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长歌看着银盘里那些精致的菜肴,再想到昨夜与嘟嘟和叶痕在行宫吃饭的情形,顿时一阵烦闷,她嫌恶地摆摆手,“这些东西我不爱吃,撤下去吧!”
离落一惊,“这些菜都是按照长孙妃平时在侯府的口味做的,若是哪里不好,还请长孙妃指点出来,我让下人们即刻改正。”
“不用了。”百里长歌再度摆手,“我今天没胃口,去准备一下,直接去府衙,我还有要事要办。”
离落听到她要出去查案,只得挥手让婢女们都退下,这才出门重新套了车,将百里长歌请上车后快速赶往府衙。
二人到府衙时,已经是未时过后,捎带寒意的阳光斜斜落在府衙高大的院墙上,细碎的金光点缀着探出墙的一枝白梅,从外面看,安详而静谧。
百里长歌抬头望着刺史府的匾额,想着黎征这会儿估计早就投胎转世了吧,一夜祭坛两条命案,谁也没有料到最后竟然是他下的手。
黎征为了不透露背后那个人自刎于公堂之上,之前的三夫人也是在事情败露之后选择了自杀。
这一切的背后,到底存在着怎样一个人,又或者说存在着怎样一股势力,为什么他们能轻易蛊惑人心,让这些人甘愿选择死也不透露半分?
“小医官,我听说你搬出行宫了?”一进府门,沈千碧就迎面而来,笑眯眯地问她。
“对啊。”百里长歌点头附和,“我破了秦姑娘和许大公子的案子,上面特意给我安排的住处。”问道:“可找到潘杨了?”
“暂时还没有。”沈千碧摇摇头,“我今天一早带着人去那个树林地毯式搜查了一番,只看到一个燃烧过的篝火堆,我们的两匹马也不见了踪迹,估计是被那老阉狗的人给骑走了。”
“嗯……”百里长歌皱眉道:“还是不能放松警惕,潘杨如今还在他们手中,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你放心吧!”沈千碧拍拍她的肩膀,“我已经加派了人手在各个关卡设防,只要一有消息,定会第一时间传回来的。”
百里长歌被她这么一拍,不小心牵扯到伤口,她痛呼一声。
沈千碧赶紧缩回手,面有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啊小医官,我忘记了你伤还没好。”
“我看你根本就是故意的。”百里长歌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沈千碧嘿嘿两声过后又低声问她,“你带回来的那位大仙还没死吧?”
“还没死。”百里长歌道:“幸亏没死,否则你吃定官司了!”
“没事就好。”沈千碧高悬的心落了下去,眼尾瞥到百里长歌身后的离落,她眯了眯眼睛,问道:“这位是?”
“是王爷担心我的安危,特地安排保护我的隐卫。”不等离落开口,百里长歌先一步堵了他的路。
她的身份,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难怪我总觉得有些眼熟。”沈千碧好奇地看了离落一眼,嘱咐道:“小医官手臂受了伤,你平时可得仔细些。”
离落僵硬地站在原地没说话,虽然沈千碧是皇上的人,但他的主子是长孙殿下,别人没有权利命令他,他可以默认长孙妃刚才的话让别人以为他是晋王府的人,却绝不会听从沈千碧的命令。
“你那别庄里可有婢女?”沈千碧说罢用关切的眼神看向百里长歌,“我看你气色不太好,要不要进去休息一下?”
“我没事。”百里长歌摇摇头,“潘杨的娘还在府衙的吧?待会儿你让她到内堂暖阁来找我,我有些事想当面问问她。”
“这个没问题。”沈千碧道:“那天晚上我们出城以后,府衙的主典就把她安排到后院厢房歇息,今天一早我还去看过,只不过形容有些憔悴罢了。”
两人正说话间,外貌传来衙差高声通报。
“晋王殿下驾到——”
百里长歌神情一凛,忙抬了头问沈千碧,“可有干净的厢房,我伤口处疼得紧,想去休息一下再行办案。”
沈千碧一愣,想着小医官今日的言行举止似乎与平素不同,总感觉有些怪异,飘飘扬扬之后落了几瓣在他肩头。
他今日的穿着,仅一件简简单单的月白锦袍,腰间一条鎏金玉带,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点缀,便是这般简约,也依然阻挡不住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尊贵潋滟,再被肩头那几片梅花瓣一衬,画中走出来的仙人一样。
只不过眼下仙人脸色有些黑,心情不太好。
沈千碧收回视线,赶紧带着一群人行了礼。
叶痕面无表情走到堂上,“让吕兴彩来堂上,本王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她。”
吕兴彩是潘杨的娘全名。
沈千碧愣住了,晋王殿下竟然与小医官说了同样的话。
她正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叶痕小医官也在府衙,那边一道冷芒刺过来,“沈都尉,伤还没好?”
