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怜了小三儿,以后想蹭娘娘的饭都难了。
想到什么,她话已出口:“娘娘,小三儿肯定想死你了。”
那个小童灿烂的面容映入脑海,华毓秀脸上浮出个笑:“如今,他那边想必也得知消息了。”
前往朝霞宫前,瑞冬看出了她的心思,竟然提前一步,命人去了千流告知。
想说的话,也就淹没在了还未来得启齿的唇中。
也罢,对比起宫规森严北云皇宫,千流宫更适合像小三儿这样的人,那她又何必因一己私欲将其牵扯到这幽幽深宫中来呢。
她何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竟然开始怯怯而行。
甩开那不愿多想的念头,心中的一个决定慢慢成型。
当天夜里,刚过亥时,云绯墨案桌上多了一碗热气腾腾清香索鼻的面,浓厚的香汤,劲道清爽的细面,扩爽清脆的青菜,薄而嫩滑的肉片,外加点缀于上的青葱,光闻着,就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云绯墨看了一眼,眸光微疑。瑞冬带着几分战战兢兢,低声道:“皇上,这是贵妃娘娘送过来的,说,看见你家灯火亮着,请您吃夜宵,奴才拗不过,只好送过来了,她还说……。”
瑞冬细白的脸上现出了几分为难,似乎在考虑着要不要说出来。
“她说什么?”原本还以为哪个大胆的宫女收买自己贴身太监送来,不料想,竟然是她,这面,是她做的,还是吩咐他人做的。
瑞冬不动声色看了眼他的神色,没有喜怒,细细观察,他眉宇间的绪还微微散化了开来,心下略定,却仍苦笑:“贵妃娘娘还说,庆祝她当了你史上第一个妃子,特意赏给皇上的,叫您不要感谢她,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吃完就是了。”
当时听完,他心脏差点没崩裂开来,只见,灯火阑珊下,那女子一袭白衣,笑容明亮,身后两个婢女端着一大盆热面,托盘上还放着三个小碗,三双筷子。
一个想法突然悄至他脑海,他几乎不敢相信,堂堂北云皇贵妃,竟然会和两个婢女一起分享夜膳。
她话一出口,两个婢女面色一白,差点没哭出来,端着托盘的婢女,手中抖了一抖,汤面上青葱晃荡了几下。
不用说,也心知这二人吓得不轻。
说出这话,他是存了私心的,好让皇上听听,教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皇贵妃得到些应有的惩罚。
却怎么也没想到。
皇帝在笑。
瑞冬心中突然有些惊惧,他眨了眨眼,那笑容已然消失,莫不是他年纪轻轻花了眼,还是今夜烛火明晃得厉害,竟教他看错了去。
他晃神间,那碗香面的位置放到了皇帝面前。
还未写完的折子,被他放到了一边,让人不禁产生出了这样的错觉,文武百官上的折子,竟然还没有简简单单的一碗清面重要。
也就在那一刻,瑞冬心中对那还未册封的皇贵妃的定义,产生了些许的变化。
储秀宫。
“娘娘,你手摆放的位置不对,按照北云皇朝的礼俗,朝先祖祭拜之时,右掌理应五指并拢放于左掌第三处关节之上,而不是第二节,也不是在掌心背后。”
“娘娘,祭拜之时,双膝应该同时着地,不要一前一后。”
“娘娘,面对文武百官跪拜之时,目光要直视前方,脚步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姿势端稳,务必要做到雍容华贵,不要丢了北云皇朝的脸面。”
半个时辰已过。
一个时辰已过。
门外的石丹望着湛蓝的天际,百般无聊的掩唇打了个倦怠的哈欠,扭头问道:“石榴,这到底还要多久啊。”
石榴神色沉静,交叠于腹部的双手紧了紧,沉声道:“里面的嬷嬷分明就是在为难娘娘,明明是她要求怎样去做,可娘娘真这样做了,她又能挑出什么毛病,要求娘娘重新来过。”
“什么。”石丹微微倦意瞬间消散了,不可置信低呼,“那嬷嬷疯了不成,这得罪了娘娘,她就不怕日后没好果子吃。”
她站在门外,只顾着观赏花草,哪里有静心听里面的动静。
石榴轻“哼”了一声,声音微乎其微:“娘娘再大,到底不是皇后,如今掌管后宫的,可是太后娘娘。”
石丹皱眉不解,低语:“娘娘初来乍到,又没得罪太后,太后娘娘为什么要这样做。”
石榴沉着目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兴许还有其他的缘由。”
