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雨势渐猛,张勇在路旁买了一把黑色的雨伞,耸拉着脑袋一路往东跑。
最后,乔莞跟着他进了一家装修得还算不错的饭店,服务员把他领上了二楼的包厢,门一开,圆木桌前坐着一个身着貂皮大衣,浓妆艳抹,显然是个上了年纪的贵妇人。
乔莞飘在天花板上,看到女人那张脸的时候,就跟点穴似的没了反应。
这人她认得,就是那暴发户的正牌老婆。
“夫人。”张勇毕恭毕敬的上前,“事情都办好了。”
“那个小贱人死了?”说话的时候,李氏面上的笑容显得格外的温柔可亲。
乔莞忍不住抖了抖,就是这么个和蔼可亲的妇人,在她出嫁前又是让人送化妆品,又是找设计师给她量身定制婚纱,她记得她还特别体贴的对她说,哪怕她嫁过去没名没分,她依然不会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张勇点点头:
“死了,尸体刚被人捞上来。”
而且不会有人怀疑到他们头上。
李氏满意的点点头,脖子上的蓝宝石项链将她的皮肤衬托得更为白皙。
“这是你应得的。”她边说边从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一张支票。
张勇接过,看了眼上面的金额,喜不自胜。
“谢谢,谢谢夫人!”
李氏点点头:
“你帮我做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张勇连连称是,拿着钱走了。
偌大包厢里,剩下乔莞和李氏。
乔莞气愤不已,飘下来想要给她一巴掌,可手心穿过她的身体,只捞回了一堆空气。
随着张勇带上门,坐在一旁的李氏却不急着走,她执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夹了块当地最出名的野猪肉,随后“呸”的一声骂了句:“穷乡僻壤。”
她用纸巾优雅的擦拭嘴角,又坐了一会儿,才拿起手机敲了个电话。
因为家里穷,乔莞长那么大还没用过手机,所以对这个小玩意很好奇,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电话接通后,她听到李氏对那头说。
“是我。”
乔莞飘过去附耳聆听,轻易的便认出了那是暴发户的声音。
“老婆,我正要找你……”
李氏冷笑:“你听说了吧?李冠杰,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就别指望找什么小老婆,我有本事把你捧上今时今日的地位,同样可以让你摔下来。”
李冠杰在那头呐呐的说:“老婆,你怎么会这么想,是那个小贱人勾引我,我才会一时糊涂,你要相信我啊,我最爱的人是你……”
李氏冷笑:“我现在就回去,你好好想想今晚要怎么和我爸交代吧。”
乔莞听着李氏尖锐的笑声,透明的身体在空气里似乎颤得更厉害了。
当初是那个老男人主动上门跟阿爸提亲,她爸才会为了彩礼钱心动,谁想到头来,她竟糊里糊涂的成了这夫妻俩争斗的牺牲品。
李氏把话说完,挂了电话往外走。
乔莞紧紧的跟着她,全身微微颤栗着。
都说厉鬼索命,可她死得这么冤枉,怎么就没变成厉鬼呢?
出了饭店,乔莞跟着她上了一辆私人轿车。
华丽的车厢内,她看着女人浓妆艳抹的侧脸,在经过那条河流的时候,忍不住诅咒,掉下去吧,最好她也连人带车的掉下去淹死。
可惜她没那么大的能耐,车子四平八稳的驶出了小镇的出口。
乔莞死死的巴着她,她多想让这两夫妻陪她一起下地狱,可车轮子刚碾上路口的白线,她“哐”的一声便被一道屏障弹出。
重新浮在半空,乔莞眼睁睁的看着轿车离去。
——不准走。
她心头一慌,用力的敲打面前的屏障,可透明的玻璃像是一路延伸到天际,无论她飞得多高,也飞不出去。
乔莞放弃了,她回过身瞥了眼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小镇,不算得发达的地方,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发廊,小吃店。
肮脏的马路上行人不少,各种店铺从街头一路排到街尾,各种收破烂的,拉三轮车的在路上吆喝。
乔莞顺着风又飘出了几米远,她在空中盘旋,好半晌终于明白过来,她的灵魂似乎被困在了这里。
现在该去哪?她不知道。
于是她回过身,往家的方向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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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孤冷的男人
乔莞回到家的时候,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停了。
这时乔爸爸已经领回了她的尸体。
他们家在镇上算不上富裕,住的房子也是北方的基本模式,东西南北几个屋子围成一个院子,而后在西面还有一块菜地,被木头篱笆给围了起来。
客厅内的茶具用了好几十年了也没舍得换,大姐没出嫁前三姐妹甚至窝在一个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连用的纱制蚊帐都已经破旧发黄,可尽管环境再差,屋子里依然整洁干净,至少不像其他人家,没有难闻的气味。
如今在这个空荡的客厅里,她正被孤零零的放在一张草席上,脸上盖着白布,身上还穿着那件白色婚纱。
病弱的母亲趴在一旁痛哭,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皮肤不白,但是五官属于耐看的类型,身上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碎花棉袄,看得出有一定年头了。
其实她母亲是被人贩子卖到这个小镇的,本身家里也不富裕,甚至没有上过学,后来见她爸待她不错,也就心安理得的住了下来,一住十几年,最后还生了三个女儿。
再往下看是她的大姐,二姐。
大姐乔敏安抚着母亲,二姐乔丽则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眼瞅着乔妈给尸体脱鞋的动作,不解说:
“妈,你做什么?”
