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边说一边忽然俯下身,摸到了这袋子底部竟然装了几块巨石:“呵,想的真是周到,把这巨石装进袋子里,免得这两人的尸体浮上来被人发现。”
这整间屋子里的人除了苏升平和楼辞远之外,只有九月一个人敢与那两个尸体靠的这么近,见她甚至竟然敢蹲下身去碰那两个麻袋,每个人的表情瞬间又变的更加不一样了。
可眼下真相呼之欲出,苏升平已无心去顾及她的动作,只是皱起眉,抬手道:“来人,去叫个仵作来验尸。”说着,他又低下头:“月儿,你先让开,既然这府中发生这等事,为父必会查个水落石出,不过你一口咬定说是此事与你大娘有关,凡事还是要讲证据,就算这两个家丁是明月院中的人,就算这府中如你所说巧合的的确是死了人,但却并不能证明这事就是你大娘所为。”
“爹爹此话在理。”九月并没有起身,只是忽然俯身在其中一具尸体的脖颈间抚了抚,无视周围的抽气声,只瞄了一眼那脖子上的伤痕,淡淡道:“现在月儿就找出证据。”
“你干什么?”见她竟然敢去触摸尸体,苏升平瞬间目呲欲裂的吼道:“月儿!”
“验尸而己,何需仵作?”九月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眼来看向眼中满是震惊的苏升平:“爹爹,您实在是太久没有注意过这后府之事,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闲来无事时竟然会在府中的书阁中借一些书来看,这些年月儿在书中所学的知识不少,涉猎甚广,对这验尸一事也算是略有所得,何况这种简单的外伤,只要人不瞎脑不傻,便都能看得出来。”
说话间,九月也不待这些人磨磨唧唧的再有任何异议,忽然用力将死者的头颅向上一掰,瞬间,那死者被泡的胀白的脖子上的一条青紫的勒痕呈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本是倚靠在门板上,仿佛事不关己,只是帮忙送两具死尸过来的楼辞远,在看见九月那干脆利落的动作时,眼神落在了她的手上。
九月双手捧着那死者的头颅,将死者脖颈间的勒痕露出,同时迅速扯开死者胸前湿淋淋的衣服,苏升平来不及阻止她这完全是不知羞耻的动作,却在下一瞬整张脸都惊的煞白。
死者的锁骨一直到胸前的心口处,竟被利器豁开,深深刺入,但伤口外翻的皮肉却并不均匀深浅度不一。
“凶手出其不意的在家丁身后以极细的绳子想要勒死他,但这家丁身高体桩十分威猛,在他挣扎之时,那正站在他面前的本是被他所相信之人却忽然用利器刺向了他,只不过刺杀的手法并不专业,而且还刺歪了,先是刺进了锁骨里,在他奋力挣扎之时干脆向下豁去,直豁到了他的心口,他才终于彻底断了气。”
九月看着死者胸前的伤口,淡淡道:“爹爹,看得出这是为什么所伤的吗?”
苏升平看着那深深的已经皮肉外翻的伤口,只觉得头皮都要崩开,忽然转眼看向慕清莲头上的那根带了许多年的金簪,簪子上那本是足有九颗的圆润的小玉珠此时已只剩下七颗,而那家丁的衣服刚被扯开时,便只见半颗已经碎掉的沾血的玉珠滚落进血泊里。
慕清莲神色一僵,猛地想到了自己头上的簪子,眼神僵僵的盯着那尸体胸前的伤口,双手在袖间交握,嘴唇渐渐抿起。
“能刺出这种深度和宽度的东西,也就只有匕首了,但如果是匕首,这伤口不会这样深浅不一,更也不会豁的这么不均匀。再或者……就是……最方便携带在身上并可以随手拿出来伤人的东西……”九月微微勾唇:“女人的头簪。”
苏升平背在身后的手更加的紧握成拳,低下头看向九月眼中的那丝笃定,渐渐的眯起眼来,只觉得这个虽然相貌奇丑却忽然性子大变,此时更又毫不遮掩锋芒毕露的苏九月让他觉得格外的陌生。
慕清莲不发一语,只冷冷的看着九月的动作。
九月将那血泊中的半颗玉珠拾起,放在手心,微微勾唇:“这种玉珠看起来是不错的货色,应该不可能是这府中普普通通的丫鬟的头簪上能出现的好东西。”
她也不管苏升平是什么表情,直接将那半颗玉珠递了过去:“爹爹要看么?”
