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声音也稚嫩的分不清男女,但从这身高来看,小泥猴最多只有四、五岁,这么点大的孩子,能帮他治病?而且还是闻之色变的瘟疫,这算不算是他有生以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如果此时他还有力气,定然会笑两声,可惜他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
少年沉了沉眼帘,心笑过后,沉寂下来,想起来时星野观的观主曾言:“观天象,吾朝有难,尔也有一劫,但此劫兴许是吾朝之幸,尔虽九死一生,但能逢凶化吉,山中遇贵人。”
少年眯起眼,嘴角微微上扬,目光再度落在眼前的小泥猴身上,最后还是决定依言张嘴。
看少年纠结了一番,终算听话的张嘴,姚六六松了口气,屏息走近了两步仔细的看了数眼。
嘴里没有水豆,太好了,这少年天花病毒还没有入口,估计皮肤赤红只是皮外烧,这样的话,情况就好太多了。
“你听好了,此病叫天花,严重时水豆可长满全身,脓疱会腐烂,此病可由唾液和直接接触传染,传染度很强,有些传染后并不会立马发作,而会潜伏十天左右,发作时会高热不退,恶心呕吐,四肢无力,病情虽然凶猛,但并不是不能治愈,而且只要得过的人,便永不会再得,也永不会被传染。”
“你现在记好,我现在要说的,就是如何治愈此病,这个叫仙人掌,你捣碎取桨用于外敷脓疱,这个叫板兰根,取根部煮水可清火去毒,如果脓疱开始溃烂发痒,便用干艾叶烧烟熏,如果不想留疤,就切记不可以挠,长则一月,短则半月,待脓疱结枷脱落后,就可以痊愈。”
随之姚六六又说了一通如何护理的方法,也不管少年是听懂还是没听懂,一古脑的说完后,眨了眨眼:“你听明白了吗?”
少年见她说的头头是道,从起先的漫不经心到惊讶,最后到仔细的记下她每一句话。
难道星野观的观主真说对了?他果然命不该绝,能逢凶化吉,九死一生?而眼下,确实又在山中,也对了那句,山中遇贵人?
少年惊蛰!
姚六六不知道少年想什么,心里却在想着,自己出来已经超过一个时辰了,若再不赶紧返回,只怕舒氏和姚泽生要着急了。
因此她再问了一次他记好了没有,在看到少年轻点头颅后,松了口气:“我不方便久留,你自己试过后,如果见效,就赶紧想办法找到官府,将此疫赶紧平复下来吧,我走了,你保重。”
“等等。”少年急言,想起身将小泥猴再看仔细一点,却无奈身体发软,一时没起来,又重新倒在地上。
“嗳呀,你还是保存好体力,自己照顾好自己,否则你还没救到别人,自己就要先挂了。”姚六六拧眉,她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不就是想让这个少年,赶紧想办法平息瘟疫嘛,她可不想一来这里,就要逃难数月,朝不保夕。
少年怔忡了片刻,虽然听不懂小泥猴嘴里的先挂了是什么意思,但能猜出大概是指死了的意思。
少年嘴角上扬,忍不住的笑了:“你叫什么?你师傅是何人?”
也许知道自己不会死了,这会说话的力气也有了不少,虽然喉咙还是赤痛,声音也嘶哑难听,但此时少年星眸微微发亮,仿佛瞬间满血复活般精神奕奕。
少年肯定,如果这个药方可能治瘟疫,也定然是小孩身后的世外高人,果然是山野之中藏龙卧虎,他不枉此行了。
姚六六愣了一下,微笑的摇了摇头:“我走了,你保重。”
不是她不想出名,而是她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能治愈天花,只是全凭着当年生过水豆的经验和一点点当年查过的资料,才敢如此冒险。
更何况,她那有什么师傅,她自己就是师傅。这样的话,她肯定不能说,要知道她现在只是一个四岁的黄口小儿,拿什么取信别人?别人还不把她当妖怪看了?
眼下自保才是上策,若是能因此而平息了瘟疫,至少她也不用再担心朝不保夕,上天既然再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这次一定要好好把握,重新再潇洒的活一回。
少年看姚六六转身跑开,眨眼消失在山林之中,深吸了口气,这才将目光重新放在小泥猴拿来的草药上。
这两样东西,平时常见,但他并不知道这种常见的野草和用来围篱笆的刺儿掌,居然可以治瘟疫。
少年惊诧过后,开始照着姚六六的话,小心的取下刺儿掌上的毛刺,然后取其绿汁涂抹在豆疮上,最后瞄了眼板兰根,不禁苦笑,眼下山林之中,那来的东西供他煮药?
