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衿之深呼吸了一口气,没想到丞相爹爹竟然越来越维护苏九月,整张脸瞬间煞白,紧紧咬着唇:“爹!”
苏升平却已是冷下了脸。
虽然今天的一切出乎他的所料,但月儿的确是为丞相府争了光,这与他本来的目的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只不过是二女儿变成了四女儿,而他身旁向来被他引以为傲的二女儿却竟然在一味的吃自己妹妹的醋,向来知礼守分寸善良又待人宽厚的二女儿竟然会见不得别人的好,气成了这副模样。
苏升平此时心头半喜半悲,看了看身旁咬紧了牙关因为委屈和愤怒而脸色几乎微微扭曲的苏衿之,不由皱了皱眉,再又看向那站在大殿之中,脸上的胎记仿佛真的开出了一朵花似的,站在那颗颗夜明珠下,莫名奇妙的仿佛在散发着光芒的苏九月。
紧皱的眉宇微微舒展开来,然而心头却是只觉得越来越惊心。
如果月儿是这般聪明,那这么久以来被他压下的所有关于明月院的事情,这孩子岂不是都已经猜到?只是没有点破而己?
想到此,苏升平骤然只觉得脊背寒凉。
仿佛感受到从苏衿之那里传来的目光,几乎快将她的背后烧出两个窟窿。
九月仍然坦然无惧的站在大殿中,看着皇上和太后还有皇后那满脸喜悦的神情,还有浅月国使臣虽然没有料到,但是甘愿认栽的俯首承诺五十万军饷的一幕,便安静的对着主位上的三人俯了俯身,转身便要回到座位上去。
太后眼尖的瞧见那刚刚在宫殿中出了彩的丫头未等赏赐就行了礼打算回去,不禁对这个苏丞相家的四女儿更多了几分好感,她不禁开口道:“苏九月,你不等哀家之前亲口承诺的赏赐,便欲坐回案几边去,怎么?这是不要赏了吗?”
九月只是刚转身走了两步而己,她脚步一停,回身对太后俯了俯身:“回太后,月儿只是一个仍未及笄的小女子,实在担不得那么一座大宅院和千顷良田,月儿自小受丞相爹爹严格管教,为人需得低调,就好比财不外露,貌不外扬,学识藏于已身便可,不需要四处显摆平白受人称赞艳羡,如今巧合间能为太后及皇上解忧,是臣女之幸,实在不敢奢望要什么赏赐。”
九月的话还没有落下,这满殿的君臣及太后的眼神便不经意的都向着苏衿之的方向望去。
苏衿之整张脸已经青了无数次,若不是脸上精致的妆容将她本来的脸色覆盖,此时这苏丞相府家的二小姐是要多寒碜有多寒碜。
太后的目光凉凉的从苏衿之身上扫了过来,再度落在苏九月的身上,点了点头:“的确,你小小年纪就有这等通透的心思,既不攀名利亦不比高低,怪不得远儿会如此喜欢你。”
九月的神情不变,楼辞远虽然面色苍白,却是淡淡的扯了扯唇。
“不过,哀家既然已经做出了承诺,便是金口玉言,说好的皇都城中位置最好的宅院、良田、黄金,侍女及侍卫,一样都不会少。不过……”太后忽然笑着看向皇帝:“皇帝,月儿这孩子说的话也没错,她还只是个未及笄的姑娘,就这样被分得了一个宅子,这无名无份的也不好立府,更也不好立门牌。”
皇帝当既会意,点了点头笑着接道:“苏九月,你既然为我朝谋得五十万军饷,这等功劳可是多少年都难遇一次的,不过巧的是,我那小儿子楼晏在十三四岁时候也立过一次另举国皆惊的大功,使得全臣哗然,人人钦佩,朕便在那时破例对一个年仅十四岁的皇子封王并赐封地。”
九月一顿,本来已经很听话的目光又一次不老实的以着余光向楼晏的方向瞟去。
嗯,这会儿他已经不再吃东西了,而是安静的睨着她的方向,神色自若,嘴角若有隐隐朦胧的笑色。
笑什么笑!
九月在心头翻了个白眼,这时皇帝的话却忽然传进她的耳里。
“今日正逢太后八十大寿,普天同庆,而你这小丫头不仅谋得五十万军饷,更又是个心思通透招人喜欢的姑娘,朕今日便为你再次破例,不过你既未成婚,又未及笄,便赐你为县君,号明珠,其余赏赐皆按太后所言的来安排,可好?”
