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廷琛一甩手丢开春福,回身就往王妃的屋子里跑,就见王妃正拿个小剪子在修剪炕桌上白色官窑细瓷瓶里养着的红梅,脸上哪里还有半点刚刚让他去宫里见驾的戚戚然的哀愁样儿。
“母妃,”傅廷琛气得连礼都忘了施了,劈头就问,“你放阿荞走了?你为什么放她走??”
王妃回头看向儿子,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只摇摇头,轻叹,“孩子,强扭的瓜儿不甜。”
“什么强扭的瓜儿,”傅廷琛有些心虚,语气就低了一低,“母妃,儿子带她回来,是因为……是因为……”
“是因为你要拿她当钳制那大肃皇帝的把柄,是不是?”王妃道。
“对对对,那您还放她走?”傅廷琛对母亲这个借口很满意,忙不迭的点头。
王妃却一副了然的样子,“若你真是为此,就不会将她带回王府,”说到这儿,王妃过来拉傅廷琛坐下,“便是你想拿她去和那慕容琰谈条件也无妨,左右她是不会回大肃的,那慕容琰也不会知道她已经离开,只当她还在你的手上,你一样可以掣肘他。”
“不,不是这样的,”傅廷琛转身喊人,“来人——”
“慢,”王妃抬手阻止门口的人进来。她牵着儿子的手,苦口婆心,“儿啊,这姑娘和你无缘,不要强求了。”
傅廷琛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起身来到外面,他唤过管家,吩咐道,“去找人,哪怕将京城挖地三尺,也一定要找到她。”
冰天雪地的,她一定还没有走远,她也走不到哪里去。
王妃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儿子,只得轻轻的叹了口气。
一切只能顺应天意了。
她不是顽固不化的母亲,当年自己就是个极悲伤的例子,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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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荞开心坏了。
她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脱离了那瑞王府。
老王妃听说她要离开,虽然惊愕,却居然并不反对,甚至,还给了她好几百两的银子当盘缠。
这几百两外加之前讹的傅廷琛的八千两?金和五千两白银,足够林荞吃吃喝喝好多年了。
但是,她并不是一个人离开,而是由老王妃派人护着她悄悄从侧门离开,并一路将她送进了另一家高门大户的宗亲家里,老王妃说,这家的夫人是她的手帕交,极是可信的。
知子莫若母,老王妃自然知道傅廷琛回来后,不会善罢甘休,若就这么让林荞自己走,不到个把时辰,林荞就被傅廷琛给挖出来了。
就这么的,接连三天,傅廷琛将京城的地皮差点全挖开了,也没找到林荞的人。
而林荞在老王妃的这位手帕交家里,则天天锦裘暖床舒舒服服的躺着,半丝风波也没受着。
傅廷琛找不到人,正气得跳脚,老皇帝又咣一道圣旨,将他册立为太子,他握着圣旨还没回神,那傅廷越和傅廷清的贺礼就到了,那爷儿俩分明就是商量好了的,生生将个傅廷琛给堵在了储君之位上下不来。
但傅廷琛此时显然没空跟这对父子打嘴皮子官司,他的心还在林荞身上。
这一刻,他已由失去的焦急转改为对林荞安危的担心,这冰天雪地举目无亲的地方,林荞出了瑞王府,能去的地方就只能是客栈,但如今别说京城里被翻了个底儿朝天,就每家每户谁家来了陌生人。也全都查了个遍,没有消息,还是没有消息。
所以,林荞能去哪里?
她别是出事儿了吧?
一想到林荞可能遭遇不测,傅廷琛就急得嘴上起火泡,他将桌子捶得山响,朝大胡吼,“人呢?人呢?你怎么这么废物,这么多人找个人都找不到?”
大胡也着急得脑袋冒烟,可是想来想去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实在找不到啊,怎么办?
就在此时,忽见有人急奔进来高喊,“回太子殿下,紧急军报!”
“军报?”
