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泽中这样做,在他父亲死后一个月,他的母亲也被活活怄死。
母亲死后,葛泽中竟然把母亲的尸首一块封在牛房,拒不发丧。
吉瑞丽宁愿把全部财产给葛泽中,哭求为公婆发丧,葛辛丑也哭求让爷爷奶奶入土为安,葛泽中不肯。
葛辛丑和郝沈梅原先住的屋子,不比牛房大,郝沈梅的嫁妆家具挤挤挨挨摞在一块,才将就着放得下,屋子里除了两口子住的小炕,就再没有空地儿,人进出屋上坑还得侧身挤。
郝沈梅怀上第一胎的时候,葛辛丑跟葛泽中商量,看能不能把他住的房子拆了,在原址上盖大点儿的房子,要不有了娃子的话,他住的屋子根本转不开。
“要折腾随你的便,房子你自己盖,家里没钱给你败家。”这是葛泽中当时的话。
当时的郝沈梅年轻,遇事容易炸毛,立马就闹腾了起来,两天时间,葛泽中被她闹得不得安宁,最后妥协,两间牛房也给葛辛丑和郝沈梅两口子。
但葛泽中也有条件,盖房子要花费的钱粮,他一概不管,房子盖成啥样,也是他们两口子的事。
郝沈梅就问葛泽中:“那房子盖好了算谁的。”
没有分家,儿孙置办的所有财产都算家里的。
“只要你们有本事把房子盖起,房子就是你们的。”这也是葛泽中当时的原话。
葛泽中心里很清楚,牛房是全土坯房,连地基都没有,用的木材也只是粗木棍而已,就是拆了牛房,也没啥东西可用,葛辛丑两口子住的小房,比牛房的材料好不到哪里去。
但郝沈梅不能再闹了,两个老人的棺材在牛房已停三年,这是葛辛丑的痛,如今好容易葛泽中松了口,她不忍拒绝,也不能拒绝。
要拆牛房,就意味着得先把葛辛丑的爷爷奶奶下葬。
老话说,孕妇和周岁以下的胎娃,遇有白事都要退避一里以外,否则,孕妇会流产,胎娃会被带走魂魄,要么变傻子,要么干脆活不长。
可郝沈梅没有办法,只能全力操持丧事,尽管有吉瑞丽同力承担,郝沈梅还是因为劳累流产了,那以后很长时间都怀不上。
她十八岁结婚,二十九岁上才有的葛凯森。
连牛房带原先住的小房,拆了后除很少一点石头砖头和瓦片外,基本没啥东西可用,盖房的其他材料,只有用钱买,父亲不给钱,只有借。
最省钱的办法就是盖土坯房,因为土坯不用买,全靠一把子力气自己弄。
拆下来的那点砖头石头连打地基都不够,葛辛丑和郝沈梅更不敢请人帮忙挖地基坑,那得管人家的饭,两人就自己挖,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
那时葛丁丑已经结婚,两口子再住回后院不合适,就借了别人的房子住。
葛辛丑要上班,一个礼拜只能在家呆一天,郝沈梅白天干完集体的活,晚上还要下力气挖地基坑,父母不仅连一句问候都没有,还嫌挖地基坑吵到他们睡觉。
挖好地基坑,打夯,起地基,这个活就不是两口子自己能干得了的啦,只能请人帮忙。
葛辛丑和郝沈梅是白日里笑脸对人,晚上对脸皱眉。
不是两口子小气不想让干活的人吃饭,那一个个牛样的食量,两口子是真的发愁呀。
地基起好,盖房的土坯还没着落。
土坯的厚度跟普通的砖一样,长方形,有四块砖排两排那么大,这个活郝沈梅干不了,她到底是个妇道人家,没那么大劲,即使提得动石锤,她也打不了土坯。
葛辛丑每个礼拜天都尽量不歇气地打着土坯,当年那个柔弱俊美的年轻后生,愣是磨成了一个粗拉拉的黑汉子。
郝沈梅的姐夫蛮娃、葛丁丑、葛跟丑抽空都会帮忙打,队里也有不少汉子抽空帮过忙。
就是多年不和娘家来往的葛益鸾,也让自家汉子领着两个儿子来帮忙,只是父子三人只在地里干活,不进村,也不和村里人搭话。
就是盖土坯房,也得先起一米多高的砖墙,否则一下雨,土坯浸在水里,房子还不得塌了,四角支撑的柱子也得是砖砌的柱子。
为买砖和木料,郝沈梅不停地接针线活,白天要去地里上工,晚上熬夜做活,葛辛丑的工资上交的也少了,还要到处借钱,因为这个,郝沈梅没少跟公婆吵架。
等材料置备齐,地已上冻,只有等到第二年开春再动工起房。
起房是个大工程,葛辛丑和郝沈梅整个冬天都在借钱借粮,省吃俭用。
开春盖房,请人砌墙,做门窗,架梁,溜瓦,尽管村里人帮忙不用给钱,可每天得管饭,管烟,管酒,一个冬天的积蓄,几天就花了个精光。