苏升平冷眼看着她,木然的伸手接过,却没有细看,在接过后便直接纂在手里。
九月仍然不去理会他的态度,转身去看另一个尸体:“这位,同样的脖子上有勒痕,只不过他应该是比旁边的这一位愚钝了些,身后明明有人靠近却没能及时躲开,后颈部这里被人以结实的棍子狠狠的打下,将他打到几乎昏迷了的时候再用细绳将已失去反抗能力的他活活勒死,所以他脖子上的勒痕略显红紫之色,显然是被勒致死,但挣扎的力度却并没有旁边这位那么大,现在各位都能看清楚,两人脖子上的勒痕颜色不一,面积不一,皆因真正的致死原因不同有关。”
第173章:逆转之局
九月迅速将那两只麻袋都移开,检查两名死者身上其他各处的痕迹,过了没多久后,站起身,面对着苏升平说道:“这二人死于昨夜天色将黑之时,衣摆底部有大量煤油的痕迹,可见昨夜这两人参与过从库房中搬运煤油的那件事,那么,现在我们的问题可以回到最初。”
她直接转眼看向慕清莲:“大夫人,你一再的强调库房中的煤油与帐本里的记录一致,却始终避重就轻的绕过‘你自己有权更改帐本中所有记录’的这件事,只要你大笔一挥,什么样的记录都能做假,这两个家丁是你的人,煤油是从库房中被搬运出来的,那两个郎中多年来在我娘的药中做手脚,生蒲黄,雷公藤,落亭院失火,煤油帐本被更改,家丁仆人记录被删改,你明月院中的两个家丁夜间被人杀害,又被装进麻袋偷偷扔进荷花池中,这种种事情,您要如何撇得清?”
“你若是还有理由,说我是在捕风捉影诬陷你的话,那么在我爹手中的那半枚玉珠,您又做何解释?”九月双眼冰冷的看着慕清莲那虽有些僵白,却像是在死咬着牙关坚持不肯承认的表情:“怎么?大夫人您头上的金簪少了两颗珠子,您自己不知道是吗?你那珠子金贵的很,不知道究竟是被哪个手脚不干净的丫头偷偷摘下的是吗?”
九月缓步走了过去,当在慕清莲的身前站定时,忽然伸手便一把握住她的右手手腕,看见慕清莲当即吃痛的惊的瞠起双眼时,九月冷笑:“你这两名家丁又高又壮,其中一人临死前被你以金簪刺杀,挣扎之时必然是狠狠的抓过你的手腕,甚至抓破了你的手腕,大夫人敢不敢将你这衣袖掀开,让我们看看你的手上究竟有没有伤?”
慕清莲的脚步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但九月的手抓的紧,她没能躲开,只是因为手腕上被抓的太疼而皱了皱眉:“月儿,你……”
九月不依不饶的态度让慕清莲是真的慌了,她匆忙的转眼看向苏升平求助,却见苏升平正凝视着她头上的金簪,眼神复杂而心痛:“清莲,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慕清莲摇头:“老爷,我没有杀人!妾身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你可以否认。”九月仍然紧握着她的手腕,冷声问:“大夫人,请问昨天下午天黑之时,也就是这两个家丁被杀害的时候,你在哪里?”
慕清莲白着脸,盯着她:“我在明月院中。”
“可有证人?”
屋中一片安静,陈嬷嬷忽然跪了下去:“老奴那时正陪着大夫人在院中休息,老奴便是证人!”
郎中也连忙跟着跪下:“小的们也可为大夫人做证,因为二夫人的身体迟迟不见好转,大夫人将小的们叫去了明月院,一直在对我们发脾气,还、还说……如果小的们不能尽快将二夫人的身体调理好,就要将我们赶出丞相府……”
“还有吗?”九月轻笑着看着慕清莲:“这几人都是你的心腹,除了你的女儿和这三个跟在你身边多年的奴才之外,还有谁能证明你当时是在明月院中?”
屋子里又一次安静,九月冷眼看着慕清莲的眼睛:“大夫人,你还想要更多的证据?这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人也只不过是高等动物修炼多年披上了一张人皮罢了,你一定要让我将所有的证据都摆在你眼前,将你好不容易披上的人皮掀开?到那时,不要说是你这高贵的头颅和你尊贵的颜面,你可就是直接的彻底的没脸没皮了!真要把自己弄到如此地步?”
“你放肆!”慕清莲深呼吸了一口气,忽然气愤的一把甩开九月的手。
九月因为身上伤的不轻,被她忽然大力一甩,骤然向后退了一步,勉强撑住身子,抬起眼看她,轻笑:“大夫人何故如此气急攻心?”
“到头来也只不过就是半颗玉珠,仍然是空口无凭!”慕清莲端持着呼吸,冷声道:“月儿,你又不是青天衙门,更不是仵作,几句话就要将这天大的罪名扣到我的头上?”
“我自然不是什么青天衙门,便是仵作来验尸,结果也是一样。”九月双眼清明的看着她:“大夫人,你若没有做下这些亏心事,你急什么?你慌什么?”
慕清莲屏住呼吸,缓缓抬起手,九月看着她这动作,见她竟是正要去拽下头上的那根金簪。
九月目光当即一锐,正盯着她的手,忽然,苏衿之轻声说:“四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