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小坠相当机灵,给邱子珊使眼色,表示她能找机会离开。有了这个暗示,邱子珊就彻底放了心。
芳姨娘悄悄地提醒了小姐好几遍,但小姐总是视之不理非要去行那下九流的赌,无法,只能由着她了。
赛马会,据说是“上层”社会流行的一种娱乐活动。实则就是大赌坊,而且赌得粗暴,一点也跟风雅沾不上边,只是把骰子换成了马罢了。
如柯家那种白手起家的清贫读书人家肯定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但是人家世贵们却是趋之若鹜。
柯楚楚跟芳姨娘来了这里才知道以她俩的身份进不去,要么有官职,要么有功名,总之无依无靠的女户是别想了。
好在有邱子珊引路,入场时,马会还专门把她们四人分开登记。想来往常不合身份的人也没少来,挂在某个合身份的名下就行,人家已然早有章程。只要进了门就可以押注,输赢分开记。登记之人得知柯楚楚两人居然是女户,特别还留意了几眼。
进了场,柯楚楚稍稍有点意外。没想到小小一奉州竟然有这么大一个围场,西荣稀有的大宛马跟不值钱似的站了好几排,每匹的身侧都着白色的丝绸,上面从甲到辛用红色颜料标出序号。
柯楚楚吁了一口气,罗靼国南下,也不是没有贡献,至少大宛马种是留下了。
“楚楚,第一场已经过了,你要不要买第二场?”邱子珊问道。你可要买啊,别进来就后悔了。
看样子邱七很懂啊,柯楚楚问她怎么买,并说明她身上只有四百两,是她全部身家。
听得芳姨娘和邱子珊都心惊肉跳,前者是心疼钱;后者是高兴,就这么点银子一场就输干净,早点完事好早点回家,若是被李少爷看见她出现在这里可不好。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匹马,你选一匹最快的押上,若是那匹跑到第一,就和同买那匹的人分场中九成银子,按押注多少来决定每人分多少,押得越多就分得越多。其余一成是赛马方的抽成。”
“好。但我要换一个地方坐。”柯楚楚指着西北角,道:“我们去那里,那里离领银票的地方近,也方便下注。”
邱子珊呲笑:就你还想拿银子走?四百两还要图离得近?真是笑掉大牙。
“姨娘,押一百两,买庚马,记住报邱小姐的名。”柯楚这样说道。
暗自高兴着的邱子珊根本没注意听这句话。
芳姨娘愣了一瞬,用眼神向小姐确定,得到肯定回答后不情不愿地去了。心说小姐又要花钱讨好邱家人?不能够啊,现在小姐早就变了。
是的,必须挂邱七的名。赢了就全是邱子珊的,而不是她柯楚楚的。
这样才合规矩。
卜算之人第一大忌便是进赌坊,行话称之为不义之财,不义之财不能取。不过,如果是讨要应得之财,那就不同了。
第17章 赛马会(二)
卜算之人第一大忌便是进赌坊,行话称之为不义之财,不义之财不能取。不过,如果是讨要应得之财,那就不同了。
“姨娘,这次也买庚马。”
“姨娘,这次还是买庚马。”
邱子珊心思没在赛场上,只盼着蠢货的银票赶紧败光,想知道她输光了钱会做啥事。柯楚楚吩咐完就闭目养神,就只有芳姨娘一个人聚精会神地看比赛,此刻她已经输红了眼。
“小姐,咱换一匹吧,那庚马太孬了,不是吊尾巴就是跑偏赛道。”
邱子珊就看着芳姨娘手中的银票一张张减少,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柯楚楚犯傻她装着不懂也不劝。
“姨娘去吧。”柯楚楚催道。
她算过,场中参与的大概有两百人,多的押一千少的押十两,马却只有十匹,总有人会中。而她本钱不多,凭她的卜算能力想场场赢是肯定的,但她不愿引人注目被盯上。再说了,也顺带让旁边的小姑娘先开心开心吧。
芳姨娘丧着脸去了,回来跟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心中长吁短叹:完了,只有厚着脸皮再去管二姑奶奶要了。小姐来了倪家花钱大手大脚惯了,手上没钱叫她怎么办。
芳姨娘此时早把小姐会卜算的技艺抛到了九宵云外,就只顾着心疼那点银子。
第三场,芳姨娘又看见那头蠢死的庚马跑到赛道外面去了,恨不得把它给拉回去。
庚马好像现在才搞懂怎么跑,在外面徘徊了好几步,伸着马头望了望,然后翘着马屁股噔噔噔跑回赛道。听见场外男男女女的欢呼声,还来了个“回眸一笑”。哪知它的队友丁马已经跑到终点夺得头魁了,人们的欢呼是给丁马,又不是给它的。
“贼马,你高兴个什么劲儿,笨死了!”芳姨娘揪着帕子啐骂。
邱子珊掩嘴偷笑。
“姨娘……”
“知道了,买笨贼马。”芳姨娘说着人走了出去,反正就最后一张,输完省事儿。
第四场,庚马一出场就表现得与前几场不同,它脚蹄子在沙土上一磨一磨急不可奈,就等着号声一响冲出去,活似前面有它的相好,急着互诉衷肠。
“呜——”
号声响了,庚马撒开脚丫子欢腾地跑了起来,真是英姿飒爽,好一头威风的沙场将军。
“噫?”
