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知女儿犯了左性,不再劝她,心道小孩子家家,纵然聪明,到底还有些不懂事。等她再年长一些,知晓婚姻和儿女对女人的重要性,便不会这样想了。
身为女子,再怎么倔强,心气也不能太高。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有时也不能为所欲为,何况旁人?
沈曼了解自己的女儿,秦琬亦了解母亲,瞧见沈曼的不以为然,原本不过赌一时之气的秦琬发了狠,暗暗发誓,一定要凌驾于众人之上,实现今日的誓言。
她一贯果断善谋,定下目标之后,心中飞快盘算起来。
女子执政,虽不常见,却亦有之。譬如吕后,权势鼎盛之时,刘氏皇族皆要仰其鼻息。只可惜,秦琬身为宗室女,“太后垂帘”对她没半点参考价值。至于公主监国,古往今来,似乎未曾有之。
不过,未尝不可。
秦琬越想,就越觉得这一条可行。
史书中记载的诸多朝代,宦官专权屡见不鲜,为何?还不是因为皇帝生长于深宫,内侍便是他们最亲近的人,想从权臣甚至太后手中夺回权力,自然得依仗宦官么?倘若阿耶做了皇帝,以阿耶的性子,定不耐烦政务。若自己提出,愿为阿耶分忧,阿耶定会同意。如此一来,自己纵无监国之名,亦有监国之实。十年的流放,让阿耶阿娘吓破了胆,满足于宗正寺卿,秦琬却没有。她想着一句古话,轻轻地笑了起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第六十章 庶出子女
沈淮领了左金吾卫中郎将,南府十六卫又盘根错杂得紧,若非圣人命他来宣旨,他又带上了姑姑的嫁妆单子,打算将寄放在沈家的嫁妆悉数还给沈曼,也不至于偷得半日清闲。
这些年来,他为替代王奔走,察言观色的本事已练得炉火垂青,本打算哄得代王开心,趁机再提于氏挪用沈曼首饰的事情,将这根刺给拔了,以待时日抹平。一见最得沈曼信任的七月走进来,附耳对沈曼小声说了什么,沈曼竟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做侄儿的就猜到姑姑的难处,不敢再提什么扫兴的事情,连忙起身告辞。
秦恪不明所以,还要挽留,秦琬却走到父亲的身边,轻声道:“阿耶,程方回来了。”
程方?
秦恪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程方回来沈淮跑什么?忽想到自己昨儿吩咐程方做的事情,神色就沉了下来。
见到沈淮略有些惶恐的神情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秦恪好容易挤出一个温和的笑意,让对方离开,这才有些不高兴地问:“都接回来了?”
“月娘没直说,我觉得——”秦琬指了指沈曼和七月,对父亲咬耳朵,“似乎有难处,不方便说。”
难处?什么难处?难不成觉得代王府的总管不够格,非要他这个王爷去迎接他们么?
秦恪本就对这些无法与自己共患难的妾室十分不满,如今一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觉得她们败坏自己的兴致,不由抬高声音,话语中也带了一抹冷意:“七月,有事大声说,不要遮遮掩掩。”
七月唬了一跳,忙不迭跪下,沈曼见状,嗔道:“孩子们都快回来了,这又是哪来的火气呢?”
听沈曼这么一说,意识到自己误会,秦恪不免有些讪讪的:“既然都回来了,那么就让他们进来吧!我也好久没见着他们了。”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既有些感慨,又有些惆怅。
秦琬伏在父亲的肩头,好奇地看着来人。
她倒要看看,被阿娘如临大敌的周红英和秦敬,究竟是什么货色!
不消多时,一男二女鱼贯而入。
他们走路的姿态非常优美,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优雅,让秦琬意识到父母说得“裹儿很多浸透在生活中的礼仪都不懂,会被人嘲笑”是什么意思。他们的相貌亦非常出挑,为首的那个男子眉目如画,桃花眼含情脉脉,眼角的泪痣更添几分妖娆。若论姿容,纵与卫拓相比,亦有一拼之力,一个是九天谪仙,一个是千年妖精,不过嘛。秦琬还是欣赏卫拓的风姿,裴熙的锐气,眼前这位……略阴柔了些。
至于身后的两个女子,皆已展露少女的风姿,身段窈窕。左边那个鹅蛋脸,柳叶眉,观之可亲;右边那个眉目清艳,难描难画,见之忘俗。
秦恪一见他们,脸色都变了:“怎么就你们三个?老二呢?老四呢?大娘呢?”
被他的态度所吓,左边的少女“扑通”一声跪下,男子见状,忙不迭伏地,右边的少女慢了半拍,却也很机灵地随兄姊跪下。只见男子抖抖索索,声音颤抖:“儿子,儿子不知。”
秦恪自己见了圣人,就如老鼠见到猫,见到儿子有学有样,他却不乐意了,怒道:“你不和他们住在一起?怎会不知?”
