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玄淡淡扫她一眼,自木几下取出一个青花瓷杯,执了茶壶缓缓倒茶,他手指修长清俊,茶色清透,香气轻郁,让初曦有片刻的错觉,放佛此刻置身在清静优雅的宫殿中,而不是车外烈日狂沙。
车外小厮惊愕的回头看了初曦一眼,默默转过身去,顺手将门关上。
初曦接了茶也不客气,咕咚咕咚几口喝了干净,痛快的叹了一声,“舒服!”
喝了茶初曦更不想走了,有舒适的马车不呆,出去吹风挨晒,除非她是傻子。
“殿下看的什么书?”初曦没话找话。
宫玄抬头看她一眼,答非所问的道,“我们似乎在哪里见过?”
初曦目光闪烁,眸子里含了几分促狭,“这不是和姑娘搭讪的词吗?殿下是不是用惯了?”
宫玄容色不变,轻笑一声,“大概是本宫记错了!”
初曦暗暗松了口气,继续笑的没心没肺,“殿下的点心看上去也很香!”
于是,一下午,初曦吃饱喝足,又不顾宫玄淡漠的脸色,在马车厚软的绒毯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队伍已经停了下来,宫玄不在车内,初曦推开车门,看着周围黑影重重的树林问道,“这是哪?”
赶车的小哥,正过来给马喂草料,看着他笑道,“张陌长醒了,咱们到了凤尾了,现在驻扎在城外的十里坡。”
初曦点了点头,跳下马车,见士兵一部分在支,一部分在点火做饭,随带的谷米熬了粥,放了肉末进去,又在林子里菜了一些青菜蘑菇放在粥里,很快就有肉香和蘑菇的香气飘散出来,饿了一天的人们,纷纷围了过来,一人盛了一大碗粥,又每人分了一块干饼。
吃完饭,众人聊了一会天便钻进里歇息了。
郭练走过来,一掌拍在初曦肩上,“你小子去哪了,一天没看人影,赚跟我一个,睡觉去!”
郭练受了景洲的交代,因此对初曦便格外照顾一些。
这个时候的天气还不算特别的冷,为了减少车队,增快行军速度,所以没有带棉被等御寒之物。没有被褥,大部分人都是和衣而睡,两人刚躺下,耳边便传来了郭练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初曦翻了个身,面冲,揪了一根青草刁在嘴里,听着帐外渐渐恢复沉寂,直到再无声音,缓缓起身,撩开帐门,猫着腰钻了出去,躲着守夜的士兵,纵身向着凤尾城的方向掠去。
夏恒之在凤尾停留了一个多月,总有一些蛛丝马迹留下,尤其是凤尾太守,初曦觉得他定知道些什么。
城门早已关闭,初曦自城墙上翻身跃下,找了间还未打烊的客栈打听到衙门在何处,径直往衙门而去。
凤尾府衙,前面办公,后面便是太守一家住的院落。
初曦身姿轻盈,夜色下如一只狸猫般在凤尾上空的屋顶上飞掠。避开府衙的守卫,轻松的入了后院。
府衙后院是一座两进两出的宅院,初曦一路找去,长廊假山,看上去似乎每个院子都差不多,初曦蹲下想了想,终于发现,自己迷路了。
刚想找个廊下守夜的小厮问问太守的睡房在何处,便见一房中有亮光透出来。
穿过庭院,纵身跃上长廊,倒挂在廊檐下,初曦湿了手指捅破窗纸往里看。
这是一间书房,靠窗的椅子上坐了一着太守服的中年男子,在他对面,也坐了一男子,面色苍白,眼神狠厉,不似普通百姓,两人低头交耳相谈,似在密谋什么。
初曦附耳过去,断断续续听到下毒、布阵、暗卫等词,听上去他们似在商议要围杀一个人。
初曦秉神凝气刚要再听个仔细,就听花门那边有脚步声传来,忙翻身跃上长廊,整个身体伏在廊顶上,微微探出头去,见是一小厮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走到门口高声禀道,“大人,太子殿下到了!”
初曦一愣,恍然想起,自己从了下了马车,好像一个晚上都没看到宫玄,原来他也进凤尾城了。
凤尾太守出了房门,同小厮快步向着前院走去。
初曦刚要追上去,就听身后传来冷鸷的一声,“什么人在那里?”
初曦一惊,猛然回头,就见刚才房里那人不知什么时候竟到了身后,面色阴冷的看着她。
目光一转,初曦飞快的起身,扬手往后一扔,“看暗器!”然后头也不回的撒腿就跑。
男子下意识的一躲,只见一黑影抛了过来,“当”的一声落在屋顶上,月色下,赫然是一块石子。男子双目一缩,立刻追了上去,然而,哪里还有刚才那人的身影。
☆、第六十八章 密杀太子...
