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似乎睡得不大安稳,轻轻皱着眉,时不时来回扭动,抱着被角在心口来回揉。
暖香确实睡得不大好,原本在宫里呆了一天,她是很累的,一挨到枕头就早早进入了梦想,可是睡着了,身体却难受了。肚子上仿佛有一块石头沉沉的压着,渐渐的喉咙又痛起来,胃里沉甸甸的顶着,好像拱着一只猫。
她又瞌睡又难受,躺不下却又舍不得睁开眼,在床上翻来滚去。
言景行走了困入睡就难,身子下衬着枕头半倚半靠,还不容易合上眼,又被暖香弄醒。他叹了口气,恨不得撩开床帐把她丢下去,你属猫的吗?草莓都比你安静。
他要倒杯水给自己喝,却发现暖香的脸色红得不正常,神情也有点痛苦。以为她魇着了,急忙把人扶起来:“暖暖?暖暖。”
暖香困得要死,眼皮都沉得抬不起来,但胃里又沉腾腾火辣辣的疼,只把她难受得直哼哼,披着头发只管乱扭。
言景行要按住她,又不敢用力,那身体太不安分,如同要被洗澡的草莓,撑着娇嫩的身体反抗,滑溜溜,软哄哄,就是不肯服从。他没有办法,只好拦住了人,柔声哄她:“别闹,快别闹了。”
暖香几番挣动,早从被筒里脱离出来。桃红小袄的葱黄心形领口都散开了,隐约露出那水粉色如意纹鸢尾花的小肚兜,那串米粒珠的玲珑绳都要松脱了,雪白圆润的肩膀都滑了出来。言景行如同捧了一块烫手山芋,心脏砰砰乱跳,眸色忽然就加深了,鬼使神差的,轻轻咬上那雪白的肩头。直到暖香轻轻□□,才回过神。
他急忙下床,好不容易把暖香用被子围起来:“你怎么了?快醒醒。”又用手帮她小袄拉好:“你快睡吧。”
说完了才发现自己颠三倒四,到底是要她醒呢还是要她睡呢?大秋天的夜晚,穿着单薄睡袍的他额头上竟然腾出了细汗。
暖香却是被包的更难受了。她用力拧着胳膊,从被子里挣扎出来,终于无法再勉强自己去睡,人艰难的探到床边,一张嘴就吐了,吐完了也不好过,鼻子里和喉咙里,口腔里都是酸辣辣的味道。
这一吐,终于找回点意识,一睁眼,人就吓到了,她偷吃辣牛肉也就算了,还吐了。言景行正在床边扶着她,完全不曾防备,她这一吐,就溅到了他身上。本来雅致华美的卧室,顿时满满都是怪味。暖香被吓到了,直愣愣的呆了两秒,又是难受,又是愧疚,人还迷迷糊糊地,哗啦眼泪就掉了下来,突然而迅猛,措不及防。
言景行也被惊到,一开始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直到睡在外侧的一心和糖儿听到动静,捧着大灯走进来。
一心见到这情况,吓了一跳,急忙从言景行手里把暖香接过来,随后又招呼人提热水,饼儿来打扫,糕儿开了窗通风,又在博山炉洒了一把檀香。糖儿对言景行还有点恐惧,见到这种场景吓得脸都白了。她捧了温水来给暖香漱口,瞧着还迷迷瞪瞪只管掉眼泪的暖香都快急哭了:小姐您倒是赶紧赔不是啊,还没醒吗?
双成亲自拎着水壶进来,倒在铜盆里,捧着毛巾过来,先给言景行擦过手,又为他换衣服。暖香已经没有心思去羞涩,泪眼朦胧中,只看到那精瘦却劲健的躯体一闪而过,刚从雪白罗绸里露出来就被银灰色暗花真丝重新裹起来。
她自付重生以来坚强许多,但这会儿眼泪就是断了线的金豆豆一样,不停往下掉。不晓得到底是身体难受还是心理难受,就是又难过又丢脸。她上辈子都这么出过丑。吐的这么臭,还把言景行弄脏了,而且还是因为贪嘴。
她偷眼看言景行,言景行面无表情,微微皱眉,似乎很不高兴。他大约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邋遢的场景。暖香立即麻爪了。“景哥哥,你不要嫌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后再不做了。”暖香捉住他袖子,轻声叫唤着求饶。
她的生活多遭磨难,紧要时刻,绝不考虑面子这种无聊的东西。需要服软的时候,绝对不会逞强。何况这会儿是真惭愧。
言景行原本不明原因。如今一见,便知端倪。那肉是辣油浸泡又风制的干子。本来就不能多吃,容易积食,而且太辣了,烧胃。尤其还是晚上。只是看她实在开心,就给她尝尝。却不料遇到一只馋猫!哪家侯夫人会这么贪嘴的?言景行又气又心疼,恨不得揪着她耳朵立即审问一通,要她招认罪行立下永不再犯的保证才好。
却不料她如此乖觉,被这么软绵绵的一求,先有的三分怒气也消失不见了。
言景行净过手,把糖儿挥开,自己接过那青花小碗,拦过暖香递到她嘴角,把她腮帮上黏着的头发移开,轻声道:“来”瞧她似乎还不大清醒,又加一句:“漱漱口,别咽了。”
暖香含着泪点点头,漱了后,吐在果儿刚捧来的海棠填漆唾盒里。“还要不要吐?”言景行轻轻抚着她的背心。暖香默默摇头,又漱过两遍。
“还难受吗?”