傅廷琛一把接过军报来,一瞧,就怒极而笑,“慕容琰,你终于追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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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傅廷琛日子不好过,这些年,慕容琰的日子也没好过到哪儿去。
他也是在京城被掀了几层皮都没找到林荞后,才确定林荞应该已经被傅廷琛带走城了,于是下旨一路设卡,鉴于傅廷琛身边有易容高手,他命通往大鲁的每道关卡,都设热水。每一个过关之人都要洗脸验证。
可饶是如此,也还是没有消息。
慕容琰气得连砍了五六个人,后来还是宁劲远请命亲往那些关卡上去巡查,方被他查出有队人车没有洗脸。
他只细细一想,就明白那些人必定是傅廷琛一行无疑。
一边飞鸽传书到京城给慕容琰,他一边循着傅廷琛等人的痕迹连夜追了下去,堪堪到榆关时,榆关守城人回说,就在头两天,宁劲远描叙的那些人才过了关。
宁劲远无奈,他除了飞鸽将此事传给慕容琰,边是带人乔装打扮的潜往鲁国都城,可来后就发现了两件事。一件,自然是傅廷琛被册立太子;另一件,便是傅廷琛也是挖地三尺的找人。
宁劲远问了潜伏在当地的细作,才得知,傅廷琛要找的是个姑娘,是他从大肃带回来的姑娘。
宁劲远顿时明白,阿荞应该已不在傅廷琛的手上了。
于是,宁劲远的人便也加入了寻找,若能找到林荞,再悄悄的带回去,不动刀不动枪的,那便是皆大欢喜。
否则,即便找到了林荞,也是不能轻举妄动的。毕竟敌众我寡又人在矮檐下,慕容琰的飞鸽传书上极明白的写着,“不得作无意义的牺牲。”
第128章:海郡王府里有个母夜叉
而另一方面,在得知林荞已被带进大鲁后,慕容琰便带了一队精卫,微服急往榆关而来,他命人给大鲁所递的国书上称,“欲和大鲁建立友好邦交,求大鲁太子一见。”
国书没有到,慕容琰到达榆关的军报先到了,傅廷琛冷笑,“若想孤交出阿荞,他须先将弈弟的身子交出来。”
当即,他修书一封,命人送往榆关,直言要慕容琰归还庆王世子的尸身,慕容琰见信大惊,这才明白为何当然慕容弈可以令傅廷琛愿意协助,怎么他原来竟是庆王之子?
回想当日,即便是在龙隐山观景亭上,慕容弈也只是口口声声要替净和师太和周妃报仇,绝口未提庆王,无论是慕容琰还是嘉和帝乃至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慕容弈的心里竟然还藏着这样的一个秘密。
而慕容弈之所以有龙隐山那惨烈的一跳,想来,也是跟这个有关的了。
难怪慕容弈给他的遗信里说,要把他埋在无根山庄。
那里,是他父母的相聚之地呵!
将那信焚掉,慕容琰悲愤的一拳打在桌子上,他深为净和师太当日误导嘉和帝愤怒,更为净和师太对慕容弈的不负责任而悲愤!
慕容弈在大肃皇宫长大,她应该能明白嘉和帝只要确定这个儿子是亲生的,就会对慕容弈无限恩宠,她若替慕容弈贴身设地的多想一想,就不该将慕容弈是庆王之子的事说出来。
有时候,谎言是可以避免很多悲剧的。
为了儿子能安心的过完一生,她便是隐瞒真相,让慕容弈一辈子都以为自己是嘉和帝之子,平平安安的过完此生,又能如何呢?
净和师太实在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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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廷琛自从知道慕容琰来了。就开始了紧张的备战状态。
用傅君桓的话说就是:“正找他呢,送上门来了,儿砸,干他。”
慕容琰这边迟迟得不到大鲁的回信,也很焦虑,两国开战,苦的是黎民百姓,即便慕容琰不惧战,也不愿战。
所以,他虽是来追林荞,却也是希望能和鲁国建立友好邦交,让老百姓不要再为慕容家和傅家那点子屁事儿遭殃了。
见大鲁这边不搭理,慕容琰想了想。就命人送了一封骂得很难听的信过去给傅廷琛,信上的意思无非就是大鲁的国际风范很差,难道是大鲁的太子见不得人之类。傅廷琛看了后,气笑了,“哟,慕容琰急了,来跟孤玩激将法。”
大胡等人就开始摩拳擦掌,“殿下,咱们发兵吧,把榆关直接踏平算了,然后活捉大肃皇帝,这大肃天下就是咱们的了哈哈哈。”
傅廷琛冷冷看了众人一眼,“若是慕容琰真落到我们手里。大肃皇族必定会接慕容瑜出诚王府,那时慕容瑜坐上大肃的皇位,还不如慕容琰呢,最起码慕容琰会因为林荞而对我们忌惮几分。”
大胡等人一听,果然如此,便蔫了,“那……那怎么办?”
傅廷琛在屋里踱了几步,就问,“还没有找到她吗?”
大胡等顿时就低了头,不敢吭声了。
傅廷琛一看众人蔫头巴脑的样子,就火了,将桌子又拍了个山响,“你们还有点用没有?连个女人都找不到。还敢跟孤说什么踏平榆关活捉慕容琰?”
大胡蔫蔫的回,“太子殿下,如今京城里除了王公大户外,其他的地方全翻遍了,这……实在是没地儿再找了。”
“王公大户?”傅廷琛忽然一愣,就觉得……咦?
他这才想起他母妃的脾性,他母妃是明白他的性子的,若母妃诚心不想让他找到林荞,势必会帮助林荞藏起来,他母妃要藏人,也自然是会藏在他找不到的地方。
那么,这些地方自然就是他不能去搜的地方,他不能去搜的地方。便只有那些王公贵族家了。
傅廷琛便叹气,他母妃确实给他出了个难题,就算他如今贵为太子,也不能挨家挨户去这些皇亲贵族家里找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