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了一眼旁边同样一脸莫名其妙的谢小娘子。靖王殿下挠挠头,迷迷糊糊地瞪大眼睛:“我没动手啊,都是家里孩子吵着要娘亲,可是我家娘子脑子有点问题,这一不留神就给跑出来了,我就赶紧来寻她,要是她哪里冲撞了各位乡亲,我代她给各位陪个罪。”
围观群众们立刻全都悟了,然后纷纷用同情地目光看着谢碧疏,用敬佩和羞愧的目光看着靖王殿下,并且一再对刚才的误会表示莫大的歉意。
脑子有问题的谢小娘子:“……”景欢你这是在作死你造吗?
靖王殿下眼角的余光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见她刚刚要张嘴,立刻冲上来捂住她的嘴,一边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又要开始说疯话了,大家伙赶紧让让,让我把她带回家。”
愧疚的围观群众立刻贴心地让出一条路来,还有人一边议论着:“这是哪个大户家的俊小伙,瞧上去倒是一片真情,配个傻子可惜了。”
长手长腿身材高大的靖王殿下一手捂着谢小娘子的嘴,另一手直接把她团成一团塞在怀里,然后迅速地跑出镇外,一直跑到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才把她放下来。
谢碧疏一得到自由,立刻喘了一口气,掐着腰就要找他算账:“景欢你……”
“嘘——”靖王殿下的食指及时地点在她嘴唇上,然后扣着她的脑袋让她看看四周:“想好再说话。”
谢小姑娘被迫看了看荒无人烟的四周,然后再看看靖王殿下的脸,立刻在心里大叫不好,靖王殿下黑化啦——
谢小姑娘一下就怂了,想了想低头酝酿了一下,然后眼泪汪汪地抬头看向他:“欢欢——”
“嗯——你,说,什,么?”大魔王唇边勾出笑意,可是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眼睛里为什么在冒火啊啊啊?!
谢小姑娘立刻识相地改正错误,一脸认真地保证:“景欢,我知道错了,真的。”
“是吗?”大魔王根本不吃她这一套,一字一顿道:“你这么蠢说出来的话以为我会信?果然蠢!”
仇恨值这么高的话到底是怎么说得出口的?谢小姑娘也跟着怒了,可以侮辱她人格,但是不能侮辱她智商,她双手一掐腰,娇糯糯的嗓子不服气地反击回去:“随便骂人的人才最蠢!”
不,她到底在说些什么,这么幼稚的吵架语言到底是怎么被她说出口的,一定是因为那个二货在黑化的时候没有带上智商,于是顺便把她的智商也给拉低了。
谢小姑娘回过神来,理直气壮地颐指气使:“我不想跟你吵架,我要回家,你给我带路!快点!”
景欢却沉默了下去,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道:“你想回的是哪个家?”
不等谢碧疏反应过来又继续问道:“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到镇上来,你今天为什么还要来,还有,你打听官衙怎么走,所以你到底要去官衙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地方知县本就是个好色之徒?
不错,你确实可以表明你皇后的身份,可是你有什么信物能证明你是皇后,退一步说,就算你真的有信物,不过一个七品官会认识吗?再有,他若是执意冒犯了你又怕你报复,到时直接杀人灭口也不无可能,你孤身一人又如何应付?
你若是想回宫,为何不能先和我说,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我这些日子一直在试图想办法和宰相手下的人联系上,如今也已经有了眉目,你却连一两日都不愿再等等,你就真的这么着急着回去?和我在一起,就这么难以忍受?”
谢碧疏仰头呆呆地看着他略带困惑的神情,心里涩涩的疼,没想到平日里她因为害怕自己过度沉沦而表现出来的回避,会被他理解为不愿和他相处。
可是他又怎么能理解她想要靠近又无法靠近的矛盾和不安呢?