“二兄与四弟并未与儿子一起,大姐也不曾。”秦放忙不迭为自己申辩,万分委屈地说,“沈公爷为我们置了宅子,就在平昌坊,可周、王二位姨娘说,她们可以去投奔兄弟,故……”
秦恪闻言,气了个仰倒。
他被流放到远方,作为王妃的娘家人,沈淮帮他照拂庶出子女天经地义,难不成会害了他们?将不信摆在脸上,连沈淮帮忙置办的宅子都不住,跑回娘家去,扇得还不是秦恪的脸?
对于秦放的话,秦恪没有不信的道理——周氏和王氏终究是沈淮的长辈,她们去“投奔兄弟”,沈淮还能硬拦着不成?故他脸色又坏一份,命人唤程方来,问:“怎么?他们不肯过来?”
他倒没疑心程方故意给周红英等人下绊子,事实也却是如此,程方千伶百俐的人,怎么会做落人话柄的事情?只不过呢,去接代王妾室和儿女的时候,他带的车是按人数来点的,就加了几辆拉货用的骡车罢了。
王、周二家供自家的姑奶奶和代王儿女如同祖宗,周红英又有个永安侯府出身的儿媳妇,秦敬这些年在外头混,灰色收入不少,想凭这么几辆车就装下全部家私,可能么?但若不一次性将东西带回来,再派人回来拿……到了王府,做主得就未必不是她周红英的人了,到时候物件一造册,很多好东西的来历,可不就说不清楚了么?故程方说得特别坦荡,堂堂正正,无愧于心:“回殿下,大娘子的太婆婆正病着,脱不开身。二郎君已成了家,清点家私、雇车、雇人,都需要时间,便命奴婢先回来了。”
秦恪不听解释还好,一听差点气得说不出话来。
得,不是装腔作势要拿乔,顶多是女儿的婆家听说媳妇生父回来,恐她有生父撑腰,变得骄狂,便打算拿捏她一番。至于儿子,娶得是侯府千金,十里红妆,偌大家业,自然要仔仔细细地清点。
内宅的弯弯绕绕,秦恪不懂,但他不是傻子,人情冷暖还是知道的。他身为皇长子,回了京,封了王,别说大女儿的太婆婆病了,就是她的夫婿死了,不行,不能这样诅咒女儿,那么,就是她的太婆婆死了,只要自己想见女儿,她都得高高兴兴地回来,有谁敢拦?偏生秦绢的婆家就这样做了,做得大大方方,将拿捏她的意思摆在明面上……这是何其污糟、短视、没眼色的婆家,周红英的心究竟黑到了什么地步,居然给秦绢说这样的亲事!
“程方,你再去一趟,去大娘那里。”秦恪想喝茶,却发现被自己一握,茶盏和茶碗微微碰撞,声音在寂静的房内显得极为刺耳,气得将茶碗一扫,高声喊道,“如果大娘的夫家不让她回来,从今往后,他们就别想上代王府的门了!”
秦琬安抚地拍着父亲的脊背,给他顺气,柔声道:“阿耶也不必将情况想得太过糟糕,今儿不是休沐日,挡回程方,应是后宅女眷擅作主张。咱们等到明日,若大姐的夫家仍没有个明理的人前来赔罪,这般不懂君臣之分,不懂孝悌之义的人家,我代王府可不敢与之同立一地。”
秦放听了,不由咋舌。
这位嫡出的妹妹好生厉害,不说则已,一说简直是要断贺家的根啊!
代王再怎么没希望继位,那也是板上钉钉的皇长子,圣人亲封的代王,如今的宗正寺卿。贺家算什么?最出息的男人也不过是尚书省一个不入流的令史,连个品级都没有,若得罪了代王,让秦绢和离,另择良人出嫁也就是代王一句话的事。如此一来,贺家还能有什么前程?和离的娘子难出嫁?那也得看什么人家!再过大半年就是春闱,天下士子齐聚,无不渴望权贵提携。代王的庶长女,别说嫁过一次,就是嫁过十次八次,照样有人抢着娶!
被秦琬这么一说,秦恪也觉得很对,妇道人家多半盯着后宅一亩三分地,闹不懂事情轻重无可厚非。若贺家的男人回了家,知晓这件事,还不思悔改,那就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看一眼都多余。
沈曼看着跪在堂中,惶恐不安的三人,语气中带了一抹怜惜:“恪郎,你莫要吓到孩子。”
从“大郎”到“恪郎”,夫妻俩的关系已然更进一步,秦恪点了点头,让秦放、秦织和秦绮起来。
沈曼给他们赐了座位,目光停在两个庶女身上片刻,方望着夫婿,微笑道:“恪郎,你看二娘、三娘,十年未见,规矩半点不落,可见李氏将她们教得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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