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亥一挑清秀的长眉,看着他们纵身消失在夜色中,重重的哼了一声。
宫玄抱着初曦上了马车,见她肩下伤口颇深,血流不止,染红了半条臂膀,若是赶回营帐再找军医包扎恐怕早已失血过多而亡。
以他平日的处事风格,自然不会管一个不相干的人的死活,莫名的,却忽然想起方才太守府中,少年闯进来,看到他茶杯时紧张的目光。
终是在少年身边蹲下身去,解开少年的外袍,一个布包自衣服里滑落,里面的一个透明的珠子滚出来,宫玄长眸一眯,水经珠?失踪了数百年的内力灵丹。
拿起布包,里面还有一个纸包,一块墨玉。
是天洹城的墨胤,宫玄目光颇深的看了少年一眼,他是天洹城弟子?
继续将纸包打开,见是一些暗红色的粉末,放在鼻下闻了闻,是天洹城才有的缕玉草。
垂眸思忖片刻,宫玄将所有的东西收入布包中。
继续解他沾血的中衣,昏黄的烛火下,只见少年肩膀圆润,皮肤白皙,似女子一般晶莹剔透。
他微微一怔,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又很快否定,只觉太过荒唐。
伸手将中衣往下一拉,手顿时停在那里,少年上身缠着厚厚的白布,雪白的缠胸已被血侵透,紧紧包裹住男人不可能有的起伏。
宫玄目光一沉,她是女子!
难道今日根本不是巧合?
突然想起她虽是新兵,可在淮阳时,景洲分明对她十分器重信任。
一个女子,还是天洹弟子,伪装入伍,有何目的?
☆、第七十章 看不出分别 ..
宫玄长眸微眯,在少女脸上一扫,见她脖颈和锁骨间的皮肤明显不一样,伸手在边缘摸了摸,果然是一层面粳男人眸子一深,抬手撕下,看着少女精致俊俏熟悉的面孔,他又是一怔。
没有了那层面具的伪装,少女肌肤莹白如玉,过于苍白的唇瓣因为疼痛紧紧的抿着,精巧挺直的鼻梁显示少女有多么的倔强,长睫如羽,烛光下,在白皙的皮肤上洒下柔和的扇影。
竟然是她!
夏恒之离开了天洹,她是追着他而来的?可是为何又出现在军营中?
“嗯…。”一声痛哼传来,将男人的神思拉回,少女长眉紧皱,因失血过多脸色越发苍白透明,右手抬起,紧紧抓住男人的衣袍,喃声道,“疼、疼……。”
那伤口在缠胸,若要上药包扎,必然要解开缠胸。
男人长眸半垂,眼底落下一片淡影,半晌,才几不可查的吸了口气,似下了很大的决定,长指缓缓将缠胸一圈圈解下……
缠胸一落,迅速的拿起她的外衣遮住那一片旖旎之景,忽略手指触碰到的软滑之感,极快的上好伤药,直接拿过缠胸绕肩为她包扎。
此时少女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彻底晕死过去。
初曦醒来的时候是在马车内,天依然黑着,车内燃着烛火,幽暗静谧。
宫玄倚着软枕,神色清冷,目光怪异的看着她。
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初曦微微一动,左臂便是一阵的剧痛,撑着右臂起身,一眼便看到了木几上的人皮面粳还有她的布包!
“给本宫一个解释!”那人手执一杯淡茶,轻抿一口,淡淡问道。
初曦失血过多,一时脑袋还有些发懵,一双大眼睛里跳跃着烛火,面色白皙,看上去十分无辜。
犹豫着要不要把梁子瑜的事告诉宫玄,初曦一低头发现自己身上只着了中衣,伤口被包扎过,缠胸也已不见,所以她现在完全是“真空”状态!
一把拉过衣袍盖在身上,初曦脸色已成了煮熟的虾子,内心忍不住咆哮,为什么她昏迷前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她在男人中间混了几个月就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男人?老天,能不能再穿回去一次,就回到昏迷前就行,她一定忍着不昏过去!
再或者回道太守府中,她发誓,她一定、一定不会再多管闲事!
心里翻山倒海,面色却努力维持淡定,假装不经意的问道,
“这伤口包扎的还挺专业,难道是殿下帮小的请了大夫?是哪里的大夫,小的好亲自去谢谢他!”
谢谢两个字初曦咬的极重,磨牙切齿一般。
宫玄瞥她一眼,继续喝茶,漫不经心的道,“本宫处理的,不用谢了!”
初曦被某人的厚脸皮简直气吐血,看到她缠胸时,他必然已经猜到她是女子,竟然还面不改色的说不用谢,要不要这么无耻!