感性让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亲近他,理性又不停地阻止她。
她动了动嘴唇,慢慢地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来:“确实,难以忍受。”不该有的感情折磨着她,几乎都要让她精神分裂。
可是话才出口,眼泪也跟着落下来。
在她发现自己穿越的时候,没有落泪,在她发现自己变成炮灰的时候,也没有落泪,在很多危及性命的时候她都不曾落泪,可是只是简简单单地在他面前说了一句话,她却根本忍不住突然涌出来的酸涩,忍不住对天意弄人的无能为力。
景欢却猛然慌了,摸了摸袖子才发现现在不是在京城的时候随身带着帕子,只好扯过袖子给她擦眼泪,一边低低地软了声音:“别哭了,乖,是我话说的太重了,你别哭,宰相大人应该很快就能找过来了,很快,很快就能回京了。”
可是她根本不想回京,却又不得不回京。
回京了,然后各自归位,她只是他的嫂子,他只是她的小叔。
谢碧疏忍了忍,然后终是没有忍住,伸出手臂抱住了他。
景欢完全没有拒绝,就那么自然而然地也伸出手臂,将她裹在怀里,他的唇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落在她的发顶,垂下的眸中缓缓溢出复杂的叹息。
谢碧疏以为景欢说过的“宰相大人很快就能找过来”,就算再快也需要个两三天,毕竟是这么偏远的一个村子,所以她还可以慢慢地调整情绪。
可是没想到,第二天中午还没到,院门就已经被敲响了,开门之后门口站着一队人马,当头的就是男神老爹贴身的府卫褚墨。
褚墨一见谢碧疏立刻松了一口气,当即单膝跪下:“给姑娘问安。”
谢碧疏见村子里好些人都被吸引过来,忙免了他的礼让他先进院子。
褚墨却道:“姑娘若是无事,咱们还是尽快回去吧,大人迟了一步正在往这边赶过来,咱们早一些离开也能早一些和大人汇合,这些日子大人很是想念姑娘。”
谢碧疏张张嘴,眼圈又红了起来。
褚墨跟随谢易江很多年,说是看着谢碧疏长大的都不为过,此刻见自己姑娘穿着粗糙,气色苍白,心里也跟着难受,低声道:“属下的意思是,姑娘受了苦,不如先去镇上打点一番。”
谢碧疏想了想也怕自己这个样子被谢易江看见了难免生出事来,于是点头同意,只是步子将要迈出,却又回头看了看住了近半个月的破旧的小院子。
这个承载了她美好记忆的院子,将会连同那不可能的感情,被她自此从记忆中生生剜去。
“姑娘还有什么要带走的吗?”褚墨低声问着。
谢碧疏摇摇头:“不,没有了,有些带不走,有些,不能带走。”
她看了一眼周围的村民,嘱咐道:“留点钱财给村长,多谢他们的收留之恩。”
褚墨尽职地去了,赵大婶却不放心地上前一步道:“金家的,这些人你都认识么,金公子呢?”
谢碧疏对她的担忧很受用,却又很怅然:“大婶放心吧,这是我家里人,相……景欢在镇上,我们一会儿直接去寻他,不必担忧,还要多谢这么多日来大婶的照料之恩。”
看看这阵势,再看看谢碧疏不同往日的神情,也知道这家人不简单,赵大婶连忙摆手:“不用不用,那你们一路平安。”
谢碧疏点点头当是感谢,然后转身上了马车。
到了镇上之后,谢碧疏直接被请到一个三进的宅子里稍作休整,最起码衣服是从里到外都要换一遍的,洗浴之后补品也跟着捧到她面前,谢碧疏却没那个心思喝,只问道:“靖王呢?”
褚墨眸光微微一晃,然后道:“属下去接姑娘之前已经和王爷见过面,王爷现在已经先回京了。”
谢碧疏只觉得脑海中蓦然一痛,紧接着一阵眩晕,她张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忍不住抬手撑住额头,深深地呼吸。
褚墨担忧地上前询问:“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谢碧疏摆摆手,心里到底是郁结不平,忍了忍还是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可是靖王给你们递了消息?”
褚墨摇摇头道:“不是,若是王爷给我们传了消息,我们也不至于找了这么久,只因为分派了人手在润州各个府县,昨日在镇上瞧见姑娘,这才寻了来。”
不是他说的。
谢碧疏顿时松了口气,心里那沉甸甸的感觉立刻减轻了很多,幸好不是他亲手将她送回去。
也正是因为谢碧疏太过执着于这个答案,于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褚墨话中的另有玄机。
景欢的不告而别固然让谢碧疏难过不已,可是她早已决定要远离他,所以只能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这样对两个人都好,何况男神老爹也马上就要过来了,谢碧疏实在不愿意以一副糟糕的样子面对他。
本就是占了原主的身体,又因为贪图和景欢在一起的时光而故意忽略他,她这个做女儿的实在不孝,于是一路上谢碧疏十分配合褚墨的各种喂养行为,等到顺利和谢易江会师的时候,谢姑娘的气色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
即便如此,在见到男神老爹的那一刻,还是让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宰相大人红了眼眶:“宝儿受苦了。”
他宽厚的手掌在她头顶轻抚,谢碧疏一腔的委屈全都被引了出来,还没说话眼眶就已经红了。
好些这些天来她哭的频率有些高,可是一到男神老爹的怀抱里根本忍不住。
抱着自家男神老爹哭了一场,谢碧疏立刻就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谢易江也舍不得责怪她什么,只是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早就和你说过,让你离靖王远一点,你偏不听,这回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