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景狄那副割肉的样子,官差很满意,收了钱和天麻说:“这天麻本大爷就收下了,我说景大夫,做人可不能太心善了,人都得为自己谋划是不是,你还有一大家子要养呢,多存些钱吧。”
“是是,我一定多存钱。”景狄懦懦的说道。
等官差走了后景狄才松了口气,真是不容易啊。景夏躲在门后,景狄那一番动作和讨好的模样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她记得景狄是个很有骨气的人,怎么会这么怕那些当官的?
二两银子够一个农家过上一年,每家都必须交那么多银子,交了税后简直脱了他们一层皮,好多人家把家里的存粮买了才交上税,没粮食的日子里都吃野菜和红薯度日。
交了税后,镇上的人再也没闲心说闲话,都去关心自家地里的粮食了。后来听说皇帝不顾众臣的劝阻,执意要去巡幸江南。去年没去成的原因是全国内普降大雪,官道不通,北方的往南的河都结了冰,路上还有盗贼土匪出没,非常猖狂凶残。今年春末,皇帝的大船从京城的运河出发,进入黄河后再走通济渠南下进入扬州,然后到浙江等地走一遭。
谁都知道当今皇帝是个昏君,常年沉迷美色,宫里的美人塞都塞不下了。还有,当今藩王拥兵自重,还有西北东北的一些节度使,俨然就是边境的皇帝,皇帝还在京城内歌舞升平的,朝廷中丞相又是个大奸臣,一手把持朝政不说,还弄死了好几个皇子。
内宫中,太子被废幽禁在城郊的行宫中,皇后也只是摆设,后宫都是李贵妃当家做主的。都说李贵妃是妲己再世,年纪不小了还像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一样,整天把皇帝迷得团团转。反正这天下是乱的,什么天灾都轮着上了一回了,老百姓起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朝廷派兵镇压了数次,努力维持着盛世太平的样子。不管京城那边怎样,反正永安镇的日子就是这么过的,计较着自家的地能产多少粮食,肉铺子里的猪肉多少钱一斤。
外乡人到永安镇来的说书人和唱皮影戏的艺人把各地的消息带到这个偏远的小镇来,也让这里的百姓了解了永平县外的情形。那些人都说,别羡慕蜀州外的江南地区,现在那边不平静,这次皇帝南巡,不知多劳民伤财。皇帝好美色,各地官员都准备进献美人博取皇帝的欢心,好多有女儿的人家都急急忙忙的准备嫁女儿,要么携家带口的逃命。
蜀州虽然四处环山,北边有难于上青天的蜀道,向东只有长江这条水路,向南几乎都是高山,向西是青藏高原,但这也使得蜀州这地方大旱的时候干不到、下雪的时候没严重雪灾的原因,地方闭塞了有地方闭塞的好处。那些人说他们走南闯北的去的地方多了,近几年太平的地方也只有蜀州这里了。
说书人和唱皮影戏的艺人在镇上待了一个多月后才离开,临走前镇里的乡亲们送了好多东西给他们。
景夏拿着水壶给院子里的花儿浇水,听那些走南闯北的人讲的事,想想她能投生到这个地方也算荣幸,家里有地有也有些钱,能平平安安的过了也是好事,反正她这辈子也不指望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经历。
上辈子她也是平平凡凡的一个人,也没指望有什么大出息。小时候总是雄心勃勃的想做科学家为国家做贡献,后来发现这个梦想不现实。后来说考大学要上清华北大,最后的分数线只超东部某省重点大学分数线十几分,才发现当年自己想多了。再后来说要找一份牛逼的工作,要有车有房,但毕业后一下子从云端坠入谷底,工作难找,生活消费高,更别说有车有房。梦想就是这么一步一步破灭的,上辈子是个普通人,这辈子还是做个普通人比较好,她家现在的情况比好些人家实在好得太多了。
今年风调雨顺,地里的庄稼长得极好,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比过年还开心。景狄和郭弋进山采药,景贤上学,景夏和李珍娘看着地里的庄稼。
晚上,吴氏哭着上门开了,说龚敬调皮,爬树的时候从树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右手又脱臼了,这会儿又发烧了,想请景狄过去看看。
李珍娘放下锄头,为难道:“我家大哥和表弟进山采药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要不你去请别的大夫,别耽搁了龚敬的伤势。”
吴氏哭着不依:“我就知道是我说了你的坏话,你就记在心里想报复。但现在事关我儿子的性命,你也不能那么小气见死不救啊?”
