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笑了笑,正要回话,一把清越的声音却忽然在宫殿中响起,适时的让她闭上了嘴,亦是瞬间眼露诧异。
“明珠县君既有这般能耐,本王倒是有一不情之请。”许久都没有出声的楼晏恰在此时开了口:“本王的母妃良贵妃近月来凤体抱恙,也已缠绵病榻多时,太医皆说是头风之症,医治了许久却不见好转,待太后寿宴过后,还请县君去良辰宫走一遭。”
九月当即抬起眼对上楼晏的视线,见他神容沉静,目光漆黑深邃,嘴角微扬。
……你妹啊!
她又不是真的什么神医,不过就是巧合的认出了几味药而己,那些官家小姐一个个都学错了方向,以为浅月国会拿些贵重的东西来,所以那些浅薄廉价的药材都没太认真的记过,而九月偏偏对这些味道有异的中药印象深,加上血泪的味道很奇特,所以才认了出来。
她今天在这里巧合的占了个大便宜,本来还挺开心的,结果楼晏的话却是让她本来飘飘欲仙的小心情瞬间跌落至谷底。
浅月国是在找茬,让她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去医病也就算了,楼晏又是脑子里的哪根弦搭错了?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她是拒绝还是不拒绝?
她有拒绝的理由吗?
手腕上忽然一凉,她顿了下,低下头见楼辞远忽然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她当即转眼看向楼辞远,却见他正目视着楼晏。
第254章:拭目以待
手腕上忽然一凉,她顿了下,低下头见楼辞远忽然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她当即转眼看向楼辞远,却见他正目视着楼晏,轻哑的微笑道:“十六叔,月儿才这般年纪,一个十四岁的姑娘怎么可能会有那么高明的医术,十六叔可莫要当真,她毕竟是你未来的侄媳妇儿,不要为难了她。”
九月并没有躲闪开视线,依然与楼晏四目相对,在楼辞远说到未来的侄媳妇几个字时,她仿佛看见楼晏清俊好看的眉宇隐约的扬了扬,但却也只是那么一瞬间,再仔细看去时,楼晏却仅仅是一副儒雅清和却又看似散漫的淡淡笑色。
九月微微低下头,轻声说:“晟王殿下太看得起臣女了,臣女今日不过是碰巧有了好运气,平日里看过了相关的医术和佛经,才会知晓那中药三苦与人生八苦,其实都只是赶巧了,亦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臣女本是不敢接受太后的赏赐。”
听着九月那放轻了的嗓音,倒还真像是文弱矜持的官家女儿,楼晏嘴角噙了抹若有若无的笑。
被他看的有些心虚,九月忍住想要直接去揪他的衣领问他究竟在卖什么关子的冲动,这在场这么多人,她实在也不好表现的太那啥,便依旧谨慎的轻声说:“臣女今日实在是借了太后寿宴的光,就这样凑巧的识得了冉皇后的那八味奇药,就得了这天大的赏赐,但是良贵妃的凤体,臣女是万不敢前去一探的,这万一臣女学识不精,耽误了贵妃的……”
“无妨。”楼晏的声音不轻不淡的传来,打断了她喋喋不休的推托:“既只是探诊,又不是即刻用药,你且一试。何况,借着安王世子的这一层关系,我毕竟是你的长辈,你若对我母妃的病束手无策,本王也不会怪罪于你。”
九月顿住,抬起眼,再又对上楼晏的双眼,见他眸色清淡,比起之前仿佛对她不怎么注意的神态来看,再仔细看看他现下与自己这般交谈和对视的目光。
隐约的,她觉得他应该是没有认出她来。
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再仔细想想,以楼晏对她的了解,若是信得过她的医术,早就会让她随他进宫为贵妃看看了,但她在晟王府的时候,他却什么都没有说过。而今他却邀她去良辰宫为贵妃探诊,言语间也没有多大的起伏。
再者说,如果他认出她来,刚才她在说那八味药的时候,他就应该暗暗提示她不要多话,可他却始终没有给她任何提示,应该是因为觉得与苏九月不熟悉,所以才并没有打断她那时对八味奇药的解释。
思来想去这么久,终究也是没个答案,又或许侥幸心理大过于理智,九月在案几下轻轻的握了握拳,笑着说:“既然十六叔都已长辈自居了,那便是在给月儿一个渐露头角的机会,无论我是否有这等本事,这种机会若是失手错过了,怕是以后也会觉得遗憾,承蒙十六叔不嫌弃,月儿自当尽力而为……”
楼晏扬了扬眉,一双眼眸在夜明珠光下明光辉映,那丝平日里她熟悉的温润雍容在此时却是清冷如玉,声音亦是夹了丝淡淡的疏离之意:“县君毕竟还不是安王世子妃,不必以十六叔来称呼本王。”
九月垂下眼皮,不动声色的答道:“是,晟王殿下。”
然后,再抬起眼时,却见楼晏的目光仍然没有移开,但却并不是再盯着她的脸,而是……
她忽然一怔,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胳膊,楼辞远此时忽然将手轻轻搭在了她的手臂间,她抬眼见他脸色仍旧苍白无血色,以为他是不舒服,正要问,却听见楼辞远用着只有她能听得见的声音说:“你要去?”
