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时候,陆曼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到帐营。
暴龙看着陆曼眼底的青影。心中心痛不已,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是一夜未眠。
“小姿没事了吧?”暴龙问道,虽然他想知道的事,随时可以打听得到。但他不想这样做,怕给陆曼带来难堪。如果不是因为小姿。他早就带陆曼离开东周大军了。陆曼放不下小姿,而他放不下陆曼,所以以养伤为名,一直拖到现在。
陆曼沉默地看着暴龙。眼里全是深切的哀伤。
暴龙心里格噔一声,已经知道事情不妙。
“小姿到底怎么了?”暴龙不由得提高音量。
“她没事了。”
陆曼看着暴龙,一字一字问出来。“阿龙,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暴龙的瞳孔微微一缩。深隧的目光有些悲伤地看着陆曼。
她竟然不相信他。
在她眼里,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陆曼不敢看暴龙愤怒心痛的目光,可小姿那害怕无助的样子在她脑中萦绕,她咬唇低声问道,“阿龙,不是你做的,是不是?”
暴龙眼中的悲伤又上升了一层,这样的反问,恰恰是相信了才会反问,只有反问了,才会将自己的坚信推掉。
“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信吗?”暴龙看着陆曼问道。
“你说了,我就信。”陆曼迎着他的视线道。
既然相信他,又何必再问?
两世的相处相知,竟然敌不过一个简单的谎言。
“不,是我做的。”暴龙看着陆曼冷冷道,此刻他的心,比声音更冷。
暴龙说完,不再看陆曼一眼。他疾步走出帐营,跳上帐营前面的马匹疾驰而去。
一瞬间,所有跟随暴龙的侍卫便走得干干净净。
陆曼站在帐营门口,看着那个冰冷冷漠的背影消失得无影无踪,感到全身的骨头象被抽空一样,身子软弱无力。
凌锦站在窗边,看着暴龙疾驰而过,唇角轻轻地扯了扯。
暴龙一刻不停,直接回到丹国的帐营。
半夏为了方便照顾暴龙,更怕暴龙象上次那样出意外,一直命小部分军队不远不近跟随着东周大军,以便保护暴龙。
“拿酒来。”暴龙将缰绳丢给侍卫,大声叫道。
半夏隐隐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敢多言,只命人去拿好酒来。
暴龙憋着一口气猛喝了一大壶,这才觉得心中的愤怒慢慢散去,悲伤却缓缓涌上心头。
他爱陆曼,前世今生,一路走来的辛酸煎熬只有他自己知道。
陆曼可以否定他的爱,可以不爱他,却不能否定他的人品。他以为,陆曼是了解他的,无条件相信他的,正如他一样,了解她,无论她做什么事,他都相信她,支持她。
爱越切,怨越深。
暴龙怨陆曼,甚至恨她。她怎能怀疑他?她怎能这样轻松随意就问出这样的话来?她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或者是,从一开始,她就笃定是他给小姿下的毒?他在她的眼里,竟是这样的人?
暴龙越想越悲伤,越悲伤便越喝得猛,酒这种东西,一醉解千愁,它的好处就在于,醉了你什么也不用去想,不用去面对,至于醒来后,那是醒来后的事,至少现在不用去考虑。不过一会儿,暴龙就大醉得不醒人事。暴龙是有名的千杯不醉,酒量极好,这种醉酒,在暴龙前世今生,是极少发生过的事。
次日,暴龙在昏睡中半梦半醒,一股异样的香气进入他的鼻子,他猛地一个激灵,警觉地睁开眼来。
石素素就躺在他的身旁,尽管被子盖在胸前,但任是谁都知道被子里面一丝不挂。
暴龙眼眸凌厉,目光森寒,眼内蕴含杀机,象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石素素被这样骇人的眼神几乎吓破了胆,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出去!”暴龙冷喝。
暴龙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会杀了石素素。他不仅有了杀人的心,连杀死自己的心也有了。
石素素顾不了这么多,抱着被子飞速奔出暴龙的屋内,泪流满面。
暴龙看到洁白的床单上留下的元帕,脑中一片空白,心里一阵发凉。
☆、200.表白
陆曼静静坐在帐营内,自从暴龙气怒走后,她一直一动不动坐着,一坐就是整个下午。
陆曼的脑子里全是暴龙愤怒的表情,哀伤的眼神以及无能为力的无奈。
他愤怒地说,是我做的。
他不是坦坦荡荡的承认,而是破罐破摔的冲动。他如一只受伤的猛兽,用冲动的行为去掩饰自己的受伤。
暴龙受伤,陆曼心理既难过又悲伤。
要说开始时陆曼还怀疑是暴龙做的,这时却已经笃定不是暴龙做的了,她太了解暴龙的别扭性子了。暴龙有时对一件大事满不在乎,有时却对一丁点小事耿耿于怀。陆曼发觉,只要涉及到她的事,暴龙便成了一个斤斤计较的男人。
最初的时候,陆曼真的怀疑是暴龙做的,暴龙性情暴戾,行事狠辣。陆曼早就看出来了,小姿对暴龙有着敌意。
除了暴龙,就是凌锦。凌锦如此爱小姿,毕竟虎毒不食子,陆曼不能相信,在幕后伸出一只手来的人是风华绝代的凌锦。
凌锦,真的是你么?
