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给他的胆子,或者说,是谁给了他这样一个讯息,一个,只要到了京城,只要找到素衣,他就能飞黄腾达的信息。”
“叶缺,我从不相信巧合。”梅长歌扬了扬手,轻叹道,“我只相信事在人为。”
“素衣的事是这样,何氏的事,也是如此。我总觉得,有人在对我身边的人下手,而我,却不知道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要紧。”叶缺的语声打断了梅长歌的沉思,“我们从现在开始,小心防备,必不会再给那人,留下任何可趁之机。”
“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叶缺顿了顿,说道,“卢皇后那事,快要成了。”
“哦?怎么说?”梅长歌疑惑不解的问道,“楚青澜这速度,也忒快了点吧,不会太过引人注目吗?”
“完全不会。”叶缺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是李嫔娘娘出得手。”
“想要彻底解决宫闱之事,终究还是宫中的妇人手段,最为好用。”叶缺神神秘秘的说道,“再说,李嫔还欠卢家一条人命,如今顺便还了,也就各自安好了。”
梅长歌愣了愣神,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记起那桩所谓的人情债,顿时笑得狡黠,“果然,论阴谋算计,十个梅长歌,也比不上一个楚青澜。”
这事要交给梅长歌去办,活脱脱就是件得罪人的差事,以对方隐秘忌惮之事相胁迫,威逼他人让步。
固然能够成功,但到底还是稍显不足。
而楚青澜狡猾之处就在于,他让李嫔给清河卢氏送了一个人情。
我发现了卢皇后的丑事,但我没说,我也不想拿出来要挟你,只是由于当初我承了你们的情,所以我也想善意的提醒一下你们。
既然我能发现,或许旁人同样能够发现,到时候,怕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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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熬夜一宿,连睡三天也未必能缓过劲来,实在是让大家见笑了。况且屋漏偏逢连夜雨,笔记本风扇又坏了,拿去修吧,联想后说没有货,要等足足一个星期,才能发过来,也是无语。本来写的就慢,用平板码字,速度又降了一大截,简直欲哭无泪了
3671第一百八十七章 他该死3671
二人正说着话,素衣突然醒了,扶着脑袋,摇摇晃晃的站在一旁,望着梅长歌和叶缺,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醒了啊,感觉好点了没有?”叶缺凑上前,五根手指在素衣眼前晃了晃,柔声问道,“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不饿。”素衣摇摇头,说完这话,一言不发的回了房,再也不愿出来见人。
“畜。”叶缺愤愤不平的说道,“长歌,你看看素衣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有点原来的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停留在她记忆深处的王淮,怕还是当年那幅狰狞恐怖的模样。”
“我去和她聊聊。”梅长歌想了想,说道,“这是我的专业,你就不要瞎掺合了。”
“正好,你帮我一个忙。”梅长歌笑着说道,“刑部那边,卢骞非常不配合,想破案,我看我们只能靠自己了。我今天去褚鸿朗和骆子墨的家中看了看,没有什么太大的发现。”
“论痕迹检验,你是行家,你趁着现在时间尚早,再去看一看,或许能找到新的线索,也未可知。”
梅长歌推门进去的时候,素衣正默默的坐在桌边,用手一下一下的绞着自己的衣摆,看上去情绪非常低落。
“不吃东西怎么行。”
看到素衣眼下这个样子,梅长歌的心中,也不是很好受,可这事归根结底,还在素衣,旁人的劝解和开导,始终只能起到一个辅助性的作用。毕竟,很多事情,不是你一句轻描淡写的“想开点”,旁人便就真的能想开了。
“厨房刚做好的燕窝粥,我亲自去拿的,多少陪我吃一点吧。”梅长歌坚持道。
“哪能劳烦小姐动手,还是我来吧。”素衣扯着唇角,艰难的笑了笑,站起身,走到梅长歌面前,接过她手中的瓷碗,先是为她盛了满满一碗,然后才往自己碗中,象征性的添了一点。
“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素衣没想到梅长歌竟会如此直截了当的问她,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想要说的话,实在太多,如今却不知从何说起了。”
素衣这话,本是推脱之言,然而梅长歌偏偏不让,强迫她必须正视自己的问题。
“在我面前,不必拘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梅长歌颇为强硬的说道。
心理疾病的成因,往往非常复杂,但可以肯定的是,平常看上去嘻嘻哈哈,仿佛没有什么烦恼,做事情也很认真仔细的人,可能更容易受到疾病的困扰。
反倒是那些动不动就嚎啕大哭,一眼看上去,脾气就很火爆的那群人,通常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换句话说,郁结难消,无人诉说,才是一个人,内心苦难的开端。
“我说与不说,又有什么要紧的。”素衣低着头,轻叹道,“你们不是已经都知道了吗?”