她抬眼看见楼辞远眼中淡淡的关切,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轻笑:“你觉得我有拒绝的理由吗?”
“今夜寿宴过后便是子夜时分,良贵妃必然已歇下,今日你不必去,待你回丞相府后,便以抱病为由推拒两日,以十六叔的性子,自不然再勉强于你。”他轻道。
“世子是怕我被晟王为难?”九月笑了:“你放心,我还不至于真的这么菜,现在还不知道良贵妃究竟得的是什么病,连晟王这种人都找不到良医良药来,我也正是好奇呢,既然人家都开了口,我去看看也没什么。”
然而楼辞远按在她手臂上的手微微用了些力,九月不禁挑眉:“怎么啦?”
“良辰宫是后宫仅次于皇后寝宫的地方,月儿,你心性耿直却又偶尔莽撞冲动,不适合经常进宫走动,能避则避,以免惹祸上身。”
楼辞远的声音很轻,但说的也是在理,九月犹豫了一下,虽然知道楼晏应该不会拿她怎么样,但良贵妃就难说了,何况后宫这种传说中的杀人不见血的地方,她这辈子还真就没打算涉足过。
终究是皇宫大内,她又不会上天入地,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这后果的确是难说。
不过楼辞远会不会也太小心了些?
九月还是点点头:“好,我自有打算,尽量能避则避。”
话落时,她抬眼,见楼晏的那丝淡凉的视线已经从她的手臂上移开,并且就在她和楼辞远这低声交谈的时候,宫殿之中已经又恢复到了正常的畅谈间觥筹交错。
虽然时不时的还是有人再调侃过来几句,九月也只是报以微笑,而不远处,苏衿之那一双几乎要用目光杀死自己的双眼已经盯了自己许久了。
九月本来是懒得理她,不过这么快就让苏衿之吃瘪,说不痛快是假的,由是她缓缓抬起眼,向着苏衿之的方向看去,看见她眼中几乎渗出了血丝,下嘴唇也已经被咬出了血,显然是一直在忍。
九月轻叹。
自小就生活在受所有人喜欢更被所有人都捧在掌心里的苏衿之,终究还是按耐不住了。
这在二十一世纪的人嘴里是怎么形容来着?
公主病,对,就是公主病。
被人崇拜被人包围着被人珍爱的久了,还真以为地球是围着她转的,这种焦点的处境一旦失去,心中的郁结,恐怕不是一两日就能消散的,这次回了丞相府后,苏衿之应该会做出些极端的事情来吧。
九月拿起一块甜瓜来咬了一口,神情淡然。
她拭目以待。
第255章:晚安
寿宴结束时,的确已近子夜时分,楼辞远因为在宫殿中坐了太久,他的身体不比寻常人,难免会疲惫,久了更会不适,安王便叫他们先一步离开。
离宫的时候九月坐在马车上,没有再像刚刚进宫时那样好奇的经常掀开车上的帘子向外看。
她摘下面纱,狠狠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抬起眼见楼辞远正在看着她笑,她不禁挑眉道:“谢了啊,要不是你给我这么一次进宫的机会,我也不会平白的捡到这种大便宜。”
“月儿这便宜可不是平白捡来的,那许多官家女儿学识不浅,却对药理不精,所以今日在这仁德宫殿中才会露了怯。”楼辞远再一次倒了杯无根水给她。
九月却是推了推:“不喝了,晚上吃了不少水果,也喝了不少茶水,再喝下去就要找茅厕了。”
听她这一个姑娘家粗鄙到不能再粗鄙的话语,楼辞远叹笑:“回头我向父王要来这无根水的方子给你拿去。”
“好啊。”九月这会觉得乏累,便闲散的靠在马车的一角,继续刚才的话题:“其实不单单是那些官家小姐对药理不精的问题,而是冉皇后在故弄玄虚,别说是那些官家小姐,就是这宫中的诸位老御医都没能马上分辨得出那几味最简单的苦药来,无非就是因为里面搀了东西。”
“宫中的这些御医都是些迂腐的老医教流子,从来都是按部就班的根据书本中的东西来做,对药也只是看颜色,闻味道,或是放在舌尖品尝,今日的药是做为贺礼的,他们当然不可能随意品尝,只能看一看闻一闻,那药里搀了血色,根本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哦?那月儿是怎么认出的?”楼辞远始终在看着她,眼里的笑意竟是半点也未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