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见过晟王殿下。”
多日之前被落亭院的大火熏哑的嗓子到现在虽然有些好转，但却依然还有些朦胧的沙哑，九月相信如果不是特别了解她的人，在听见她这样的声音和这般恭顺的态度时，一定不会将她认成阿九。
楼晏眸色淡冷的睨着那跪在地上的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既是自称草民，可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九月一直低着头，生怕被认出来，可隐约着却听出某人的声音似是带着几分笑。
她慢慢的抬起头来，隔着斗笠上的面纱看着那人，紫衣上的金线在火光的映衬下几乎要晃花了她的眼，她眨了眨眼睛，嘴巴有些发干，舔了舔嘴唇说道：“呃……这、这里是……晟王府的管辖范围……”
“你既知道，适才为何不跪？”
“……”九月嘴角一抽。
“王爷。”因为承封已带人去了前方的那几处可疑的场所搜寻，云齐快步行至楼晏身旁，一看见那跪在地上的两人，不解道：“这两人是否有什么可疑之处？属下将他们带去查问？”
九月一滞，丫的该死的云齐，当初在晟王里府无非就是被她踹了一脚，至今都和她不对盘！
楼晏先是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瞥着那仍旧跪在地上的两人。
苏绾绾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只是见四姐这会儿跪的特别老实，像是老鼠见到猫一样难得的规规矩矩，于是自己也不敢胡乱放肆，只好偷偷转过眼去看向她，小声说：“四姐……”
然而九月却是暗暗的转头看她，知道隔着面纱小丫头看不到自己瞪出来的视线，只好看了她一会儿，暗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楼晏何其腹黑狡诈，明明是看出了她们两人的异样，却没有直接戳穿，苏绾绾虽然出口的声音很小，但就算是这么小的声音，以楼晏的功力，必然是听得清清楚楚。
稍顷后，九月狠了狠心，抬起头说道：“草民之所以不跪，是不想让晟王殿下为难。但以草民这一己之力，似乎是帮不到殿下什么，这会儿瞧见路边伤的伤死的死，也只是想带着自家小弟找个安全的地方，并没有要冲撞晟王殿下，如有冒犯之处，还请殿下饶恕。”
云齐看不出这两人和十六爷之间有何瓜葛，一时间也不好开口，只是皱了皱眉。
楼晏却是清俊的眉宇微微一动。
“哦？”
听那人的声音里仍有着隐约的笑意，可九月看向他的眼睛，却是一片漆黑如烟如雾讳莫若深的使人看不懂。
“本王如何为难？说来听听。”
“呃，这个这个……”
九月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她又不想在这种时候出风头逞英雄，实在是找错了理由啊……
短暂的沉默，云齐赫然道：“大胆刁民！王爷在问你们话，胆敢不答？”
九月嘴角一抽，自己这身打扮明明已经和平时有很大的异样了，她身上更也没有什么独特的香味儿和明显的标记，她也自认为楼晏对自己的印象不会太深，总觉得他不应该能认得出来自己，可怎么偏偏他这话中总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在被戏耍一样。
但被云齐这么一催，九月磨了磨牙，在心里把云齐承封等这几个该死的臭侍卫骂了千八百遍，才决定赌一赌，赌楼晏没有认出她。
但如果没有认出她的话，他这么高冷的晟王爷好端端的来跟他们这两个鬼鬼祟祟的贱民聊什么？
管不了那么多了！
第208章：不是阿九
九月虽是跪在地上，却是直起了上身，抬起刚在地上故意抓了两把土，将本来细腻如凝脂的手弄的脏脏的看不出本来的样子，很是谦卑恭敬的拱手道：“草民只是一介贱民，有些话实在是不当讲，还请王爷饶过小的这兄弟二人的性命，放我们回家吧。”
而就在这时，那本是在晟王府门前的举着火把的侍卫已经将这里团团包围住，火光将九月和苏绾绾两人的周身照的十分明亮，那两个浅月国使臣因为一路上舟车劳顿，已然被万全迎进了府中。
火光扫过，楼晏的眸色寡淡，仍旧看不出波澜，亦只是因为九月的话而微微动了动眉宇，仍旧只是淡看着她。
云齐这时忽然拔出剑来指向九月：“在王爷面前竟敢蒙面说话，你好大的胆子！”
九月的神情一滞，忙道：“王爷，草民因为自幼脸上便生出一块硕大的胎记，十分吓人，所以在每每出门之时都会带上斗笠以便遮盖这张脸，免得吓到别人，你们瞧，我这小兄弟就没有遮住脸，我们二人若是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怎么可能会只有我一人蒙住脸呢。”
