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比起他父亲就更是少言,人憨憨实实的,见问,忙红着脸回道:“安排好了,马也喂上了。”
“还喂什么,明早拉出去遛一下,就饱了。”张王氏是个小气的,一听还填补了牛吃的料,立马心疼了。
见她说话不分场合,张大伯忙斥道:“这是大人家的马,又是特意送贤哥儿家来的,能怠慢了?”
说完,他也不瞧老伴的黑紫脸,看着小张贤道:“秀姐儿,你大些,有些话,大伯在这里要好好同你说一说,不然大伯心里愧的慌。”说着,想起自家兄弟,正当年就去了,不觉又流下泪来。
张曦秀瞧着大伯的情形,已经有些明白,他大概有些重男轻女,又或是觉得面对自己尴尬,所以才事事以弟弟为中心。
遂,见他看着弟弟对自己说话,张曦秀微微尴尬了下,也就过去了,忙点头道:“大伯您请说。”
张大河听的孩子礼貌客气,心里微微一滞,也就过去了,想了想道:“没能去常山,你们心里怕是怨着大伯呢。”
张曦秀不知他这话说的是单纯的客气,又或是真的觉得过意不去?遂,矜持地握着帕子抹眼泪,并不答话。
瞧着张曦秀如此,张大伯又是一愣,突然觉得这孩子怎么这么难搞,一点也没有种田人家的女子好说话。
遂,有些泄气的张大伯也不客套了,直接道:“怨大伯,大伯也认了,这不去是有缘故的,说多了,也没意思,如今你们回来了,就先安心住下,其他的过一日再说。”
瞧着当家的这么简单就定下了,张王氏不干了,也不敢反对的过火,而是拽了拽老伴的衣袖。
被老伴一拽,心里本就有些不舒服的张大伯,很是瞪了眼老伴,呵斥道:“什么事,说!”
老夫妻俩这样,其实是有些失礼的,不过,张曦秀没听到大伯冠冕堂皇的解释,倒是又安了安心,这个大伯估计不是面慈心狡的。
张曦秀带着张贤稳稳地坐在凳子上,并没因为大伯夫妻俩的动作而有丝毫表情,这令一旁干站着的张安是既感慨又自卑。
张大伯和张王氏倒是没注意这些,张王氏见老伴虽不耐烦倒也没像往常那样拦着自己说话,先就高兴了几分。
遂,她一扫刚才的忐忑,看了眼张曦秀,便自来熟地,又一次拉起张曦秀的手,道:“闺女,你大伯是个嘴笨的,不去常山,是因为他们不识字,家里日子也艰难,不像你们高门大户的,来去有下人……”
“说什么呢,别扯这些有的没的。”张大伯一听这话,臊的脸通红。
被老伴当着小辈面这么呵斥,饶是一贯有些怵老伴的张王氏,也是火起,当即撂下脸道:“你要脸不说,拦着我做什么?家里日子艰难,这又不是谎话,有什么说不得的。”
说着,张王氏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长满老茧的大手很是下劲地捏了把张曦秀的小嫩手,疼的张曦秀一哆嗦。
也不知她是瞧见了张曦秀的哆嗦还是没瞧见,说完,见老伴没吭声,她又来了气焰,故意抹了把老泪,扬声道:“我们这样的人家是能顺便出门的?先不说这路上是不是安全,单路费就够我们一家子寻摸的了。”
“娘——”
听到儿子瞎喊,张王氏不满地瞪眼道:“喊什么喊,同你爹一个德行,打落牙往肚里咽,你瞧瞧,我们这边动静这般大,全村的人八成都知道了,唯独你二伯二婶是聋子瞎子不成?”
说完,也不看儿子和老伴,直接捏了捏张曦秀的手,问道:“闺女,你说我这话对不对?”
张曦秀瞧着这一幕幕的,有些啼笑皆非,大伯母这些话看似自己说的,其实也是大伯心里的话,不然大伯不会沉默。
明白了他们心里想的,张曦秀也不想委屈了自己个的手,见问,抽回了手,低着头,柔柔地‘嗯’了声,并不多言。
她一抽回了手,一直没说过话的张贤,忙红着眼,悄悄地拉着姐姐的袖子,担心道:“姐姐可疼?”说完这话,他红着眼眶瞪了眼,一旁故作没事人的张王氏。
☆、46.第46章 第一夜
张贤的举动吓了一直老神在在的张王氏一跳,她何时受过老伴以外人的脸色,当即撂下了脸,冷冷地回瞪了眼张贤,心里是越发厌烦张曦秀姐弟了。
弟弟的举动,张王氏的狠脸,靠的最近的张曦秀瞧的真真切切,怕弟弟被吓着了,忙看了眼弟弟。见他憋着气,知道若不是自己一再交代他,不要多话,这会子怕是他早坐不住了。
瞧着弟弟这样,张曦秀真是后悔死了,要知道眼前这些人并不值得自己多试探,吓着弟弟可是不划算。
遂张曦秀也不再隐忍了,拉了弟弟的手,冲着他安抚了句,“没事”,便越过张王氏,只瞧着大伯道:“大伯,这会子也不早了,可有地方安排我们住下?“
“啊?啊。”张大伯被一直蔫不出声的张曦秀突然的要求,给弄的一愣一愣的,连话都没说利索。
瞧着张曦秀姐弟如此,张王氏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不过,想到晚饭前,马车上卸下来的那点东西又忍住了,好歹的今天先这样,明天探探消息再说。
张王氏不说话,事情也就顺当多了,张大伯回了神,忙转脸问道:“老婆子,可收拾妥当了?怎么安排的?”