“说到底,还是千流宫好,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石丹有些戚戚,“也不知道跟来这北云皇宫到底是好是坏。”
“石丹,你若想回去,没人拦你。”石榴突然沉声低斥,着实吓了石丹一跳。
石丹惊魂之余拍了拍胸口,委屈道:“石榴,你干嘛那么凶啊,我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石榴厉眼看她,语气仍沉:“娘娘待你我如何,你心知肚明,不过刚来北云皇宫就心生退怯之意,那我劝你最好尽早回千流算了,免得有朝一日,害了娘娘。”
石丹眼中聚集了些许水雾,看了面色坚决的石榴许久,见她都没有安抚之意,转过头,抹了把泪,委屈的站着。
这一幕,恰好被不远处的一个小宫女收入了眼底,她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光,嘴角轻翘了一下,而后快速隐匿。
华毓秀出来储秀宫之际,已过了用午膳之时,这一场教导下来,竟比她的逃亡之路还要费力费神多几分,转动了下脖子,疏通了下筋骨,背后传来嬷嬷的咳嗽声,她连忙摆正了姿势,落落大方而行。
那嬷嬷软硬不吃,华毓秀还真拿她没办法,她是那么的正气凛然,那么的不懂逢源,仿佛随时把自己的脑袋拴在了裤腰上,无隙可击。
那嬷嬷是个人才,可惜是个不能够为她所用的人才。
两个婢女迎了上来,见一人,杏眸微红,便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石丹摇头,石榴垂眸不语。
她们不愿多说,她便不再多问。
回到朝霞宫,用了午膳,躺在院中大树下的贵妃椅上,纳凉休憩。旁边石桌上,放了一壶清茶,一盘瓜果,夏风轻轻,时而卷下几颗落叶,飘于石桌。
后宫第一人,还是有好处的。
至少,没有一群的莺莺燕燕,各种心机算计,不动声色较量,落得一身轻松自在。
云绯墨,倒是个特别的皇帝。
能做到如此的,祥云大陆,恐怕只此一人吧。
他是不愿,不想,还是本就心中无欲,亦或者,他还未曾有过心仪之人。
而她,也不过是能够互相利用吧。
思及此,夏日,变得微凉。
☆、净面规矩
奢望吗?
她承认,她喜欢云绯墨这个人,哪怕从一开始,她于他,就只有算计,这半年来,若没有他的存在,她不会过得如此坚强。
尽管,死死挣扎一番,终会从蛹中破壳,可那痛的过程,或许就不会掺杂了那些许的甜。
仅一滴,就渗入她的骨髓,让她在痛的同时,至少,还有那一抹甜,能够中和掉那钻心的疼。
本以为,知道了真相,她会做出报复他的举动,意外的,听了他简单的几段话,外加那轻柔的笑,手心的冰凉,她将自己的委屈和愤怒悉数抛置了脑后。
她何时变成如此温顺的人,不,她没变,变得也许就是自己面对的那么一个人。
昨夜,她哪里用得着自己做宵夜,一声吩咐,何种美味佳肴没有。
漫步于他宫殿前,呵呵,华毓秀,你承认吧,你只是想去看他,有目的的,见他宫内灯火通明,几乎不做多想,她亲自去了厨房。
一干嬷嬷婢女吓坏了。
整个宫殿,何人不知,她就是北云的王亲封的妃。
一干人战战兢兢的看着她亲手和面,弄成细条,煲汤,下面,一步一步的,熟稔而细心,直至香味袭人,她和婢女消失在夜色。
瑞冬开始是拒绝的,她看出了这人有些不喜她,于是她才故意说些大逆不道的话,不出她所料,瑞冬应允了。
本来,她可以亲自送去,可二十几年的人生,她何曾做过这等矫情之事,举步又止,来回多次,她干脆让他人转送。
也不知,那面,他吃了没有。
也不知,那味,他喜欢了没有。
也不知,下次,他还想不想吃。
女子情丝,果真磨人。
仍记得,她那阿宅好友,扯着纸巾,哭得稀里哗啦,面对她的不以为然时,曾愤愤的说:“华毓秀,你等着吧,让你那么嚣张,总有一天,上天会派个人来收拾你。”
她耸肩一笑:“想收拾我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他一个。”
那时,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到达了另一个时空,因为一个古人,就崩堤了她守卫了二十几年的防卫。
七零八落的。
闭着眼,随手就抓旁边石桌上的水果,一摸,温热的。
云绯墨?
不,不是,他手的触感不是这样的,只一次,她便记住了他的温度。
猛地睁眼,一个做贼心虚的俊俏少年脸上哂笑,手中正抓着一个青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