暖香抽抽搭搭的摇头,“吐了就好了。”
言景行又拿手帕给她把嘴角抹干净:“别哭了,明天眼睛会肿的。还三更不到,快睡吧。”
暖香乖乖点头,猫爬式慢慢退到床里头,钻进被子里。
那动作真是异样的----勾引人。言景行站在床边,久久不动。暖香不由得心里再次开始发虚。她使劲吸吸鼻子,判断这房间里是不是还有异味儿。但刚刚哭过,嗅觉似乎不大灵敏。她判断不准,又不好意思问。看看言景行-----他赤着脚站在地上,秋季的夜晚还是有点寒气的。果然还是有点嫌弃吧?暖香决定认错认到底。
结果,言景行刚准备上床,就看到这人又猫爬式爬了出来。
“景哥哥,我真知道错了。”暖香伏在被褥上,把脑袋凑过去,闭上眼睛,抬起耳朵,一幅牺牲架势:拧吧。
言景行:-----
作者有话要说:
☆、第83章
暖香昨夜折腾半宿,快到天明才心虚忐忑的睡过去。一觉醒来,天光大亮,伸手一摸,身边的床褥早就冷了。言景行照例起得很早。暖香摸摸耳朵,言景行终于没有揪她,被子一团把人丢到了床里头。
糖儿见她醒了,急忙拿今日要穿的衣服给她,烟柳色银色灵芝叶含珍珠的小袄,菡萏色束腰长裙,细细密密的褶子如水波般流泻下来。饼儿把半旧大红海棠流苏罗帕给她铺到膝盖上,又金盆进水,为她擦净手脸。昨夜的事情过于丢人,小丫头明智的不提,暖香暗喜她们识趣儿,每人赏了一对儿金锞子,如今当了女官,时常得皇后赏赐,她手头也越来越宽松了。果儿给她梳头发,镜匣子捧过来问她今天想要什么发型。
暖香托腮想了一会儿:“还是弯月髻吧。今天要格外端庄些。”
果儿初时不解,随后听到外间动静,便明悟了。
窗外红日高升,雀鸟叽叽喳喳的叫。暖香晓得自己起晚了,看到那一桌子早膳有点寂寞。又是个独自吃饭的早晨。醋香水笋丝,奶油松酿卷酥,红枣小米枸杞粥,还有莲藕蜜糖糕,荷叶小馄饨。红豆葡萄干大核桃仁小腰仁的乳酪杯。“这个点心好。”暖香尝了一口,细细的奶香,浓浓的甜糯,还有酥口的五仁,这口感层次分明,实在棒极。
“小侯爷特意命厨房做的,滋补很好,年纪小吃不了人参,这奶可以多吃些。夫人莫慌,先把这养胃粥喝了。”一心笑着递过来一把手柄上镶着银丝福纹的木质小勺子。
暖香依言行事,问道:“小侯爷什么出门的?”
“五更天,因为六皇子要回来了,所以齐王府格外多事些。”
“他吃了什么?”
“酸萝卜老鸭汤下得面。”
暖香想了一想,道:“中午我要亲手蒸包子,到时候叫人送过去。”主动嘛,暖香决定把主动原则进行到底。
一顿饭刚吃完,暖香正招呼那盯着鸟巢的猫,就看到浣花阁那边进进出出,婆子丫鬟神色匆匆。夏家人要搬出去了。暖香嘴角情不自禁的勾了起来,抱着草莓走出去,这么大热闹,不看白不看。
夏雪怜一家终于要搬出去了。
夏太太是个身材圆润的妇人,在侯府住了两年多,双下巴都养出来了。她带着婆子丫鬟,拎着几个包袱走人。一心在一边看到了,不由得撇了撇嘴:“当初进侯府的时候,她统共两个破烂铺盖卷,现在倒有了大包小包。”
暖香的唇角勾出一个讽刺的弧度,故意说道:“毕竟女儿当了才人,背后又有德妃娘娘护着,想不发财都不行。”
“老夫人当初着实看顾夏姑娘,那冬天新制的煌记皮裙子,大风毛衣裳,咱们府里的玉小姐和二小姐有什么,那夏姑娘就有什么。后来她当了才人,就不常去老夫人那里侍奉了。渐渐的,老夫人就不喜欢她了。”一心压低了声音,附耳过来:“我听福寿堂的红缨说,老夫人觉得夏姑娘不够规矩,仗着几分聪明,就想去征服世界。”
暖香嗤得笑了出来。先征服男人再征服世界。女人不都爱走这条路?只是不知道如今征服皇帝失败,她夏雪怜准备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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