陆曼不愿去相信,凌锦竟然会这样对待亲生女儿。
陆曼心里难过的时候,又悄悄松了一口气。她一直想离开暴龙,或许这是最好的选择。是不是因为她要离开他,所以她才这样毫无顾忌去怀疑他?去伤害他?他走了不是正合她的心意吗?为何她的心又是如此的悲伤?
一件披肩搭在陆曼身上,身后男子低低的声音响起来。
“夜凉了。”凌锦道。
“谢谢!”陆曼道,“小姿睡着了吗?”
凌锦点点头,“睡了,一直在找你。”
陆曼一声不吭。凌锦也沉默不语。
“凌锦……”
“嫣儿……”
两人同时出声,不约而同扭头看向对方。
凌锦轻咳一声,说道:“你先说。”
陆曼摇摇头,表示没有话说了。她已经伤了暴龙,不想再伤凌锦。
凌锦伸出手握紧她的手,道:“嫣儿,我们从头开始吧。为了小姿。”
陆曼看着凌锦。将自己的手从凌锦的手里抽出来。
“凌锦,我们早已经两清了。”陆曼道,“凌锦。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慕容嫣了。”
此时的慕容嫣,经历过为人妻为人母,还经历过容欢的软禁,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慕容嫣。当初那个她。会为了孩子尝试与凌锦开展一段人生。如今,她经历生离死别。历尽千帆,沧海桑田,早没有了当日为了孩子而嫁人的想法。
最关键的是,她心里还装着另一个人。
其实。暴龙一直在陆曼心中,只是陆曼一直把他当作一种工作的习惯而已。也许前世执行任务时太过投入,入戏太深。陆曼对暴龙的感情,已经分不清是真是假。直到陆曼被凌锦设计。眼看着暴龙要惨死绵羊的手下,陆曼才发现自己的真心实意。或许可以说,她不是没有发现,而是不敢去面对自己的心,就算后来知道了暴龙的真实身份,她也不敢相信自己前世在执行任务中已经对暴龙情根深种,她后知后觉地想起,否则怎会有谷底那些点点滴滴,还有小渔村的舍命相救?
“陆曼,在我心里,你一直没有变过。”凌锦忽然道。
陆曼猛地抬起头来看凌锦。
陆曼!
他叫她陆曼。
凌锦从陆曼清冷的目光里看到了愕然。
“在我眼里,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心里那个人。”凌锦目光平静,声音低沉,神情期待。
陆曼绷紧的神经立即放松了。暴龙从来没有掩饰过他们来自现代的身份,她也没有刻意掩饰过,容欢能猜测得出她的身份又得到绵羊的证实,聪明如凌锦自然也能。
陆曼又如何,慕容嫣又如何,就算为了小姿,她都不会再和凌锦走在一起。
何况,她已经时日无多!又何必去累人累己。
“凌锦,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再也无法回头。”陆曼道,“我们要做的是,做一对好父母,让小姿身心健康地长大成人。”
凌锦苦笑道:“没有生母在身边,小姿谈何健康成长?小姿会幸福吗?她长大以后,总会觉得遗憾的。”
陆曼道:“我会一直陪伴在小姿身边,直至……”直至离开这个世界。
凌锦心内一种狂喜,陪伴在小姿身边,就是说她一直留在他身边。
“陆曼,我会治好你的。”陆曼的话虽然没有说完,凌锦却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陆曼淡淡看向他,一言不发。
凌锦忽然握紧她的手道,“陆曼,我愿意做你的药引,就算只剩下十年的寿命,我也愿意。”
陆曼抽回手,看了凌锦一瞬后,便移开目光。
暴龙说这种话的时候,她心情激荡,又难过又悲伤。凌锦说出同样的话,她心中波澜不兴,平静无波。
暴龙与凌锦,孰轻孰重,立见分晓。
“我不用任何药引。”陆曼道,“凌锦,去找一个值得的女子,与她共度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