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女怔了一下,在那宫女身上摸索了下,果真找出了一串钥匙,不免好奇道:“夫人,你真厉害,你怎么知道钥匙在这宫女的身上。”
华毓秀一边替孩童打开铁圈,一边漫不经心道:“猜的。”看那宫女的行事作风,一看就是南紫璃身边的一个有力的臂膀,将管钥匙的事交给身边的人在正常不过了。
苏毓赞赏的看着她,笑道:“秀秀还是那么聪明。”
“小聪明罢了。”华毓秀不以为然,拿过孩童满是血泡的右手,抹了一层药膏,柔声道:“忍一下,刚开始有点痛,等下就很清凉了。”
到这一刻,孩童还感觉如置梦中,呆呆的任由面前的女子替他上药,末了还替他缠上了白色纱布,问他:“疼吗?”
孩童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他们冤枉我,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他们都不相信我……。”
“我信你。”一个什么都能忍受的孩子,偏偏不承认自己杀了人,到了这个地步早已没有人愿意倾听他的冤屈,他却依然这么固执,这份毅力,真是难得。
孩童突然停住了哭声,愣愣的看着她,哑声道:“你为什么要信我,我父亲母亲都不信我,他们个个都唾弃我,说我是杀人犯。”
华毓秀理所当然道:“因为我相信你不会,你相信你不会。”
“这是什么理由。”握着他的手好温暖,他泪涌如泉问。
华毓秀利索替他上好药,站起身道:“只能先随便处理一下,走吧,先上马车,黄楚,他走路不便,还得麻烦你抱下他。”若是叫苏毓的话,估计这孩子还得当一回小鸡。
“好。”
几个人一同上了马车,借着朦胧的月光,一路行驶到一座小村庄借宿于一家农户里,而山林中昏昏沉沉醒来的南紫璃深知自己被人光明正大给欺骗之后,顿时勃然大怒,刚想找那孩童发泄,那宫女却来禀报,那贱奴不见了。
南紫璃气得脸色铁青,无处发泄之下,最终宫女和那老大夫因玩忽职守,学医不精每人各打了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隔天一早,华毓秀来到了孩童所住的房间,穿着新衣裳梳洗得整整齐齐的孩童扭扭捏捏的唤了声:“秀姐姐。”
华毓秀捏了捏他十分消瘦的脸颊,温声道:“以后记得多吃一点饭。”
孩童重重的点头:“我会的。”
“昨晚我让你保留起来的药膏,记得每天都要擦,伤口才会好的快。”华毓秀再次叮嘱。
孩童黑溜溜的眼睛望着她,直说好。
华毓秀温柔一笑,道:“真懂事,你脚伤还没好,快回床上躺着吧。”
孩童害羞的笑笑,一咕噜爬上了床,华毓秀替他改好了被子,出了房门。
这门一关,孩童从此再也没有见过华毓秀,当他一觉醒来,到处都找不到人,他知道,他再次被人丢下了,他被寄养在了农户家里,一次听他们说话,得知那是华毓秀给了他们很多银子的原因。
他终于不用饱受欺凌,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做人,他终于有个安身之所,他再也不用忍饥挨饿,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没由来的,第一次对一个人,有了浓烈的恨意。
他不会原谅她的,给了他希望,又将他抛下的那个人。
☆、突如其来
东景国忠义侯府,海棠苑。
“什么,婚期延迟一月?” 华瑜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在她嫁衣准备好了,帖子发出去了,整个京都百姓都知道了,什么都布置好了之后,居然将日子改了。
他到底把她当什么了。
他到底有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了。
难道在他眼中,他们的婚礼还有没有追捕华毓秀来得重要吗。
他就一点都不介意让她成为了京城中权贵们和百姓们眼中的笑话吗。
可恨,真是可恨。
华毓秀,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啊……。”她一双美目渗满的毒液一般,挥手将花几上的花瓶挥扫落地,在寂静的屋子里,哐啷一声,碎了一地,陡然吓了蓝若昀一跳。
屏退了下人,她走上前将华瑜棠抱在怀里,柔声道:“我的好女儿,想哭就哭吧,放心,陛下亲自下旨言明云王有紧急要事在身方才延期一月,外面那些人若是敢乱嚼舌根子,可就是质疑陛下的决定,谅他们也没那个狗胆。”
华瑜棠委屈的哭道:“母亲,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笑话我的。”