见楼晏不语，九月又道：“再说，草民这张脸生的极丑，若是将这斗笠摘下来，吓到了王爷，害得王爷连日做噩梦，那就是草民的不对了！”
“是吗？”楼晏轻道。
九月揉揉鼻子，大声道：“是！哎对了，草民刚才看见有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朝那边去了！”
云齐一听，忙转身看向王府后方的方向，犹豫了一下，见王爷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想了想还是叫了几个人去那边看看。
“你说那边有人鬼鬼祟祟的走了，可我怎么瞧着你才是最鬼鬼祟祟的那一个？”云齐朝九月翻了个白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又废话连篇！”
九月心头一阵抑郁。
以前怎么没觉得云齐这么一个小角色有这么大的助功的威力。
这晟王府里的人果然一个比一个难缠。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九月清了清嗓子又道：“其实……草民刚才的话，是想说，无论百姓多么拥护晟王殿下，但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在皇宫正门前联合万民做出这样的举动，实在是不太……”
九月的话音未落，便只觉得背后一阵风袭来，可却并没感觉有什么人在向自己靠近，一时间疏于防范。
下一瞬，头上硕大的斗笠赫然被掀了开来，头上本是被斗笠中的一根竹簪固定的长发也瞬间散落而下，她猛地抬起眼，无语的看着那只七彩鹦鹉刁着她的斗笠在斜上空盘旋，再又将嘴里的东西扔下，乌啊啊的喊着：“摘下来啦！摘下来啦！”
九月当即恶狠狠的瞪着那只该死的鹦鹉，可下一瞬，已无心再和八两计较，只转眼看向四周每个人脸上惊讶的表情。
纤瘦的年轻女子的半边脸上，有一块巨大的胎记，从眉骨处延伸到颧骨以下，将一面的眼睛完全的覆盖，一张白净的脸上有三分之一的地方皆是那火红的胎记，让人一看见便只觉得心惊，的确是丑到无法形容。
云齐呆住，没料到她脸上竟然真的有胎记，可却偏偏又觉得她有些眼熟，当即眯起了眼，不是很理解的盯着她看。
环视着周围之人那惊讶和嫌弃的目光，九月无奈，硬着头皮看向楼晏。
却竟见楼晏的眼中并无半点惊讶和错愕，看见她脸上的胎记，更又盯着她的眼睛，那眼神，很淡，却又莫测高深，不知他究竟已经知道了什么，还是，因为她的胎记而没有认出来，只将她当做陌生人。
八两那个罪魁祸首这会儿已经落到了楼晏的肩上，一看清九月脸上的胎记，顿时忽然抬起翅膀用翅膀尖部的羽毛遮住了眼睛，一副难看到惨不忍睹无法直视的悲愤小模样。
九月脸上一黑，嘴角抽动了两下，再度迎上楼晏那淡然的却仿佛带着审视的视线，开了口：“王爷，民女……”
云齐这时却忽然转过头恭敬的小声说：“爷，这女子的脸上如果没有胎记的话，似乎和阿九有些像，她会不会是阿九的亲戚或者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自从九月带着胎记的脸被呈在所有人面前时，楼晏便没有再说过话。
九月猜不准这位主子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可苏绾绾一直跪在她旁边，本来就已经冷的打了几个喷嚏了，这会儿更是冻的浑身哆嗦，手脚冰凉。
她决定不再拖延下去，正要起身承认，却是刚动了动腿打算站起来，便陡然只觉得小腿处一麻，一时间没反映过来，猛地抬起眼看见楼晏收回了手，惊了下。
她还没开口，便听见楼晏漠然的声音在他轻抿的薄唇处轻轻吐出：“连这么简单的危机意识都没有，又莽撞愚钝，她不是阿九。”
这话，不知他究竟是说给谁听的。
九月却是下意识的收回了本来的动作，重新乖乖的跪了回去，更又忙将身旁一直冷的发抖的苏绾绾轻轻按到了怀里，若有所思的抬眼看向楼晏那薄淡的视线。
“可是王爷，如果她没有胎记的话，真的很像……”云齐终究不是一直跟在楼晏身边太久的人，不知道主子究竟在想什么，一味耿直的说。
楼晏淡淡瞥向九月和她怀中的苏绾绾，冷声问：“你究竟是何人？”
九月低下头看着怀里的苏绾绾，再又看了看周围那些举着火把的侍卫，犹豫了一下说道：“民女……苏九月，是苏丞相府里的四小姐，这是我六妹。”
在那群侍卫身后的百姓顿时传出阵阵抽气声。
原来这就是苏四小姐啊！
果然是丑的让人食不下咽，光是看那脸上的胎记就想将她狠狠踹到十重天开外去不要再出现碍人的眼。
九月并不会什么易容术，其实她这张脸除了胎记之外，和之前没什么区别，连云齐都能将她看出个几分来，楼晏不可能看不出来。
可偏偏楼晏刚刚朝她的腿心最容易失守的地方打了一下，此刻质问她的身份，九月实在有点琢磨不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