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王没吭声,静静的看着她,审视的目光,有着说不出的意味。
明礼郡主从身上拿出两枚平安符,抬头对上他眼神,额头冷汗滚落,惨然苦笑:“父王,这平安符真是女儿亲手准备的。我知道,我、我……”
双眸湿润,红了眼眶,样子楚楚动人,明媚的俏脸,像极了夫人霍氏。
旭王微微皱眉,平静低沉的说道:“你可知,父王为何一直未给你定亲?”
明礼郡主抬头,父王在灯光下那么明亮,她的心里却一片黯淡。
旭王目光从她头顶望向外面,静谧的夜,低沉的声音犹如梦语:“因为你以前年龄小,父王怕你被人糊弄。你总归是父王的女儿,父王希望你能平安的过这一生,不要牵扯进这些本应与你无关的事。不过你的出生就已经牵扯进来,但出身不能选择,以后的路可以选择。”
明礼郡主跪下,低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知该想些什么。
旭王似乎没看见,低音继续响起:“你知道你母妃怎么薨逝的吗?父王不想把上一辈的恩怨加在你身上,只是想给你找一个,像父王、母妃这么情投意合的,能疼你、宠你、让你一辈子过得舒心。但你若想选择不同的路,父王也会成全你。”
明礼郡主头低得更低,样子看着很无辜,苗条的身材也显得单薄起来。
旭王看着她样子,眼里闪过一抹不明的光,当年霍氏就爱用这招对付她,不知道是天赋,还是遗传。想到这声音冷了几分:“你知道为何今天有人能找上你吗?你以为旭王府父王都管不住吗?时间不早了,回去吧。等父王从东南回来,就给你定亲。”
明礼郡主唰的抬起头,旭王已经拿着折子沉浸其中;明亮的灯光下,两鬓斑白。
是夜,信州恒泽县东北方,距离恒润县不远,野猪林。
野猪林是一片地势平缓的矮山,山上长满了各种树木,一条小河穿山而过。现在河水干了,河沟有些烂泥;树林里野猪也少,唯有树木依旧苍翠。
今夜野猪林极热闹,来了将近两千人。又是砍树又是搬石头,树没砍多少,还从别处砍来一些,又弄了些草;石头也是从别的地方搬来的,再盖几间房子,照着驿站的样子盖的。
人多力量大,眼看着房子从地基盖到一人高,大概天亮就能盖好。
现在凌晨两点,月亮爬上天,没有水洗脸,依旧特明亮。
天旱也有好处,这一月至少能赏月二十天,家里东西不发霉,还有各种好。
逸公子一身白衣,犹如月下仙,行走在树间,心情不错,诗兴大发:“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好湿!”英布鼓掌,毫无诚意。
“滚猪窝睡觉去!”逸公子踹他,一会儿不杀人皮痒,什么人啊。
“人家不要。”英布跑一边,学着逸公子的样子傲娇,奶油小生,油腔滑调的。
“那你在这呆着,我们走。”逸公子最讨厌他,那撮胡子看着更滑稽,一点不正经。
“人家不要。”英布立刻去牵马,跟着主子才有人杀,有肉吃。大半夜谁睡觉啊,有理想有作为的年轻人今夜都忙着。
一会儿牵来三十匹马,英俊、书滴还有昭王等都准备走,孟虎也过来。
逸公子和孟虎说道:“这里就交给你了。恒润县也留意点,有事通知本公子。”
孟虎郑重应道:“放心吧,大伙都憋着劲儿呢。”
逸公子点头,孟虎他们憋着劲儿,老百姓也是。尤其老百姓,憋足劲儿的时候,能移山填海;谁敢杀上门来,就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昭王过来,站在逸公子跟前,凤眸熠熠生辉,要不要背你啊?
逸公子忙退后一步、两步、三步:“你不要占本公子便宜!本公子还要赏月!”