“啊?”
“哈!”
那个噫是柯楚楚发出的,她比常人感触灵,直觉这匹马非常有灵性,甚至能让人触摸到它的情绪。第二声叹词当然是邱子珊,庚马冲在第一把她吓了一跳。
“哈!哈!小姐,庚马让我骂醒了。”芳姨娘欢叫。
“这马听姨娘的话。”柯楚楚笑道。
笨贼马赢了,全场哗然。马会的人也很高兴,就是要时时爆冷才有看头嘛,只是今天来得早了点。
赌池中总共有三万两白银,无异于天上掉下一座银山,压得芳姨娘直不起腰。
因为每天比赛都会上新马,所以前几场都是试水,大家胡乱押,俗称摸金蹄子,摸准哪匹是金蹄子才重押。丁马连胜两场,这次押丁马的占多数,庚马就像只傻活宝,押他的人几乎没有。只有晚进来的客人不懂行情,有五个人押了它。
也就是说,六个人分这三万两,柯楚楚的一百两还是大头。
押官儿在台上唱道:“邱通判嫡次女,两万两,寿康伯外甥张希,一千二百两……”
“两万,娘呀!”芳姨娘傻了。
“亲啊!”邱子珊突地站起,她更傻。这么多银子,我的?脑子懵了。
押官儿把银票递上来,邱子珊哆哆嗦嗦地抓紧,隔了许久才看向柯楚楚,表情难以形容,她欲哭无泪啊。
如果,这个时候柯楚楚向她伸手拿银票,她到底是给还是不给,如果不给会有什么后果?芳姨娘押注的时候都有记录,倪家商户的银票肯定跟邱家的银票不同,倘若争执起来……
邱子珊之所以要想七想八想到下辈子那么远去,就是因为两万两实在是太多了,多得她甘于拿清誉冒险。
“邱小姐你收好了,这是你赢的。”柯楚楚说道:“如果有空想到哪里对不住我,就给银子还情吧。”
“什么?”邱子珊听到让她收好,大松一口气,本能一问。
“你记住就好。如果没有对不起我,就不用还。”
什么还不还的,邱子珊哪有细听,只想火速回家。
芳姨娘使劲捏柯楚楚的手,却得来柯楚楚一个轻轻安抚的动作。只一下,芳姨娘便静了下来。
不知从何时起,小姐就是有这样的力量让她安心。
“楚楚,还玩吗?”邱子珊恨不得说走了走了回家了,什么抓贼人,她都不想管了,只想奔回家去。
芳姨娘说我们小姐又没银票了,还玩啥?邱子珊却没说把银票错开或者拿自己的私房出来,顺势说那回去好啦,这里好热啊。不知是不是没见过大世面,得了银票总得说个谢字吧,她也没说。
芳姨娘刚刚被小姐强按下的憋屈这时又窜了上来,怄得心里发苦。
说好走,偏偏邱子珊“尿急”的丫鬟小坠还没回来,她不想等了,带着柯楚楚和芳姨娘就朝外走,比谁都急。
岂知这翻动作更合柯楚楚的意。
“嘁!真是走了狗屎运,图的是乐呵,邱通判也就这点家教,教女来赢钱,赢了就跑,真真辱了我等风雅人的颜面。”有个男声骂道。
邱子珊脸又红得跟大枣子似的,装着听不懂这些嫉妒的粗言浪语。
来的时候是一同坐轿,这走的时候当然也是,要不是因为马会外的人看着,邱子珊很想把柯楚楚主仆踹走。
“先把柯小姐送回平衣巷,快些赶。”邱子珊归心似箭,朝马夫喊话。
坐邱家马车从未提过要求的柯楚楚这时提了一个要求,让马夫把她的轮椅放进轿中。邱子珊的心思早没在她身上,吩咐马夫照着,也没问缘由。
马夫把轮椅送进来,人还没回到驾位上,柯楚楚趁着马车摇动,就问邱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