乔妈妈没说话,她半蹲下身,抖了抖,吃力的把乔莞脚上的鞋子脱了下来,踉踉跄跄的出门,找了把梯子,“哐”的一声架在屋顶上的瓦片。
随后她一声不吭的踩上梯子,动作不太利索的往上攀爬。
这下别说乔丽,连乔敏都急了,二人连忙走出里屋。
“阿妈,你这是做什么?多危险啊,快下来!”两姐妹大喊着。
乔妈没回话,她哆哆嗦嗦的上了房顶,而后死死地扣着房檐上的瓦片。
乔爸听到动静,一瘸一拐的走出家门,尚且来不及阻止,乔妈妈便握着乔莞的鞋开始又敲又打。
乔妈嘴里念念有词:“莞莞穿鞋,莞莞回来!”
瞧着这一幕,房檐下的人相继噤声。
乔莞浮在母亲身后,生怕她摔着,却又摸不到她,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而听到这话,她一颗心就跟被揪着似的,难受得不行。
乡下有一种说法,当亲人病危、昏厥,手持她所穿的鞋,上房檐摔打呼喊,可以把亲人远走的灵魂唤回来,俗称叫魂。
可她如今已经断气了,就算她娘喊破喉咙,也无法让她还阳。
所以当乔妈喊了一阵以后就再没了力气,如今她眼睛哭肿了,嗓子也喊哑了,加上有病在身,只能怏怏的趴在屋檐上放声痛哭:“莞莞,你回来啊。”
明明早上还欢天喜地的把人送上车,这半天不到,便白发人送黑发人。
一时间,破旧的院子里被一阵愁云笼罩,一个如花的少女悄然逝去,留下的仅是家人的悲伤与痛哭。
乔莞不知道灵魂有没有心脏,可是她现在只觉得胸口那块地方好疼,疼得她的魂魄又在空气中抖了抖,好像随时都会消失掉。
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父母,如果她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就不会干出那种蠢事,不仅伤了父母的心,甚至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隔天家人开始处理她的身后事,镇上不少认识的乡亲过来祭拜,当然也包括那日眼睁睁看着她沉入河底的叔叔伯伯。
乔莞听着他们背地里的闲言碎语,心里委屈,却有口不能言,后来在下葬那天,连张勇也来了。
他代表李家带来了一封厚厚的信封,信封口一揭,里面是一沓红色的钞票,约莫有三四万的现金,虽然不知道他私底下吞了多少,但是这些钱已经足够送她母亲进市里的医院接受治疗。
“节哀顺变。”张勇在灵堂前鞠了个躬,目光下意识的回避起正前方的遗照。
乔爸乔妈还有她那两个姐姐又哭又谢的把钱收下,全把他当大恩人似的款待。
乔莞瞧着这一幕,心头微酸。
她之前偷了家里的积蓄,害得母亲生病没钱医治,这会儿虽然丢了一条命,但好在换来一笔彩礼和李家给的抚恤金,只要能治好母亲的病,她这条命丢得也算值了。
乔莞这么想着,心里舒坦了些。
小镇上流行土葬,等着亲戚朋友都来的差不多了,乔爸便把她抱进一口棺材中,守了一晚上的灵,而在第二天,便找人抬起棺木,一路敲锣打鼓的往山头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