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冷哼一声,乔莞领着那亡魂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好奇的问:
“为什么是畜生道?”
老鬼差正待回到桥头接魂,下意识的接茬:
“因为杀戮太重,生死薄上记载,他生前曾背负多条人命……你问那么多作甚,还不快去!”
乔莞“喔”了一声,默默回头瞥了他一眼,正巧这头鬼也在瞧她,两只眼珠子紧紧的盯着她,盯得她背脊发寒,又暗暗打起颤来。
不怕不怕,他脚上还锁着铁索,就算杀气重又如何?她好歹是一个鬼差,怕他做什么?
乔莞默默低下头,领着他往石子路上走,过了这条忘川河,就是生死门,生者返,死者进,入了鬼门关,投胎重新做人。
可惜他下辈子得做畜生。
乔莞摇摇头: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喝汤,可是遗忘并不是坏事,不管你恨过多少人,爱过多少人,一旦人死就什么都淡了,唉……我在这当差三十年,见过太多,与其带着记忆轮回,为什么不重新开始?”
身后那人似乎震了下,目光依旧紧紧的盯着她。
真是固执。
乔莞长叹:
“我言尽于此,前面就是畜生道,如果你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带着前世的回忆投胎变成畜生,这……是个正常人都受不了……
久久等不到身后的动静,乔莞摇摇头,既然这是他的选择,她还是少管闲事吧。
只是偶然回眸,撞入一道冷冰冰的瞳眸,他一直紧紧的盯着她,仿佛天地间再无其他。
“你也忘了?忘了前世?”他的声线毫无起伏,冷静得令人听不出任何情感。
乔莞愣了下,她没忘,但是等到阳寿尽的那日,她同样会走过奈何桥,喝那孟婆汤。
“人间七情六欲,爱恨不过在转念间,过了奈何桥,都会淡,都会忘。”
他停下步子,身上的戾气又重了些,双眼目不转睛的锁着她,灼灼的黑洞,仿佛要把她烧了。
她睁着大眼后退,很窝囊的又离他远了些。
“生死有命,你那么凶作甚……走吧走吧,我送你投胎。”
他低头瞧她,狰狞的脸上充满煞气。
乔莞心有余悸,可幸好这人在停顿了数秒之后,又重新上路。
她偷偷松了口气,走在最前头,即便不回头也能感觉到身后那人的视线,仿佛芒刺在背,就差没给她戳出两个窟窿。
乔莞心里怕怕,又走快了些,反正她牵着他的锁链,也不怕他跑了。
终于到了鬼门关,乔莞眼瞅着在脚下翻涌的黄泉水,对身后那人说:
“这里就是畜生道,你如果想好了就下去吧。”
乔莞说着,悄悄抹了把额际的冷汗。
“旁边的是什么。”他顿了下,冷言说道。
乔莞不经大脑的替人解惑:
“旁边的是能够投胎成人的轮回道。”
话落,她连忙捂嘴,下意识的扯紧了他手上铁锁,心下懊恼不已。
她怎么就管不住嘴?要是这只鬼起什么歹念怎么办?可后来她又想,锁链的牵引还在自己手上,这可是专门用来对付亡灵的铁锁,量他也挣不开。
亡魂神色自然,问道:“进了畜生道,又会如何?”
乔莞答:“当然是一世为畜,等待寿终,重入轮回。”
进了畜生道,是鸡是鸭就得成为餐桌上的美味,是牛是马就得努力耘耕,而且他比较惨,带着记忆轮回,到时候会成为一只“有理想”“有抱负”的畜生。
“如果你后悔了,我可以……”
快,快滚回去喝汤,不要连累她。
男人瞳眸微眯,冷声道:
“我不入畜生道。”
乔莞讶然抬眸,死死拽住铁锁的牵引,他以为他是阎罗王亲戚?说不入就不入?
自打她来了以后,是从未见过像他这般顽固的鬼,毕竟所有人都是喝了孟婆汤,浑浑噩噩的任她牵引,也只有他……
乔莞鼓着腮帮子,决定一脚把他踹下去,可这魂魄却如石盘般稳然不动。
他依旧死死的盯着她,问:“人一旦入了轮回,生前的模样是否会改变?”
乔莞使劲的拖拽那铁锁,如言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轮回以后模样自然会改变,只有魂魄不变。”
他定定的注视着她:“那就够了。”
啊?
