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一走近,姚六六便看到,少年的手上和脸上皮肤呈赤红,其中更长了一些白色的豆疮。
三人均倒抽了口气,舒氏惊恐万分的将六六拖拽到身后:“生哥,这是瘟疫。”
姚六六急速的呼吸了几口气,在看了那一眼下,她便猜测到这是什么瘟疫了。
不是出麻,也不是出豆,而是在她的记忆里,早就灭绝的天花。
别是说古人谈天花色变,就是姚六六的年代,也是谈天花色变,被称为“穷人的核弹”,此病感染力极强,姚六六能一眼看出来,还是因为当年她好奇过天花和水豆的区别,所以特地在度娘里查过,尤其是看过那些天花图片,那种惊怵和头皮发麻,她记忆犹新。
“我们快走。”姚泽生呼吸急促,转身拉着她们便火速的离开。
姚六六平息了下来,频频回头查看,少年面相不凡,衣着也整洁,必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就算在昏迷当中,脸上也带着坚毅和震摄。
若想结束这种逃难,最好的方法是抑制和治愈天花,她记得有几种常见中药是可以治天花的,只是以她现在四岁的身子,说出来肯定是无人相信的。
姚泽生和舒氏一直将她拉出数百米外,才停下喘息。
夫妻二人脸色均发白发青,眼中的惊恐尽显于表,姚六六心里装着事,所以一路之上都将视线留意在山边的杂草上。
从紫云涧出来,她就发现路边有不少野生的仙人掌和板兰根,这两种草药一外敷一内服,若是精心照料的话,姚六六有四成把握,如果再加上病人自己身强体壮的话,那么最少有六成把握。
只是她要如何才能劝说姚泽生和舒氏返回去,让她试试?
“生哥,那少年是不是从南河郡出来的?如果是,那这如何是好?只怕瘟疫已经传染到了南河郡了呀。”舒氏白着脸道。
姚泽生摇头,忽然一下,他感觉南河郡府只怕……只怕也围城了,那少年看起来就像是从南河郡府方向出来的,如果是的话,那么他们往南河郡逃又有什么意义。
姚泽生心乱,姚六六定了定神,露出恐惧和害怕的扯住舒氏的手臂:“三爷爷,六六腿发软。”
这一路行来,只要山路好走,舒氏便把毛驴让给六六骑着,可到底只是四岁的身体,长途跋涉的急行,就连姚泽生和舒氏都吃不消,更何况四岁的姚六六。
“别怕。”姚泽生安抚道。
“三奶奶,那咱们不去南河郡了,以前我看李爷爷上山打猎,经常十天半个月不回村,咱们一定可以躲开的对不对。”细声细气的童音带惊恐,舒氏立马轻抚她的后背,小声安抚。
舒氏以为姚六六是又惊又怕,再上蛇毒未清,身体本就虚弱,所以说话才有气无力。
而实际这句话,姚六六又在借村里的猎户,引导姚泽生,他们只有三个人,不像田村村民,人数众多。大山之中到处都有藏身之地,何必硬要往人堆里扎,像天花这种病,如果发现控制的急时,那么也就是一两个月的事情。
农村人靠山吃山,靠田吃田,这个年代又没有烂杀烂捕,只要躲在山中,那么就有八成的生机。
若是去南河郡,照眼前的情况看,姚六六断定,连四成生机都不到。
更何况,这一路上观察,姚泽生虽是秀才,却并不是那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废物,相反姚泽生身强体壮,若是在山里寻个安身之所,静等风波过去,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姚泽生再次看了眼六六,随之低头沉思,惊慌的脸色明显镇定了许多。
六六赶紧低下头,心里懊恼,姚泽生这是生疑了,稍后要如何打消他的怀疑,而不让他察觉她已不再是本尊。
良久后,姚泽生抬头张望了四周一眼:“六六说的对,我们人少,在山中寻藏身之所不难,可是我们要如何不挨饿受冻?还要免遭野兽袭击?”