轰然一声,宫殿之中每个人的脸上皆是惊讶。
元恒皇朝未婚女子的阶位依次是公主、郡主、县君,这县君又名县主,是仅次于郡主的位份,却偏偏是与皇族血缘无关的未婚女子中的最高位,若按品级来算,官级可算三品。
苏九月不过一个官家小姐,苏丞相在官场明争暗斗了大半辈子如今也才终于官级一品,结果他女儿却一跃成了三品的县君。
看得出来,皇上这是真的心情很好啊,居然会将一个十四岁的姑娘赐了县君之名,更又赐了名号。
第253章:请去良辰宫走一遭
明珠,显然是刚刚有人说是苏丞相将苏九月一直藏在家中不出来见人,明珠蒙尘。
皇帝便顺势赏赐了她这么一个县君的名号,从此明珠不再蒙尘,是天子认可的明珠。
连九月都没想到竟然会有这等好事,她本来还寻思能赚个黄金就够了,弄那么大的宅子和田地实在是累赘,以后她想偷偷跑都还要考虑这么多的财产要怎么收拾,结果却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天上掉下了个大金砖。
好在这金砖还没有砸晕了她,她还知道收敛情绪,乖乖的俯下身对主位的三人行跪拜之礼:“臣女九月,谢过皇上、太后赏赐。”
“丞相大人,你可是有福了啊……”
“苏丞相,恭喜恭喜啊。”
苏升平对身边几位向自己投来羡慕目光的大人客气的拱了拱手,心中正欣喜着,甚觉面上有光,更多的是惊叹,却在忽然听见一声异响,陡然转眼,见苏衿之的指甲在案几边缘被生生的折断。
今日的主题毕竟还是太后的大寿,无论是贺礼还是苏九月的封赏都只是一个小插曲,九月这会儿已经坐回到了本来的位置上。
楼辞远淡笑着将一杯清酒递到了她面前:“明珠县君,恭喜了。”
九月嘴角一抽,抬眼看向楼辞远:“世子这是在抬举我呢,还是在讥笑我?”
楼辞远轻笑:“我自然是在恭喜你,特意准你喝杯清酒,只许一杯,不许多喝。”
九月却是笑着将那酒轻轻推远了些:“算了,我还是不喝了吧,万一不小心喝醉了再又出了什么事,我还不想做第一个刚刚被封了县君就暴毙而亡的奇葩。”
楼辞远的目色一顿,似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九月亦是回过神来,转了话风道:“我的意思是,上一次在你身边喝酒后,出了些事情,后来就打算滴酒不沾了,虽然看着你们喝,我谗是谗了些,但也要忍,人生三大喜事,升官发财娶媳妇儿,我一个小女子这一瞬间实现了两大喜事,总要活的更长久些,多多享受,酒这种东西,我以后还是少沾为妙。”
楼辞远叹笑,将那酒杯拿了回去,却直接在她面前一饮而尽,九月一见,忙要开口阻止他喝酒,怕他身体受不了,却已经晚了,只见他将酒杯放下,轻哑着说道:“不过是一杯清酒,月儿却扯出了这许多话,到底是升了县君的人,连气场都不同了。”
九月嘴角一抽,听出他是在打趣,又有些因为她诸多的戒备而甚感伤怀,只好拿起桌上的茶来:“世子,你可别误会,我以茶代酒向你赔罪好吧?”
楼辞远淡笑着瞧着她,在九月将茶喝下时,眼中依旧是淡淡的温柔的笑色,在九月抬起眼笑看着他算是赔罪的时候,忽然抬起手,将她面纱旁边的几缕发丝撩至她耳后。
这一动作使得九月微微一僵,下意识的将身子向后退开了一些。
见她这下意识的反映,楼辞远没有说什么,只是仍旧扯了扯唇,收回了手用着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月儿,待你明年及笄,便则个吉日罢。”
九月眼皮一跳,则吉日?啥意思?楼辞远不打算再向皇帝请求解除婚约,而是打算就这么按照皇上的赐婚,在她明年十五岁及笄后将她娶进安王府去?
她的眼神当即向他的脸上瞟去,却见他淡淡微笑,即使面色苍白憔悴,却偏偏清雅绝尘,让她不禁有片刻的怔忡失神。
寿宴仍在继续,这开场时本来的不愉快因为那五十万军饷而使得所有人的面上都开怀轻松了不少,皇帝和太后亦是仿佛这会儿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共同举杯,满殿君臣相聊甚欢。
这时,平王忽然起身提及一事,想要请浅月国使臣去平王府为他的爱妃医病,那本来打算去苏丞相府的使臣便在他们的几句话间,转向了平王府。
而因为之前平王曾去提过这件事,所以苏升平没有提出异议,这件事也就这么定了。
礼官将之前各国送来的贺礼都拿到了太后跟前,太后一样一样的看过,在拿起浅月国送来的雪莲时,因为那雪莲的成色十分好而点了点头。
浅月国使臣借机道:“刚刚猜出了冉皇后八味奇药的明珠县君,既是识药懂医的才女,如今又是被封了县君,诸位怎么不请她前去府中医病?刚才听苏二小姐说,这明珠县君将她缠绵病榻十四年的娘亲都医好了,这等神医神术,怕是连我等浅月国医者都望尘莫及的。”
九月听见这话,不禁挑了挑眉。
果然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浅月国平白失了五十万军饷,本来打好的算盘就这样落空了,刚才还是一副认可的态度,这会儿却是已经打算找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