李珍娘知道吴氏难缠,只能实话实说了:“吴大姐,不是我记仇,是大哥真的不在家。他昨天和大兄弟进药王山了,不信你到里屋看看,我有没有骗你。”
吴氏不信李珍娘的话,抬脚进了景家的院子,每间屋都找了一遍,当真没有景狄的影子。“我可怜的儿啊,你这是造了什么孽哟。”找不到景狄,吴氏失望的哭着回家了。
吴氏哭哭啼啼的走了,景狄不在,她只能去找别的大夫。龚屠夫找了个乡下老郎中来给龚敬看病,那头发半白的大夫看了又看,给龚敬把脱臼的右臂接上,痛得龚敬死去活来,连大街上行走的人都听到了哀嚎声。
“娘,痛死我了!我的手快断了!”龚敬痛得不敢打滚,一动双腿就钻心的疼。
吴氏哭得双眼红肿,心里又气又急,“你啊,就是那么调皮。大热的天儿不在家好好待着偏跑出去捅马蜂窝,这回好了吧,摔成这样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哟?”
吴氏哭丧一样的声音龚敬也听不下去了,忍着全身的痛说道:“娘,我还没死呢,你不要哭得像家里死了人一样好不好?”
“好好好,我不哭了,你躺着不要动啊!”龚敬就是吴氏的心头肉,龚敬说什么就是什么,她立刻不大声哭了。
“我看了看他的腿,骨头断了,只怕以后都是个废人了。我只能保住他一条命,别的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老大夫检查了龚敬的下半身后说道。
吴氏一听,人就朝后倒:“你说啥子?啥子叫只能保命,啥子叫以后都是个废人了!你这个庸医,不会治就不要乱说!我儿子以后还要当大官呢,你不要这样诅咒他!”
老大夫朝吴氏拱了拱手,说:“你家娃儿的腿我还真治不好,这钱还给你,你请别的大夫吧。”不等吴氏回答,他背上药箱快步走出了龚家大门。
现在大夫走了,镇上唯一会看病的景狄又不在,夫妻两个只能去县城请了,龚敬的伤耽搁不得。
龚屠夫借了米铺掌柜家的骡子就往县城里赶,不过他到了县城好几家药堂都没人,铺子里的伙计说大夫出诊去了,县里县太爷的夫人动了胎气,加上他家老夫人又突然病倒了,县太爷就把整个县的大夫请进府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给点颜色看
龚屠夫听后急得团团转,怎么一病都病了?还是县太爷家的老夫人和少夫人。他无权无势,不能和县太爷抢,只能骑着骡子回家。
“大夫呢?你不要说你去了县里一趟连大夫都没请回来。”吴氏焦急的问道。
龚屠夫心里也急得很,他就龚敬一个儿子,不指望龚敬以后当大官,只想让他给他们夫妻两养老送终,延续龚家的香火。“我去了,跑遍了城里大大小小的药堂,哪里想到县太爷家的老夫人和少夫人都病倒了,县太爷把整个县城的大夫都请到他家里去了?我上哪儿去找大夫啊,你急我更急!”
“那要怎么办呀?再拖下去敬儿的两条腿就真的废了啊。”现在天又黑了,他们上哪儿去找大夫。
龚敬一晚上都痛得死去活来的,第二天一大早,镇上的人都知道龚敬爬树捅马蜂窝摔断腿的事了,看热闹的人有之,幸灾乐祸的人有之,同情的人亦有之。
景夏听到这事后有些幸灾乐祸,恶人自有天来收,当真不假。
龚屠夫一大早又去了县城,跑了大大小小的药堂一个大夫也没有,说是县太爷夫人有小产的迹象,县太爷纳了好几房小妾生的都是女儿,夫人前几胎生的也是女儿,县太爷抱儿子心切,老太太也求神拜佛的好久,终于让正房夫人怀了男胎,为了保住胎儿,大夫们都歇在县太爷家里没回来。
听到这事后,龚屠夫只能回家。看着龚敬躺在床上痛得死去活来的,龚屠夫心里很难平静。如果照昨天请来的那大夫的说法,他儿子腿废了,以后还有哪家愿意把姑娘嫁到龚家来?难道天要让龚家绝后?
天黑以后,郭弋背着一大背篓药材回来,景狄扛着一头野猪,背篓里放了好些野兔山鸡等东西。
“珍娘,把山鸡宰了煨菌子。这头野猪是我和表弟今天才猎到的,明天先送些鲜肉回乡下去给岳母他们,剩下的咱们自己吃。”
景狄把野猪放在厨房外的屋檐下,景贤和景夏都围了过去。“爹,你好厉害,打了这么大一头野猪回来。”景夏蹲下身看那头野猪,估计比她家养的猪还肥。
景贤的脑袋往背篓里看:“还有那么多山鸡和野兔,都是活的。爹,我们把兔子养着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以后家里就有兔肉吃了。”李珍娘刚煮好饭,听到屋外的响声后出来说道。她从背篓里抓了一只鸡进屋杀了,清理干净宰成小块儿,先用水焯一遍,再炒香了放进砂锅里和着菌子一道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