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衿之将这不可随便言传之事交给了苏升平,慕清莲同时将这不可随便言传之事甩给了九月,但九月并不接,一脚踹还给了她。慕清莲勉强端了端脸色,转过眼看向那跪在地上一直连一句完整的解释的话都说不出的霜染。
“究竟怎么回事?从实道来。”慕清莲再次拿出了当家主母的身份和态度,冷眼看着霜染。
霜染只是摇头,见苏升平并不打算帮她解释,便红着眼睛说:“大夫人,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的发簪早上戴的时候还好好的,怎的会突然少了一颗珠子……”
“你还敢狡辩?”
这一句冰冷的怒吼却是出自苏升平的口中,慕清莲当即转眼看向面色冰冷的苏升平,霜染已是惊住了,怔然的抬起被满头凌乱的长发遮住了轮廓的小脸:“丞、丞相爷……”
“为何要杀人?”苏升平冷眯起眼:“二夫人落亭院里的火可是你点的?”
“不是……不是……奴婢没有杀人也没有放火……”
“二夫人昨日所中的砒霜之毒可是你下的?”慕清莲趁机忽然问。
霜染赫然将脸垂了下去,哭着摇头:“奴、奴婢没有……”
“你若没有做下亏心事,又怎会如此慌张?”慕清莲说罢,转眼看向眉头紧锁的苏升平:“老爷,昨日妾身的确是在锦枝中了砒霜之毒后听到了消息,便和陈嬷嬷一道携同郎中去了落亭院探望锦枝,那时锦枝已是面色苍白嘴唇发青,中毒已深,若不是郎中及时施针驱毒,她这命也的确是保不住。”
“而这砒霜之毒……”慕清莲看向那低垂下头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霜染:“老爷您可亲自审问,这毒究竟是我下的,还是另有其人……”
霜染猛地抬起眼不敢置信的看向她:“大夫人!”
苏升平略有犹疑的看了看她们,再又看向始终不再插言的九月:“月儿,你今日既是坚持要为你母亲讨回公道,这霜染之事你怎么看?”
九月挑眉,一脸事不关己的轻笑:“爹爹怎会来问我呢?您毕竟是一家之主,这决定权终究还是在您的身上,月儿怎么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您要怎么做。”
说话间,九月瞥向他:“何况,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谁要是搬起石头砸痛了自己的脚,这可怨不得任何人。”
苏升平当即一张老脸青了青,深皱起眉来,转眼看向身旁的苏衿之。
苏衿之并不说话,只规规矩矩的站在他身旁,但九月的话却是将这一切都踢回到了苏衿之的身上,霜染之事是她提起的,若是他今天丢了脸,便是他始终最疼爱的二女儿的功劳。
这不大的屋子里,情势始终在有着各种微妙的变化,三两句话间就隐含了太多无法言喻的晦涩而复杂的真相和心机,每个人都不傻,各有心思。
目视着这一切的瞬息万变,楼辞远站在门前,不远不近的看着九月那始终澄澈清明的双眼,苍白的薄唇安静轻抿,嘴角却是若有若无的弯了弯。
“丞相爷……”就在这因着各怀心思而不再有人主动向前跨出一步的时候,跪在地上的霜染忽然哽咽出声。
她这一声又是委屈又似是含情脉脉的唤声使得苏升脸本就是在纠结的脸僵了僵,紧锁着眉头看了她一眼。
见他终于肯看向自己,霜染泪眼模糊的用手轻抚着肚子:“奴婢可以为了您的一句承诺而忍辱负重,也可以不要名份,可眼下这根簪子事关奴婢的清白,只求丞相爷为奴婢做主,万万不要冤枉了奴婢!”
霜染的话仿佛一枚炸弹般在屋子里炸开,每个人都脸色各异的看着她,苏升平瞬间狠狠皱起眉:“你……”
霜染哭红的眼下是两行清泪:“这根簪子是丞相爷您送给我的呀,您不能看着奴婢就这样被人冤枉,奴婢已经怀了您的孩子,奴婢的肚子已经有三个多月了,丞相爷,奴婢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情况下杀人……”
慕清莲当即仿佛这时才明白真相似的抬起手放到了嘴边,接着便像是受了打击一般的摇晃了一下,苏衿之忙抬手扶住她:“娘!”