原来是野外求生存的问题,姚六六松了口气,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易再说话了,相信姚泽生在选择走还是躲上面,定能审时度势,这一路上,姚泽生可没有让她失望过。
“生哥,我也觉得躲进山里比去南河郡要安全,咱们带的干粮,若是省着点吃,拌些野菜,应该能应付半个月。”沉默了一下,舒氏又道:“山里的野菜多,只要我们小心一些,避开蛇虫野兽,兴许可以一试,更何况,咱们在这里长大,也从没听说过,山里有大虫野狼什么的,生哥,要不咱们就不去了吧。”
姚泽生忧虑的点点头,目光在姚六六身上停了几秒:“也罢,那咱们不去南河郡府,咱们进山吧。”
只是这次他无法再给大嫂他们送信,但愿她们能平安无事。
伏在毛驴背上的姚六六,感觉到姚泽生的目光在头顶停了数秒,心跳瞬间加快了少许,她知道,早晚少不了姚泽生的询问。
但好在姚泽生并没有再带着往前,而是寻了一条比较好走的山路,带着她们进山。
六六紧张记住路线,并在心里划了一份地图,想着一会到了落脚之地,她想法再折回来找找那个少年,如果少年还在,她说什么也要试一试。
进山的路并不好走,因为没有常年行走开辟的小道,全凭感觉往里深入,因此走的并不快,不久便在两山之间发现了一小块平地,边上又有一条小溪,在姚六六眼里看来,此处是今晚最好的落脚之地。
曾经她参加过很多次野外生存的夏令营,自然能分辩出安全还是不安全,提心看姚泽生也在思考打量四周,六六便垂下眼帘,想着一会用什么方法悄悄的折回。
正文 8.第8章 救人
空地约八十平左右,正值夏季,草地昂然,旁边的小溪清可见底,泉水淙淙,一看便知是最天然最纯净的矿泉水。
姚泽生仔细的看了看周围的地形,最后决定,今晚在此过夜,随后他交待了几句后,和舒氏商量去林中设陷井,既然决定了不去南河郡,那么裹腹的东西自然不能全靠着带出来的那几张杂粮面饼。
姚泽生一走,六六便对舒氏道,去山边采些野菜,舒氏一开始不允,后来看姚六六身体确实恢复的不错,也禁不住姚六六再三请求,便犹豫再三后,同意了她去,但让她不要走太远,一个时辰内必须要回来。
姚六六应了一声,便由舒氏自己琢磨今晚过夜的东西。
其实姚六六自己也在担心,要如何在山中渡日,舒氏和姚泽生带的东西极少,没有帐蓬,也没有过多的毛粘薄被,要想在山里长期住下去,眼前这些东西是肯定不够的。
沿着小溪折回,一路上采了许多仙人掌和板根兰,姚六六赞叹,这个时代就是好,就连板兰根这种廉价的草药,也遍地都是,而且个个根径肥大,比起现代的板兰根,绝对一个顶三个。
认识这些东西,还全靠当年乡下的爷爷,记忆中那年她出水豆,爷爷就是用仙人掌磨成汁给她擦,再用晒干的板兰根煮水喝。
水豆和天花,虽然不同,但病况差不多,只要好生照料,不高烧的话,那么活命的机率是很大的,而且发过一次,终生免疫。
因为担心本尊体弱,会被传染,所以快要下山的时候,姚六六又用稀泥和水,把自己身上涂了个遍。
这个时代没有隔离服,她只能依靠这些厚厚的泥层,但愿可以起到隔离效果。
回到刚才的大路边,那个少年还在昏迷当中,姚六六深吸了一口气,走近他身边。
近看,这少年长的器宇轩昂,剑眉浓密,长长的睫毛如扇般垂下,棱角分明的薄唇,紧抿一线,一看就知并非池中之物,那怕是昏迷当中,那气质,也绝非普通农户家的孩子应有的。
至于他脸上和身上的豆斑并不大,只是肤色赤红,显然已经进入了发烧状态。
将手里的仙人掌和板兰根放在一边,然后拣了根长棍,戳戳了他。
“醒醒,咳咳,能听到我说话吗?”
少年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有人说话,微微的睁开双眼,便看到眼前站着一个泥猴般的小人。
“你是谁?”少年开口,声音嘶哑,每说一个字,浓眉便拧紧一分,可见其连说话都很困难。
姚六六屏住呼吸:“没死就好,你张大嘴,我看看。”
她不懂医术,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路,当年她生水豆时,医生便说过,张嘴看看嘴里有泡没有,有泡,那是肯定要高烧不退的。
少年微睁着双眼,星眸虽浊,但并不糊涂,眼前的小泥猴是谁?
“你是谁?”他再次艰难的问道。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张嘴说话,因为每说一句,他便能感觉嘴里快要喷火,身体更是四肢无力,就连锁在腰上的软剑都握不住。
“嗳呀!我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你把嘴张开,我看看你的病,也许我能帮你,懂了吗?”
他?他能帮他?少年突然有些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