将近一年的煎熬,两人一头的黑发,有一半都白了。
后来有了天生是偶人的葛凯琳,五年熬下来,头发就成了现在的灰白。
现在真的要分家,葛泽中提出要葛辛丑一家子走,意思很明显,他要抢房。
“爸,你咋这样呢,当年我和辛丑盖房时,你可是说过,只要我们盖得起来,房子就归我们,现在咋又说话不算数呀!”郝沈梅大声质问。
葛泽中冷哼:“哼,房子梁板上可是写的我葛泽中的大名。”
当地旧时风俗,盖房子上梁当天,要在房梁的梁板上,写屋主的名字,还有盖房的年份和日期,不管这房子是谁盖的,所有权都属于房梁上写的屋主。
☆、第0038章 不让
郝沈梅据理力争:“我们盖完房可是在大队登过记的,登记本上写的是葛辛丑的大名,这房子咋着也是我们的,”
接着就是吉瑞丽的冷笑:“哈哈,还亏你整天看报纸听广播,连新政策都搞不清楚,现在是登记本上是谁的名字,房子就是谁的,梁板上的字,那只是风俗而已,不能代替政策。”
“我不管,房梁上写的是我葛泽中的名字。”葛泽中恼羞成怒。
郝沈梅的嗓门不输葛泽中:“那只能代表我们小辈尊重你是长辈。当时蓝老写梁板时,就说现在是新社会,不讲老套,梁板上写我们两口子的名字就行,辛丑说,父母在,不属己名,这也只能说明我们对长辈的孝顺,咋就房子也是你的啦?”
“是哟,这事我还记得咧,当时我写梁板时就劝辛丑,死心眼肯定会坏事,这不,我的话应验了?”蓝老接腔。
蓝老的话音刚落,葛泽中就喝斥:“你一个妇人家在这儿多啥嘴,你汉子都没说话呢,没规矩。”
他不能让蓝老说下去,他怕其他人跟着议论当年的事。
“我咋就不能说,这房子可是我们两口子一块儿盖的,在座的人都能为我们作证,现在可是新社会,男女平等,只要不合理,我就得说,”郝沈梅当理不让。
眼见着有发展成吵架的趋势,李桂银安抚郝沈梅:“你先别急,这半天没听你汉子说话,让他也说说他有啥想头,咱再商量。”
郝沈梅点头:“好,就让辛丑说说。”
“辛丑,你就说说你咋想的吧?”住在葛辛丑隔壁的武老问。
武老不是村干部,也不是队里的干部,他跟蓝老一样,曾经是风云一时的人物。
大家都静下来,看向葛辛丑,而葛辛丑却直勾勾地看向葛泽中,问葛泽中:“爸,你告诉我,我是你亲生的吗?”
又转向孙颖梨问:“妈,我是你生的吗?”
孙颖梨埋怨:“你不是我生的还能是谁生的,你记不记得,鬼子烧村子时,我带着你躲在地道里,那时我还怀着身子呢,你说你饿了,我大着肚子跑出去给你偷了一个西瓜。”
葛辛丑问:“妈,为啥这么多年,你说来说去就这一件事?”
孙颖梨叹气:“我也想多说几件事,可你从小不在我身边长大,等长大回到家里,你又已经娶了媳妇,跟我不贴心,你让我说啥别的事?”
葛辛丑苦笑:“看来我姐比我幸福,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不喜欢就不见面。我这半路认回来的长子,只有尽责任的份,关爱得不到,走又走不掉。”
“辛丑,你还有我和娃子们咧。”郝沈梅觉得葛辛丑不对头,赶紧搭茬。
“老葛,差不多就行了,非要把你大小子逼疯了,你才满意?”老半天没吭声的老谷长发了话。
在座的,除了葛泽中,就属老谷长年纪最大,本来他不想来掺合别人家分家的事,也是因为他跟郝沈梅沾着亲戚关系,撇不开面子才来的。
郝沈梅的哥哥郝沈青,娶的就是老谷长哥哥的长女。
葛泽中呛道:“不是我要逼疯他,是他要逼疯我,他要是不搬走,跟丑的媳妇娶到哪儿,随丑往哪儿娶媳妇。”
“就是,家里就这几间房子,我还要娶媳妇呢。”葛随丑紧接着来了一句。
说完他还看看葛跟丑,而葛跟丑黑着张跟葛泽中一样的脸,不知道在想啥。
穆穆问葛跟丑:“你咋想的,说说。”
穆穆常出入各个大队干部家,村里有个啥事他也像个干部一样忙活,其实说白了,他只是给大队干部跑腿的。
他脑瓜子机灵嘴也巧,平时社员们有个啥事,也都会请他,他跟葛跟丑年纪差并不多,也是今天来的人里年纪最小的,见来的人都说过话了,他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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