蓝若昀轻轻拍着她的背,整容道:“笑话?谁敢笑话你,你可是东景王国的云王妃,将来的一国之后,荣耀加身,统领后宫,人人敬仰,哪个不长眼的敢笑话你,母亲早跟你说过,目光要放长远,不要总是拘泥于一些小事,别人想看你笑话,你更要从容镇定落落大方,让他们无笑话可看,把那些人的嘴脸记在心里,将来有他们好看。”
“可是那华毓秀总是来坏我好事,女儿气不过。”华瑜棠闷闷出声。
蓝若昀啐了一口道:“那个小贱人,总是阴魂不散,总有一天让她好看,但是如今,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这几日肯定会有不少贵客上门,不管来看笑话的,还是真心慰问的,你要好好接待知道吗。”
华瑜棠点点头,哽咽道:“我知道的母亲。”
等着吧,等她到达了那高高在上的顶端,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华毓秀那个小贱人。
不知不觉已至六月,时值正午,蓝天白云,太阳高高挂起,晒得树上的知了拼命的嘶叫,树影婆裟,偶尔一阵凉风吹来,吹起了道路上的尘土,卷起了一些树叶儿,在空中飞旋了几圈,又缓缓落下。
此处地段较偏,鲜少有人行走,道路一旁建盖了一座简陋的茶棚,茶棚一角挂着一直飘飘扬扬的旗子,上面写着“牛二凉茶”。
“哒哒哒。”
突然一阵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响起,惊飞了两旁树上歇息的鸟儿。茶棚中,有两张半新不旧木质桌子,一桌空着,一桌坐着一身穿金色飞舞蝴蝶的紫色锦衣的年轻公子,桌上摆着一副木兰花紫玉茶具,背对着棚外,旁边笔直的站着五个同样穿着的黑衣年轻男子,听到不远处的马蹄声,各个不动声色,静待一旁。
“吁。”苏毓拉住缰绳,舒了口气,动作潇洒的跳下马车旁,对着刚掀开帘子的华毓秀说道:“秀秀,这里有个茶棚,我们先歇息下吧。”
“好。”华毓秀应了声,任由他扶着下了马车。多日连续赶路,原本蜡黄的小脸也多了几分苍白和憔悴,挺着一个隆起的肚子,显得越加的弱不禁风。
医女从马车里出来,连忙接过苏毓的工作,扶着华毓秀,生怕她有什么闪失。黄楚则一人骑马,走到三人身边,略带担忧问道:“没事吧,胎儿可有什么异样,小冷,快给她把把脉先。”
医女就要替她把脉,华毓秀浅笑着摆了摆手,道:“无碍,前面不是茶棚么,大家休息一会再看也行。”
“那好。”
苏毓和黄楚两人分别把马儿栓好,一行人走到茶棚外,只一眼,走在前面的苏毓顿时面色一变,伸手拦住后面的人,严峻道:“黄楚,带秀秀离开。”
黄楚心中一凛,看向茶棚处的六人,不作犹豫立即带着华毓秀就要撤退,这时,一道浓重的威压从茶棚里发出,硬生生的阻止住了想要撤退的几人。
几人皆面色发青,若不是互相扶持着,恐怕早已跌倒在地,唯独苏毓,身形挺直的站在前方,严阵以待的看着茶棚里的几人,纹丝不动。
“小苏,我可不记得我和你的关系已经生疏成如此地步了。”一声清冽的低笑传来,只见茶棚内品茶的紫衣公子站起身,缓缓的转过身,向着他们走来。
风流绝伦的俊脸,棱角分明,线条优美的唇边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意,一双眼睛微眯着,如同弯月一般,璀璨明亮,及腰的黑色长发由一根紫色发带束于一半,另一半披散在后背,体态慵懒,随性亲和。
苏毓目光复杂的看着他,正要说话。突如其来的,一只搭在了他的肩膀处,他一回头,就被眼前的一幕深深的震惊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脆弱这么难以形容的华毓秀。
一双大眼里含着泪水直直的看着他面前的人,一滴一滴的往下掉,眸中的情绪像是见到了失而复得之人的喜极而泣,又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了可以关怀安抚自己的亲人一般,忍不住的想要痛苦哭诉,莫名的让人心疼。
在场的人皆有些惊诧,唯独紫衣男子依旧笑得温柔,对上苏毓质疑的目光,眨了眨眼睛,无辜笑道:“小苏可不要误会,我可不认识她,她腹中的孩子也不是我的,你知道的,那个时候,我还和你在一起。”
苏毓不敢直视他的目光,轻轻的撇开了头。
紫衣男子眼底闪过一抹幽光,笑容更加温柔。
一听此言,华毓秀一把擦掉眼中的泪水,不知是哭还是笑好,“哥哥,我是秀秀啊,你的妹妹秀秀。”见他依旧笑着不为所动,想到什么,她摸了摸自己脸,连忙解释:“哥哥,我的脸是变了,可是我是秀秀啊,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从小和你相依为命的秀秀,身处二十一世纪的,我被凌羽那疯子敲了一棒,一觉醒来就到这里来了,你怎么也在这里,你怎么过来的,哥哥,你……为什么不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