乔莞愣了下,抬头迎上他的视线,黑漆漆的两颗窟窿,仿佛看不到尽头。
几乎是瞬间的,她的肩膀被人一把扣住,乔莞甚至来不及尖叫,身体已经倾斜,他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稳稳的拖住她,朝前一跃,两人随即往下栽倒。
她吓得瞳眸紧缩,不停的朝上方呼喊,可肩上总有一只手在掐着她,令她不得动弹。
她愤怒的回头,在撞入他眸中的刹那,头顶早已被那轮回的泉水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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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妹纸们的票票~咳,前戏是不是长了点,嗯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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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童年玩伴
乔莞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湛蓝湛蓝的天空,再往上就是一片遮阳的绿荫。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影斑斑驳驳的印在身上,乔莞觉得暖和,可她并没有忽略自己湿透的衣服。
她撑着手臂从地上爬起来,脑子还不是很清醒,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那片灭顶的黄泉水上。
对了,她刚才被一个无脸小鬼扯进了轮回道,按理说应该是投胎了吧?
“你醒了?”
乔莞抬头,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少年。
他身上穿的一件脏兮兮的T恤,剃着小平头,剑眉大眼,五官长得还不错。
他站在河边把湿透的上衣拧干,而后没好气的说:
“你刚才差点死了。”
乔莞睁着一双大眼还搞不清楚状况,瞧着自己明显小了好几个号的手腕只觉得面前的男孩特别面熟。
男孩走过来,也不跟她解释,直接摊手:
“给钱!”
“啊?”
男孩以为她要赖账,不悦的竖起两条粗粗的眉毛,厉声道:
“为了救你,我连割好的猪草都丢了,没有猪草,我回去会挨打的,你给不给,不给就别想走。”
乔莞吓了一跳,朝四周望了望,才明白过来。
眼前这条波光粼粼的乌河……不就是她溺死的那条吗?
而且眼前这男孩,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乔莞拧着眉头一琢磨,顿时吓得脸都白了,她用食指指着他,支支吾吾的说:
“展飞,你不是死了吗?”
男孩一听,脸色一下子就绿了,骂道:
“你才死了,早知道这样刚才我就不把你捞上来,快给钱啊,磨蹭什么?!”
乔莞摸摸鼻子,低头打量起自己的衣服,她身上穿的是大姐穿旧的裙子,屁股的位置还补了两个大补丁,如今湿漉漉的黏在身上,整个人特别难受。
“我没钱。”
她站起身,掏了掏空荡荡的口袋,里面连个钢镚都没有。
展飞咬咬牙,这一年大旱,小镇从年初开始就没降过一滴雨,庄稼地收成不好,生活条件很差,人都快没得吃了,更别提家里养的牲口。
所以他爸交代下来,每天放学回家得在外头割满一箩筐的猪草,回去喂猪能用上,等到猪大了拿去卖,给他凑点学费。
于是展飞每天都会在河边割草,如果回去没货交还会挨上一顿打,今天他好不容易割满了一箩筐,一回头就听到“噗通”的一声响,原来是乔家的三丫头掉河里去了。
他当时想也没想的就丢下箩筐往水里跳,可谁知人是捞上来了,他割好的猪草却不知被哪个杀千刀的给偷走了。
“那咋办,我回去会挨阿爸揍的。”
乔莞拍去裙摆的泥土,瞧了眼河中的倒影,正在河边站着的,分明是个七八岁的女孩。
她摸摸自己的脸蛋,回头问道:
“你今年几岁?”
展飞气得腮帮子鼓鼓的,捡起一旁的镰刀,不太想搭理她:
“八岁。”
炎炎的夏日阳光格外猛烈,乔莞瞪大眼,只觉得一阵阵的晕眩。
展飞与她同年,那么她今年也是八岁。
“哎,你去哪?”她扯了扯身上皱巴巴的裙子,叫住他。
“割草。”展飞头也不抬,他可不想回去挨打。
“我帮你,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快。”乔莞这么说着,匆匆跟上他的脚步。
展飞倒是没拒绝,分给她一把镰刀,两个孩童聚在草堆里,吭哧吭哧的工作。
乔莞家里也养猪,所以知道什么草能割,什么草不能割,而且都挑着鲜嫩的割,没多久箩筐里已经填满了一半。
偶尔她抬头瞥一眼不远处的男孩,看他黑黑瘦瘦的身形,目光突然有点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