待那男子走后,初曦才自回廊的檐角内翻身而下,向着院子前厅奔去。
刚才还一片漆黑的前厅此时灯火通明,初曦伏在房顶上,借着清冷的月色,只见墙角廊下人影攒动,长刀反射出凌厉的冷芒。
初曦眸子一眯,突的一惊,他们密谋要杀的人尸玄!
一个小小太守竟敢谋杀当朝太子!
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脑中火电急转,初曦想到各种可能,就如今的情况来看,宫玄若死了,最大的收益者是东渊,难道刚才那男子是楚云舟派来的细作,买通凤尾太守,暗杀宫玄,阻止他率兵救援玉溪。
当然,还有一人也可能这样做,就是凌王宫湛。凤尾太守如果尸湛的人,在此处杀了宫玄,然后将责任推给东渊人。
此时宫玄若死,玉溪和景洲定然同陷困境,朝中必将大乱,乾元帝不得不依靠成国候,凌王一党正好趁机举荐宫湛为太子,以稳朝局,默湛便可以名正言顺的顶替宫玄成为太子。
到底是谁的人?
初曦此时无法确定,只是她现在不能让宫玄死了,他若死了,玉溪关必失,景洲危矣!
主意打定,初曦纵身跃入院内,躬身跑到房门前,大声喊道,“太子殿下,小的有事禀报!”
里面的谈话声一停,传来清淡的一声,“进来!”
初曦推门而入,一眼便看到宫玄坐在雕花木椅上,旁边的桌子上放了一茶杯,里面的茶只剩半盏,想起方才书房内两人说的下毒,初曦心突的一跳,抬头看向宫玄,见他没有异样,心才稍稳了一些,道,“禀殿下,郭副将让小的来寻殿下,说有要事相谈!”
宫玄目光微深的看了她一眼,殷红的薄唇一勾,缓缓笑道,“茶未喝完,张太守心事未了,本宫怎能回去?”
张太守半躬着身立在一旁,闻言僵着脸干笑两声道,“事情毕竟是出在凤尾,下官也想尽快找到夏世子,只是不敢耽误殿下行程,一有消息,下官马上派人回禀殿下!”
宫玄淡笑,修长的手指拿起茶杯,对着张太守道,“那这半盏茶呢?本宫还要不要喝?”
初曦一怔,眯眼看着宫玄。
张太守额上冷汗频频而下,支吾道,“下、官不明白殿下的意思,殿下若喜欢这茶,下、下官马上让人包了给殿下带去!”
宫玄将那半杯茶放在鼻下轻轻一嗅,慢条斯理的道,“茶色一般,只是这霜草得来不易,这样浪费,岂不可惜?”
张太守浑身一震,霍然抬头看向宫玄,面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猛然后退两步,“哈哈”大笑了两声,才咬牙道,“太子殿下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你已喝了半杯,即便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殿下了!”
初曦看着得意大笑的张太守,只觉得他脸上写着一个大写的蠢字!
宫玄连毒药的名字都知道,而且从容自若的坐在那,必然是早有准备,智商不在线的太守大人竟然还能笑的出来,也是非同一般的蠢。
宫玄轻轻摇晃着手中的半盏茶,烛光下,眸色幽暗,喜怒难辨,声音低沉的道,“霜草是东渊特有的一种剧毒,只凭气味便可让草枯萎,因此而得名。你与楚云舟暗中勾结,受他重金,助他瞒过夏恒之,偷偷离开凤尾,潜至玉溪。而后,你又派人发信与本宫,说有夏恒之的行踪,引本宫来此,先以毒杀之,若本宫不喝,你门外还有楚云舟留下的七煞阵在等着本宫,所以无论如何,本宫今日是死定了!”
宫玄风淡云清的说着自己死定的话,抬眸淡扫一眼,抬手将那半盏茶放到唇爆又喝了下去。
初曦吸了口气,即便知道宫玄不惧这毒药,想到这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也忍不住喉咙一紧。
张太守被他凉薄的眸子一扫,顿时一颤,防备的看着宫玄,颤声道,“你、你如何知晓?”
宫玄慵懒的靠着椅子,声音渐冷,“本宫不仅知晓你与楚云舟勾结之事,还知你背后的主子的心思,借刀杀人,身不沾血,最是高明不过了。而张太守你既收了东渊的重金,又能在你主子那里立功,可谓一举两得!”
初曦恍悟的看了一眼宫玄,原来是这样,虽然有些让人意外,但细细想来,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张太守惊恐的看着宫玄,面上一片死灰之色,后退了两步碰到身后的桌子上。
“通敌卖国、谋杀本宫,张融,今日死定的人你猜是谁?”宫玄薄唇轻抿,淡淡问道。
张太守面色突变,转身就往外跑,边跑边大声呼道,“来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