张王氏其实根本就没收拾,也没安排,被问到跟前,只得咬着牙道:“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家就这么大,南屋让赶车的和那个大小子住了,这侄女和大侄子还有那个小丫头,就只能是将就将就了?”
这话听着对,可还是没说究竟如何安排。张曦秀已经对大伯一家没有什么指望了,不过,本来就没什么指望,只寄望于能通过大伯他们,顺利在张庄落脚罢了。
遂,失望失落什么的直接没有,且她还等着大伯母如何说出,让她们另寻他处的话呢。
张安是个老实乡里人,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忙揽了责任道:“都是团哥儿娘的错,这一天也不知她忙些什么,怎么连妹妹她们的住处也不安排好了。”
堂哥的话,倒真是说的及时,不仅张大伯和张王氏诧异了下,张曦秀也有些意外,瞧着黝黑老实的堂哥,没想到还有这一面。
遂就着堂哥的话,张曦秀也带话道:“也是我们来的不巧,怪不上伯母和嫂子。”
儿子解了围,张王氏也不好不说清楚了,忙道:“今天是迟了,这样,安子送二姐儿和那个小丫头,去你二伯家和菊花凑合一晚,贤哥儿就和我们老俩口凑合,其它的明天再说。”
什么?!
听了这个安排,张曦秀直接冷汗都出来了,这也太不讲究了吧,弟弟可是都八岁靠九岁上了,能同大伯母一道睡?
大概是乡里人不讲究,张曦秀瞧着大伯和大堂哥都没反对,大概是同意这话了,张曦秀吓了一跳,忙准备反对。不想,她还没说话,张贤不乐意了。
只见小家伙弹了弹衣摆,冲着大伯一拱手,摇头道:“这事不妥,男女七岁不同席,侄儿如今已经八岁了,若是大伯家实在安排不了,我可以和大川常叔他们住一宿,只望能妥善安排了姐姐就好。”
小家伙虽瞧着瘦挑,但精气神不差,更兼说话文文静静,却又掷地有声,弄的张大伯脸上有些黑红。
一时想起,昔日三弟就是个讲究人,老婆子这话,对乡下野小子无所谓,可对读书的孩子就是那啥,有辱斯文了,好像是这话。
遂,张大伯忙道:“不用这样,我和你大伯母去别处挤一挤,你和你堂哥住我们屋,二姐儿和外头那个小丫头就和团哥儿娘一道住。”
这个安排就很妥当,张曦秀不觉松了口气,这么晚了,她可真不想再去二伯家听一遭儿闲话,她得留着精神,等待明天更大的事。
时间不早,话也就只能这么多,彼此看着还算是和睦,至于大家心里是不是如此,自然只有各自心里明白。
这一夜,大概谁也没睡的好。
晚间,亏得凝香机灵,早早就同小王氏在灶间帮忙了,这么一来,张贤和张曦秀倒是用上了舒服的热水,纾解了不少烦躁。
第二日一早,睡得及其不舒服的张曦秀在公鸡打鸣的时候醒了。
凝香也没睡踏实,直后悔昨儿没同意和小姐睡一边。
小王氏带着孩子,团哥儿一岁半的奶娃娃倒也不闹,只是这小王氏太会打呼噜了,吵的她实在是睡不着。
知道小姐醒了,瞧着外头天刚麻花亮,凝香有些担心地小声道:“小姐,我们怎么办?”
因为中间还隔着个小娃娃,张曦秀也没敢动,只小声回道:“我们也起吧。”说完,小心地撑着被子坐了起来。
不想,这北边的初秋已经蛮凉的了,屋里又没有熏香炉子什么的,空气干冷干冷的,她这猛不丁地一坐,还真是不适应。
屋里很静,凝香听的小姐哆嗦,忙心疼道:“小姐,您等一会再起,让我先起来。”
张曦秀是打算来吃苦的,只是一下子没适应这边的天气,忙笑着回道:“不必,你先起来又能如何?好了,赶紧地,乡里人起的早,别让人笑话了。”
听的小姐这话,凝香只得苦笑,是这话。想起,在西峡堡新家的时候,虽也在北边,可是这屋子和那屋子是不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