细细查了近来三个月内府中进出的所有信件,其中就有四封信是给柳姨娘的,而这四封里,有两封是上个月进府的,分别是初七和初九,有一封是前日才进府的。”
夏雪儿微微蹙了蹙眉头,据自己所知,二十五年前滨州柳家全族被灭,柳氏是唯一的幸存者,照此说来她已经没有了娘家,可却与府外保持着书信来往,很难让人不起疑。再者,初七和初九,出信、回信时间只隔两天,此人若不是城中人,那还会是谁呢?
“除了信件往来,柳氏可曾出过府?”
“这三月里来都未曾出去过,只不过年前倒是去过一次平阳侯府。侯府的张夫人之前来过府中,与柳姨娘两人一见如故,聊得颇为愉快,关系很是不错,那之后也曾约过几次赏花游湖的,只是未曾去过平阳侯府中,年前是因为张夫人生辰,所以邀了柳姨娘前去。”
平阳侯夫人张氏也算是名门之后,她的祖父是前朝中书令大人,威望颇高,在本朝皇帝政变时做了内应,又于皇帝登基三天之后辞官归隐,名利双收。父亲张焱现任刑部尚书,名声极佳,威望见长,在外人看来也算得上是皇帝眼中的红人一个。只是夏雪儿却不做此想。张焱此人承袭了老父亲的识人眼力,却没有遗传到老父亲审时度势的玲珑心,野心过大,迟早有一天会栽在追逐权利的道路上。
仔细说起来,这平阳侯夫人与静贤妃倒真还有几分渊源,平阳侯府的嫡女嫁给了静贤妃母家的弟弟,成了她的弟媳妇。由此说来,柳氏与静贤妃的相见相知怕是和这平阳侯夫人张氏脱不了干系!
夏雪儿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又问道:“送信的都是些什么人?”
“送信的是位姑娘,出手大方,每次都以辛苦费为缘由不做登记,而收信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柳姨娘身边的瑞香。”
“瑞香?”
夏雪儿在自己的认知范围内搜索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任何与这个叫“瑞香”的丫头相关的信息。虽然府中下人过百,她不能全都记住,可这一等、二等的丫鬟、小厮她却也是叫得出名字来的。
一般庶出的公子、小姐的贴身丫鬟都是二等丫鬟,唯有这柳氏与众不同,她虽只是妾室,也不得父亲宠爱,却很受敬重,因此身边是配了一个一等丫鬟的。正因为与众不同,所以当初夏雪儿在调查府中各姨娘的身份背景的时候也就格外留意了一下。此时听翠竹这么说,倒觉得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瑞香”恐怕是柳氏的心腹之一,只是如此的一个人,自己先前怎就丝毫没有注意到呢?
“也亏不得小姐不曾听闻过她,就连奴婢也是今日才打听清楚的。那瑞香是年后刚进府的丫头,恰巧柳氏院里的一个三等丫头迎春姑娘因手脚不干净被施了刑法后赶出了府去,这瑞香便顶替了她的位置。原也不用被怀疑的,只是这瑞香虽是刚到府中,礼仪规矩却是懂得不少,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丫鬟,身上有着大户人家的气质。奴婢听柳氏院里的人说,她很少做服侍的活计也很少跟在柳氏身边,可却十分得柳氏的喜爱与信任。”
“只怕这瑞香来历也不简单。”
夏雪儿听得仔细,略思索片刻之后,看似漫不经心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实则意有所指。冬梅和秋菊二人听后均是一头雾水,只有翠竹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接着又听她吩咐道:“你找人盯紧了那个叫瑞香的丫头,再通知东门的小吴时刻注意着府外的动向,若那送信的姑娘再来,务必看她是不是从红墙的方向来的。”
冬梅听后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红墙?那不就是……于是插嘴问道:“小姐是怀疑那送信的人是……宫里来的?”
“暂且看着吧!”
夏雪儿既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莫说冬梅觉得惊奇,就是她自己刚起这个念头的时候也都是吓了一跳的。若不是柳氏一时间说漏了嘴,加之那鸽血石和自己手中那块实在太过相似,她是万万想不到这层的,只因两人是完全风牛马不相及的人。
记得沐飞扬将那鸽血石给她的时候说这是年前西域进贡的,原只有一块,可皇帝让宫中的匠人将其切割成了两块,一块赏给了静贤妃,另一块赏给了沐飞扬的母妃孙贵妃。随后贵妃娘娘将自己那块托沐飞扬给了她,而柳氏护甲上的鸽血石很是零碎,想必是静贤妃将手中那块做了饰品后才将剩下的边角料赏给了她的。
既然此事与平阳侯夫人扯上了关系,那就说明柳氏与静贤妃早已经联系了不止三个月!只是,若此二人真的勾搭在了一起,那她们谋划的会是什么呢?她们能谋划的又会是什么?自己在她们的计谋中扮演的是何种身份?……
想起香兰被自己外派出去调查霜儿的事情至今未归,荣叔也仍旧在天牢里押着,不知情况如何,在加上白伊宁也并不老实,总在偷偷摸摸的搞小动作,原本就算是一团糟的生活,如今又得知了柳氏和静贤妃狼狈为奸的消息,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无时无刻都得在思考着、防备着。
着实是心力交瘁。
“奴婢侍奉小姐脱簪吧,早些洗漱了睡下,也好远离这些个烦心的事情。”
冬梅看着小姐皱眉思考的样子,心里很不舒服。她就是心疼自家小姐成日里被这些个想不通的事情缠着、烦着。原本只比自己年长着少许岁月,可看上去却像比日理万机、操劳家事的夫人更忙、想的更多。多好的童年,就这么硬生生的给毁了,心里不禁又将沈氏和柳氏的祖宗问候了一遍。
“也罢也罢。”
夏雪儿摇了摇头,现如今是什么线索都没有,一味地冥思苦想也不是办法,不仅不能解决问题反而平添了不少的烦恼。暂且放到一边去,待到兵来时再调将去挡,况且看今日之势态,也不会是想要自己的性命那么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