“放心,本宫当时只把你当做男子来对待,并无关注其他,况且,也实在看不出分别!”
男人说的风轻云淡,耳边却染了一抹不自然的,只是灯影下,看不分明。
初曦本就恼怒,听到这一句补刀,盛怒之下,智商一时离家出赚脱口道,“没有分别,你给我长这样试试?”
宫玄端茶的手一抖,凉凉看她一眼,像看一个傻子。
初曦亦被自己蠢的一惊,恨不得一掌将自己拍晕过去,干脆倚着垫子闭上眼装晕。
“你夜潜凤尾府衙是为了夏恒之?”宫玄突然开口问道。
初曦睁开一只眼,气呼呼的点头,“是,你可知道他的下落?”
“不知!”宫玄言简意赅的回道,话音一转,淡声道,“回天洹城去吧,军营不是你该呆的地方。有他的消息,我会派人通知你。”
“不要!”初曦猛的坐起身,扯动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却顾不上伤口又渗出血来,急声道,“我不会住我在军营里呆了几个月,你若不说,没人知道我是女子。况且泸兴剿匪,我也是立了功的,可见女子也未必会比你们男人差!”
宫玄微一思忖,瞥她一眼,“理由?”
“什么理由?”
“让本宫留下你的理由。”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初曦将内心的气愤压下去,努力憋出一抹笑来,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十分真诚,“怎么说也是殿下救了小的命,以后殿下的衣食住行,都有小的打点如何?”
宫玄面色淡淡,“墨亥在,这些不需要他人。”
“墨亥?”初曦回头看了一眼车外,“你说的是赶车的小哥?他不是车夫吗?一心两用怎么能做的好。更重要的是景洲还给了我任务。”
“什么任务?”
“保护你啊!”初曦捂着受伤的左肩,说的面不改色。
宫玄波澜不兴的黑眸闪过一丝愣怔,很快转过头去,透过车帷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似是真的在考虑初曦的话,良久才闭上眼睛微微后仰,淡漠的道,“到了玉溪,立刻离开!”
拖一时便是一时,初曦咬牙笑道,“是!”
初曦流血过多,身体虚弱,说了这一会子话,已经有些疲倦,见宫玄闭目假寐不再理她,也干脆倚着软垫闭眼休息,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日上三竿,大军已上路,马车颠簸,初曦右手揉了揉脑袋,扶着左臂慢慢起身,撩帘看去,果然已上了官道。
伤口渗出的血凝结在白布上,微微一动便是一阵扯痛,初曦看了看对面的意态闲闲的男人,了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的开口道,“禀告太子殿下,小的口渴了!”
宫玄抬头扫她一眼,刚要喊墨亥,突然想到她如今的模样,只得亲自倒了一盏茶,轻轻一抛,正落在初曦右手爆马车颠簸,茶水一滴未洒。
初曦笑吟吟的道了谢,拿了茶水咕咚咕咚几口喝了干净。
面前光线一挡,初曦抬头便见宫玄站在面前,手里拿了伤药和干净的白布。
初曦立刻抱紧左臂,防备的道,“干嘛?”
宫玄目中闪过一丝讥诮,他看上去很像登徒子还是看上去很像下人,弯腰将伤药放在地上,淡声道,“自己上药!”
说罢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第七十一章 桂花坡/
初曦面上闪过一抹尴尬,拿起地毯上的墨绿色瓷瓶,打开盖子,立刻一股浓浓的药膏味弥漫开来。
慢慢褪下中衣,将肩上的缠胸解下,解到最后白布已被血粘连在肉上,一动便是一阵剧痛,初曦闭了闭眼,一咬牙,猛的撕下。
闷哼一声,初曦快速的将白布堵在翻卷的伤口上,直到血不再留,才上了药,再次将干净的布缠上。
做完这一切,初曦额上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倚着车背大口的喘息。
宫玄进来的时候手中端了一碗粥,同样放在她右手爆初曦突然觉得宫玄问她要留下的理由时,她说的那些话应该倒过来,明明是人家太子殿下在打点她的衣食住行。
初曦怅叹一声,坦然的端起粥喝了干净。
一日无话,宫玄看书喝茶,初曦除了吃便是睡,然后临近傍晚的时候被尿憋醒了。
看看外面天色还亮着,初曦努力忍着想忍到天黑再去。
她此时只穿了中衣,左肩不能动,衣服自然也穿不上,况且,她的面具还在宫玄那里,所以,只能等天黑。
然而越是憋着越是想,越想越觉得痛苦,坐立不安,不断的撩帘看天色。
终于,某人看不下去了,抬眸浅浅笑道,“要不要本宫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