昭王一脸圣洁:“赏月明天还有,不如让你占我便宜好了。”
逸公子摇头:“本公子不喜欢占人便宜。”
昭王声如天籁,充满诱惑:“那我求你行不行?有便宜不占是傻子,不占白不占。”
逸公子鄙视:“当我是小孩子吗,不看看你身上哪里有便宜可占。”
英俊更鄙视,骑上马一溜烟走了。这么弱智的游戏,就这两只天天玩都玩不腻。
书滴压根无视,骑上马也走了。希勒视而不见,骑着马先走着。
昭王拉着逸公子:“乖乖睡一觉,明儿才有精神。否则万一输给二公子,一世英名就毁了。”
逸公子应道:“你就是不说好话,本公子怎么会输给二公子。这是你求本公子的。”
昭王点头,我求你就是了,来我背你,上马走人,很快追上希勒,追上书滴、英俊。
凌晨时分,众人来到洛山,粮仓基地。
夜里这儿也来了上千人,将四处收拾干净。粮食已经搬空,实际大约二十四万石粮食。
从信炀山往恒泽县,是从洛山边缘经过,到粮仓用不了半个钟头。
☆、第63章,大公子和二公子
黎明第一缕曙光照到信炀山,操练场上,一千精兵和二百火鸾卫已经准备就绪。
精兵全部穿着褐红色皮甲,骑着骏马,犹如处理过的血,又像特殊的火焰,威风煞气。
二百火鸾卫都是橘色皮甲,就像一片绚丽的朝霞,将整个信炀山照亮;又像一团火,所过之处烧光杀光,只余废墟与灰烬依旧炙热。
二公子火迪知出来,一夜好梦,脸红扑扑;眼睛像信春湖一样水波荡漾,在众人心底荡漾开,莫名涟漪;一身火红罗袍,晨风中飞扬,就像一面旗帜,将飘扬天下。
火天一紧随其后,大红凤袍,霸气张扬,让精兵、火鸾卫都看直了眼,太漂亮了。
欧阳坤出来,穿着蓝色布甲,像个儒雅的读书人,又像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大帅。
火鸾卫牵来一匹宝马,本名紫骍,毛发赤红,高大矫健,标准圣人坐骑,比人都高贵帅气。正常时速约六十公里,跑起来像一条龙在飞,因此二公子赐名赤龙,比赤兔高大上。
二公子正要上马,火天一过来说道:“公子,昨夜不曾突袭,今日……”
二公子睿智超然的说道:“何须突袭,今日全速前进,午时前赶到恒泽县!”
这么多人直接碾压过去,这才是圣明该有的气度。突袭什么的,那是弱者底气不足才做的。再说现在双方等于摆明了,突袭谁啊?大公子敢来突袭信炀山吗?
火天一想想昨儿都过去了,现在说现在:“那公子准备走哪条路,从信炀山到恒泽县有两条路,左边一条经过恒洛县,右边一条经过恒润县。定下来好安排人前面探路。”
二公子左右想了一下:“走恒润县,那边一马平川,利于走马。”
火天一生性多疑,继续劝:“大公子此人心思缜密,会不会在路上设伏?”
二公子略有不耐,轻傲威严:“派五十火鸾卫走恒洛县,顺便去洛山看看。”
火天一眼睛一亮,二公子走右边恒润县,左边也不放过。两路相互照应,还能形成夹击,还是公子圣明。再说大白天的,大公子再厉害,又能搞什么鬼。
洛山五十万石粮食是个大事,应该查清楚,之前派去的人到现在还没消息。
火天一和欧阳坤商量一下,再派二百精兵,跟着火鸾卫一块出发恒洛县。欧阳坤留下坐镇,火天一随二公子同行。
一声令下,马蹄声一片,狂风般刮出信炀山,烈火般朝恒泽县烧去。
左路火鸾卫队长姓火名玠,也是个美男子。
太阳下赶路几个小时,来到洛山,他脸红润犹如抹粉,身上一股香气,闻着一阵清凉。
精兵副尉欧阳菊,是欧阳坤的堂侄,打马靠过来,不由得醉了。
火玠身上的香味是九潭特有的火木灵香,只有极少数人才有。还要长得这么漂亮,闻起来才有味道;若是一个矮矬黑,也闻不下去。欧阳菊不是猥琐,是自然反应。
火玠看他一脸贱相,冷声说道:“本将还有事,你去山里一趟,一个小时内回来。”
欧阳菊一愣,火玠带队,是有资格命令他,笑着应道:“什么事需要帮忙吗?我去去就回。”见火玠不理,他一挥手,带着二百精兵,直奔粮仓。
粮仓范围不小,周围五座山,不少储粮的仓洞。
中间一片营地,东边、北边原驻扎精兵,西边客房,南边操练场,中间是主将。
现在整个粮仓,静悄悄,地上一粒粮都没有,所以一只鸟都没有。地上一个尸都没有,也没有一丝血腥味。没有一只老鼠或苍蝇。干净的让人心里发毛。
山上的仓洞门关着,营地房子整齐,一些毁损都收拾干净,一点战场或废墟的样子都没有。好像这里所有人与粮食一夜之间消失不见,是消失,不是被抢光。
这太奇怪了。不论消失还是抢光,这里的气氛太诡异,头顶的太阳带来压抑。
二百精兵都很警惕,之前五百精兵都消失了,甭说他们二百人,除非火鸾卫一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