“王淮是我的父亲,却也是我一挥之不去的噩梦。”素衣嗫嚅着说道。
“小时候,只要父亲一动手打人,我就会被姐姐领着,带着更小一点的妹妹们,一起跑出去,蹲在墙边,一直等到里面没有动静了,才敢回家。”
“我记得,每次母亲被打了以后,总会安慰我们,说王淮只是喝多了酒,或者说他最近心情不好,才会动手的。后来打的次数多了,母亲说这话的次数,却渐渐少了。我想,到后来,母亲自己也是骗不了自己了吧。”
“再后来,弟弟出了,我能看得出来,王淮明显很期待这个孩子,整天捧在怀里,有什么好吃的,都给他。那段时间,是我记忆当中,王淮最像个人的时间。”
素衣说到这里,突然苦笑了一下,说道,“那段时间,他既不酗酒,也不打人,高兴起来,还愿意带着我们姐妹几个,去逛庙会。格外高兴的时候,求他买冰糖葫芦吃,他也是舍得的。”
“我记得,便连母亲,也觉得自己苦尽甘来,日子终于要好过起来了。那时候,我虽然羡慕弟弟,但我觉得,如果他的出,真的能给我们一家人带来好运的话,我是会感激他的。”
这些话,素衣说的断断续续,甚至有些天马行空,不知所云,但在梅长歌看来,总归是一个好的开端。
因为,起码她愿意将这段人中最为痛苦不堪的经历,说出来,说给她最信任的梅长歌听,这就意味着,她开始学着放下了。
放下不代表需要原谅,那些苦难,往往伴随着你的一,有时候,直到垂垂老矣,想起当年的那些往事,仍然能让你不寒而栗。
放下,是为了放过自己,不让自己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自拔,而是学会走出来,想办法解决问题。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易州便爆发了大面积的蝗灾,庄稼几乎颗粒无收。村子里很多平日里过得还算可以的大户,都勒紧裤腰带,艰难度日,何况我们这种原本就吃不饱饭的人家。”
“灾难刚刚开始的时候,王淮尚且有力气骂人,整日叱责母亲无能,说她没本事,不能喂饱自己和儿子。后来,灾难愈演愈烈,连树皮都被村民们吃光了,观音土也随之成了紧俏的商品,母亲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丁点可以裹腹的东西回来,而那时,王淮已经没有力气骂人了。”
“最后,我发现姐姐和妹妹们都不见了。”素衣紧紧的握住手中的瓷碗,眼眶中存满了晶莹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的掉落在碗中。
“母亲告诉我,说她把她们掉了,说现在家里这么穷,给别人,或许还能有一条路,总比活活饿死要强。”
“我信了。”素衣神色木然,喃喃说道,“那时候,我真的信了,因为没过多久,我便被母亲掉,跟着老爷和夫人离开易州,活了下来。”
“人嘛,能活着总是好的,哪怕活得稍微糟糕一点,也总还有一份希望在。”
“小姐,你说是不是。”
素衣的脸,微微仰起,顺着梅长歌所在的方向望去,可以看见她眼角的泪水,顺着鬓角渗下来,一直滴到耳边。
是啊,直到昨天,她仍然愿意相信,曾经朝夕相处的姐妹们,是被母亲掉了,而不是被王淮当作食物,吃进了肚子里。
素衣闭上眼,又一次回想起王淮的话,“你装什么装,你以为你的双手,真的就是干干净净的吗?”
她看到母亲惊恐的双眼,看到她不顾一切的扑过来,想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竟是从未有过的坚持和执拗。
“你以为你没吃吗?”伴随着王淮冰冷的,不带有一丝温度的声音,是长年笼罩在素衣心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终于破碎的声响。
“我一直以为,弟弟是可以逃过这一劫的,毕竟王淮曾经那么喜欢这个孩子。没想到,最后还是抵不过心中的那点贪婪和自私。”
素衣此刻的表情,有些复杂,既像是绝望,又像是解脱。
她转过脸,愣愣的望着天边现的一抹红霞,轻声说道,“其实,弟弟死后的第二天,朝廷就送来了大批的救济粮,当时易州的地方官,还算清廉,发放的也很及时,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方才你没来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这里想,我想,我又有什么资格说王淮。”素衣语调怆然,“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我终究也是杀害我孩子的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