慕清莲转过眼,不敢置信的看向苏升平,嘴唇抖了抖,眼中尽是伤心。
苏升平亦是惊讶的看着霜染,当霜染忽然跪直了身体,将藏在宽松衣裙下的肚子显出来时,他当即整张脸的神情和颜色都已经无法再用语言来形容。
第176章:狠心绝情
慕清莲更是满眼伤痛的背过了身去,似是无法再看下去,苏升平盯着霜染的肚子,再看着霜染满是委屈的脸,骤然低头看着手中的那根少了一颗玉珠的发簪,狠了狠心,忽然冷声道:“来人,把落亭院里的所有丫鬟和家丁都叫来,再将昨日在厨房的人叫来。”
一听见苏升平是真的要细查,本是打算借此机会破釜沉舟的要个名份的霜染瞬间愣了愣,眼泪还挂在脸上,却是骤然无力的向后跪坐了下去。
所有与昨天的种种事件相关的证人没多久就都跪到了门外,苏升平拿着那根簪子走了出去一个一个质问。
当厨房的人说昨天早上是霜染一个人在厨房里给二夫人熬制枸杞人参粥,而且的确有人看见霜染鬼鬼祟祟的在粥里下了东西时,苏升平赫然转眼看向面色颓然煞白的霜染。
李嬷嬷和沉塘也只能说出昨天的事情,她们两人和霜染都跟在二夫人身边许多年了,但是最近一段时间霜染的举动总是有些反常,本来她们也没太在意,但是昨天早上,的确是霜染将她们两人叫了出去,她一个人去伺候二夫人喝粥,之后,二夫人就因为肚子痛而被折磨了几个时辰,下午的时候大夫人带了陈嬷嬷和郎中去了落亭院。
沉塘留了个心眼,因为之前九月已经跟她交代过,所以沉塘不忘记将大夫人封锁了落亭院不让其他人进去的事情也一并在苏升平面前说了出来。
慕清莲的脸色略有些僵然,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她封锁落亭院的事,而是下毒要害二夫人性命的人究竟是谁。
将所有人一个人一个的盘问过后,苏升平转身走进门,看着已经听见门外一切话的霜染。
霜染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在苏升平缓步向她走过去时,她抽咽着说:“丞相爷……奴婢只是……”
“啊──”她话还未落,便骤然被苏升平狠狠的一脚踹倒在地。
这一幕使得坐在床边的九月的手指微微一顿,当即转过眼看向那倒在地上痛吟出声的霜染。
霜染是被踹出了两米之远才重重的摔在地上,可见苏升平的这一脚究竟踹的有多狠多绝情,当即便看见霜染下身的衣裙上顷刻间就淌出了腥红的血。
清莲都为之震惊的站在了原地,苏衿之亦是因为看出苏升平是真的震怒了而不敢多发一言的走到了旁边稍远一些的地方去。
只有九月仍然坐在床边,手握着昏迷中的赫连锦枝的手,转头看着那倒在地上因为肚子里剧烈的绞痛而蜷缩起身哀痛的一边惨叫一边大哭的霜染。
与此同时,那被九月握在手中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她低下头去,看着昏迷中表情始终一成不变的赫连锦枝,将她冰凉的手握紧。
“啊……”
“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啊──”
霜染蜷缩在地死命的捂着肚子绝望的尖叫嘶喊:“丞相爷你怎么能如此心狠!这是你的亲骨肉啊──”
“有你这种心狠手辣的母亲,这孩子不生出来也罢,就算是生出来也是个祸害!”苏升平冷眼看着那蜷缩成一团在不停颤抖的霜染,眼中尽是寒凉:“你这个贱.人!竟敢毒害你的主子!”
霜染绝望的痛哭,睁开通红的双眼哭道:“奴婢始终不求名份,只求丞相爷能对霜染有那么一丁点的怜爱就心满意足了,哪怕只是一根簪子霜染也会当成世间至宝!可是我有了孩子!我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我的孩子争取他该得到的东西!”
女人的哭声里满是凄楚:“可是你每一次偷偷来落亭院,都只是想要远远的看一眼二夫人,这十几年来你看似是对落亭院里的人不闻不问,可只要闲下来还是会来这里,你的心在二夫人身上,我为了能让你多看我几眼,把自己的衣着打扮变的越来越像她,所以我始终都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影子!”
“可我不能永远做一个二夫人的影子!我有了孩子!我不要再做影子了……”霜染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嗓音嘶哑:“只要二夫人死了,我才有机会从一个影子变成你眼里一个真正的人,为了这个孩子,哪怕我只做一个外室或者小妾也好……我只是为了我的孩子……”
“你好大的胆子!”苏升平双眼喷火:“竟敢擅自留下我的骨肉,竟妄想母凭子贵飞上枝头?”
他怒指着躺在地上身下已是一小片血泊的女子:“你隐瞒已有身孕的事就已是大错特错,如今竟敢下毒杀害二夫人!我岂能再容你这贱人胡作非为!”
霜染的肚子已经疼到让她几乎说不出话的地步,用力的缩起身子,双臂紧紧的环着肚子,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说:“我知道……我对不起……二夫人……可是……我还很小的时候就随着二夫人陪嫁到……丞相府……”
“我是女人……我想有个丈夫……有个家……有个乖巧的孩子……”
“我也是人……我不想做别人的影子……”
眼泪大滴大滴的顺着她的眼角落下,霜染手抚着肚子,忽然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另一手撑着地面,慢慢的跪坐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