沈千碧闻言赶紧回拢思绪,低声道:“王爷请稍等。”
说罢她转身进了内堂,却不是直接去传吕兴彩,而是去往西
厢房。
百里长歌正坐在桌边喝茶,眼尾瞥见沈千碧匆匆忙忙而来,她并不感到意外,只淡淡道:“王爷来吕兴彩,你怎么反而往我这里跑?”
“小医官,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你来了府衙,王爷全然不知情,反而又亲自来跑一趟?”沈千碧不满地看着她。
百里长歌唇角一弯,眸中却并无笑意,“下官已经搬往城东别庄,与行宫相聚甚远,更何况刚才我仓促之间赶往府衙,来不及通报王爷也很正常。”
“那你刚才为什么一听到王爷来了就往里面跑?”沈千碧明显不相信她,眼神越发古怪。
“沈都尉,下官受伤了。”百里长歌提醒道:“到了府衙突觉疲累想好好休息一下都不可以的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千碧收回几分质疑的目光,抿唇道:“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你先来了,王爷还要亲自走一趟。”
百里长歌勉强笑笑,“既然王爷来了,你只管带着吕兴彩去见他便是,我也落得个清闲。”
“你不打算与王爷一起审问?”沈千碧再度皱了眉,今天的小医官怎么与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不必了,累!”百里长歌回应她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又道:“待会儿你做个记录拿回来我看一看。”
“那好吧!”沈千碧最后看她一眼,无奈地撇撇嘴转身走了出去。
“长孙妃……”离落一直站在旁边,自然把刚才百里长歌所有的神情看进眼里,他低声道:“倘若你不想待在滁州,属下可以立即送你回帝京。”
“我现在回去,那些案子就会自动水落石出吗?”百里长歌冷眼扫过去,“长孙殿下既然费了如此心力让我搬到别庄,必是料到短期之内我还回不去,而他现在也不希望我回去。”
“长孙妃恕罪,是属下失言……”离落赶紧告罪。
百里长歌闭了闭眼睛,靠在椅背上,“行了,你先下去吧,待会儿有什么事再来叫我。”
离落应了声出去以后轻轻将房门带上。
叶痕随意在侧座坐下,吕兴彩如今并不是犯人,他自然不能升堂审问,接过主典递来的卷宗随意翻了翻。
不多时,吕兴彩便被衙差们从厢房请了出来。
她双唇颤抖,眼窝深陷,面容憔悴不堪,跪在公堂上一个劲儿地求叶痕主持公道。
很显然,潘杨的失踪带给她不小的打击。
叶痕目光落在卷宗上,头也没抬,淡淡问:“潘杨经常去云良阁,这件事你知道吗?”
众人一听,皆露出惊愕的表情。
云良阁是什么地方?
滁州最大的男妓馆,比寻常青楼烧钱百倍的地方。
潘杨是青莲学院的学生,经常去云良阁做什么?就算他有龙阳之好,那么他又如何出得起钱?
吕兴彩身子一僵,她自然也是知晓云良阁的,如今被晋王当堂这么一问,再感受着周围衙差们投来的目光,她只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潘夫人,殿下问话呢!”见吕兴彩一直不说话,旁边的主典赶紧低声提醒。
吕兴彩咬了咬唇,道:“民妇家中有一个祖传的玉雕,早前杨儿跟我说他要置办一个书斋,需要花费很多银两,民妇无奈之下,只能把那玉雕拿出来典当了……”
“你们家给秦黛下的聘礼也是用玉雕典当换来的钱吗?”叶痕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只是在讨论待会儿该吃什么菜。
沈千碧连同门口守卫的那几个衙差以及坐在一边的主典原本就惊愕的神情更加难以置信。
什么玉雕这么值钱?
吕兴彩再度咬了咬牙,点头应声,“是!”
“在哪家典当行?”叶痕又问。
“城南醉忘归酒楼旁边……”最后几个字,吕兴彩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她虽然上了年纪,平时泼辣些,但当众承认自己典当东西换得银两去给儿子逛那种地方,即便脸再厚,也抵不过周围投来的嘲讽眼神,她一直垂着头,仿佛要把坚实的地板看出个窟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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