仔细的沉思了片刻,少年将板兰根拿了起来,放入嘴里咀嚼,心想,没有东西煮水喝,那么先这样生吃嚼水喝,应该也不会差到那里吧。
还好小泥猴拿来时,这两种草药都洗得很干净,新鲜的草根甘桨顺喉而下,瞬间滋润了他赤热的口腔,微苦又带着甘甜的桨液告诉他,这些草药都是刚刚从地里拔出来的。
如果真能治疗这个所谓的天花瘟疫,那这个小孩可是金陵王朝的大功之人啊,就是不知,他身后的究竟是什么高人?
正文 9.第9章 试探
冲回小溪,把整个人都泡在水里,正手脚麻利的洗着身上的泥,便听到舒氏大喊了一声:“生哥,六六在这里。”
不好!
姚六六赶紧回头,就见舒氏和姚泽生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想来是等她等久了,所以出来寻她,赶紧挤出一丝笑意,老老实实的喊了一声:“三爷爷,三奶奶。”
舒氏看到她一身的泥,从头到脚,惊恐的一步并成三步的冲了过来,紧张的拉住她的手,左右打量她的身体:“六六,你吓死三奶奶了,你这怎么了?可摔着那里没有?快站起来给三奶奶看看。”
都摔成这样了呀,全身都是黄泥,整个人如同从泥里捞出来的一样,舒氏下意识的就想到,六丫头不会是从山上滚下来吧,她蛇毒还没清呢,都怪自己,早知道就不让她去了,这要是受伤了可怎么办。
舒氏越想越心焦,眼睛都有些发红。
姚泽生和舒氏的想法差不多,怪就怪姚六六这一身太狼狈了,只是姚泽生比舒氏多了一个心眼,那就是如今天正值夏季,这已经接连小半个月没有下雨,六六这一身泥是怎么摔的?
瞄了眼姚泽生探究的目光,六六赶紧手脚并用的从水里站起来:“三奶奶,六六好笨,本来想摘了野菜洗干净了再拿回来,可没想到,摔到了水里,菜……菜也被水冲了去,我想捞回来,可是,可是……”说着,六六眼睛都发红了。
撇着嘴,欲哭无泪的松开屁股后面的小手,姚六六真心想说,自己掐自己,真的很痛。
舒氏和姚泽生看姚六六说的急,小脸挤满了愧疚和自责,下意识的脑海里就多了一幅画面,那就是姚六六抱着一堆野菜,在小溪里洗,结果一脚没踩稳,跌到了水里,小溪的水流虽不急,但对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想要捞回来,结果自然是越捞越乱,越摔越多,最后便是滚了一身的泥。
二人同时松了口气,好在这小溪地势不算高,就算是摔了,也不会滚下山,小溪里也没有尖锐的石头,大多都是稀泥沉底,没伤着人就好。
姚泽生哭笑不得的捧起一把水将她的脸擦干净:“六六,水冲走了,就冲走了,下回别再捞了,万一要是摔着那里,那可如何是好?现在我们既然决定先住在山里,那就一定要保证身体不能出任何问题,否则根本没有大夫可以给我们看病知道吗?”
“是呀,六六,山里的野菜多得是,没有了,咱们再摘就好,你看你都快变小花猫了,快告诉三奶奶,那里伤着没有?摔疼了没有?”舒氏心疼的不行,也不怕姚六六身上都是泥,拉着她转了三圈,仔细看过后,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
姚六六赶紧顺势把头埋在舒氏的肩上,一个小小的谎言,但却收回真挚的关心,让她真的很感动。
姚泽生以为六六还因为野菜被冲走而委屈,笑着又安抚了两句,然后带着她和舒氏回到空地。
因为姚六六没有衣服,所以舒氏把自己的衣服拿给了她穿,然后舒氏抱着她全是泥的衣服去小溪那边清洗,只剩姚泽生和她坐在一起。
这一会功夫,舒氏就把这里收拾的很干净,枯树叶和树枝全都拣到一堆,三根大树枝绑了一个简易吊架,吊了一口小小的圆锅,上面满了些清水,依稀可见里面有些黄色的小米。
看来姚泽生和舒氏不只是带了杂粮饼,还是带了些粮食的,从包裹上估计,这些小米可能带的也不多。
毛粘毯子铺在地上,下面有草,坐着感觉很柔软,小心的扫了眼,毛粘毯撑死了一米二左右,睡两个人刚刚好,多出她来就明显不好安排了。
白天倒还好,温度高,可到了晚上,这深山老林的,如果不盖被子,长久下去,只怕会积寒成病。
“六六。”
来了,姚泽生忍不住了,姚六六醒了醒神,然后偏头微微一笑:“三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