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乖顺的点了点头，靠在他怀里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里所有的烦躁。
她始终想不明白，落尘怎么会来。南齐的将帅之才也有很多，可是他为什么偏要以身涉险呢。
石岭关，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山势峻险，关隘雄壮，这么个易守难攻的地形，真不是块好啃的骨头。可是这似乎，也不能成为落尘来的理由。
为了自己？落雪断然否定了一个理由，他们两个之间，早就没什么情分了，况且落尘未必知道她就在这里。
可是落尘来了石岭关是真的，现在北秦略有些失势，依落雪的揣测。估计都是落尘出的招。她和他都来自千年以后，历史上有过什么事用的什么计自然都知道，就算不知道，历史考试也能让他们知道。前人智慧的结晶此番用来对付“前人”。前人能讨到好果子才怪。
然而她和长明终归有些不同的地方。长明是男孩，自然对那些文绉绉的历史不大感兴趣，他对于器械的了解多于历史。往往萧落雪抱着上下五千年啃的时候长明正研究如何更快速的把枪装回去。
落雪觉得，她能造出火药来，还要多亏前世的题海战术，但是长明的成绩从来都和她不相上下，所以她能做出来的，他自然也能做出来，甚至多做出些什么，然而以现在的冶金技术，她觉得他无论如何也造不出一把AK47来，因此也算略略宽了心。
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落雪觉得这话很对，但是老天往往不按套路出牌，凌楠已经推了这个大任，想着和她好好过日子，可老天还是执着的苦他心智，劳他筋骨，实在有点缺德。
按照落雪的想法，两方直接递上议和的书信就完事大吉了，可是鉴于落尘都屈尊亲自来了，必然要找回场子，那么北秦退到宁武关再议和也就完事了，偏偏凌枫在燕京悠然自得的不同意收兵，落雪真想冲回燕京把他给灭了。
因为柳岩的原因，凌楠不便出面，所以凌杉有空就往落雪这里跑，偶尔柳岩见到落雪神色总是十分莫名，弄得落雪好不尴尬，其实也不怪柳岩，他又不知道凌楠活着，凌楠在的时候谁都知道她和凌楠的关系，凌楠“死了”，结果她又出手帮助凌杉，凌杉还没事就往她这里跑，换谁都会误会，可是误会就误会，落雪也懒得解释。
“石岭岭横东西，往昔关洞门细窄阴暗，引道坡陡弯疾，很难进攻。”凌杉沉吟道。
“这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落雪凑过来插嘴，被凌楠瞪了一眼，乖乖缩了回去。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说的倒也贴切。”凌杉笑了笑，转头朝凌楠道，“我打算派人绕路官帽山。”
凌楠点点头，却又沉吟道，“若是南齐金蝉脱壳呢？”
凌杉一愣，旋即摇头，“不可能，若是弃了石岭关，那我们都可以直接杀到金陵了。”
落雪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金陵现在是南齐的都城，凉凉道，“你能想到绕路，落尘自然也能想到。”
凌杉被噎了一回，凌楠却皱眉重复了一句，“落尘？”
糟糕，说漏嘴了。落雪缩了缩脖子，讷讷道，“我曾答应过萧老头，不会用驭兽术去做涉及到国家大事的事情的，所以，你别想让我去给你打听他们的作战方针一类，你就当我无聊的气节作祟，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凌楠想起那天的画眉鸟来，了然道，“没事，战场上的事，本来也用不上你插手。”
落雪见凌楠不追究，吐了吐舌头，默默溜了。其实什么答应过谁的话，全然是她胡诌，萧傲天从未要求过她什么，她说出那番话，不过依的是她还尚存的良心，虽然她真切的明白千百年之后这一段故事不过是几张书页，可是她也做不到，看着自己亲手把南齐的将士推上死路。
落雪甚至觉得，其实攻不下石岭关才好，凌杉说的不错，攻下了石岭，那么北秦就可以一路杀到金陵，到时南齐怕是也就没了。莫说她和落尘还没到生死仇杀的地步，抛开落尘不提，她也不忍心南齐的百姓流离失所。
“我们是不是偏离主题了？”凌杉走了之后落雪就凑到凌楠跟前，凌杉和凌楠商量了什么她也没兴趣知道，她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你当初回到燕京只是为了帮助凌杉，额，二哥，担心他被凌枫算计，如今又在战场上********的对付南齐，凌楠，你还记得你最初的意愿么。”说到最后，已经成了一声叹息。
凌楠沉默了半晌，终究什么都没说。
落雪的目光飘荡在四周，努力用无所谓的语气朝他道，“来了这里，我总觉得不安，你说我是不是太多虑了，可能原来的日子过得太安生了吧。”
凌楠终于开口，声音有些酸涩，“落雪，再给我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之后，无论怎样，我都和你离开。”
第一百八十四章 突然撤兵
落雪垂低了眼睛，浅浅道，“其实我只是害怕，我也不知道我在怕什么，我没什么雄心壮志，可能你们男人都想做出点事业来，可是对我来说，只要你能平安就好了。”
凌楠伸手把她抱进怀里，语气颇有些郑重，“放心吧，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过你想过的日子。”
落雪轻不可闻的嗯了一声，然后就闭上了眼，管它什么预感，此刻他就在身边，这就够了。
凌杉最终还是决定绕路官帽山，由凌楠带人去，他则带着人取道石岭，兵分两路，落雪跟着凌楠，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
落尘果然也派了人到官帽山，两军交战的时候，落雪倒也还平静，养的几只画眉在她身边飞来飞去，原来凌杉在石岭也和南齐交手了。
然而这之后放出去的画眉再没有回来，落雪心里担心，就和凌楠说了，凌楠抽着嘴角淡然道，“也许被人抓去吃了也不一定，反正你也不用它们传书，等以后再养不就行了。”
落雪沉默了一会儿，认了。
画眉鸟果然没再回来，别的她没训过，用不惯，索性也就不再打探情况，反正有凌楠在，她也不用担心什么。
却不想这一时的懒散成了她永生的痛，后来落雪总是会在噩梦中惊醒泪流满面，若是此时她没有放弃呢，如果她多养了几只画眉，如果她时时都打探着消息，那今后发生的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
可这世上哪有什么如果。
凌枫突然下令撤兵。使臣携天子剑而来，违令者斩。递上议和信凌杉匆匆撤兵，三日之后就撤到了宁武关，本来给凌楠约定了宁武关汇合，却不想给凌楠送消息的人被中途暗杀。
三日之后，一切都已成定局，凌楠出其不意占领了官帽山，却不想约定的地方并没有凌杉的影子。
凌楠原以为是凌杉那边不好对付耽误了，就下令原地休整，可是等了一天。却还是没有凌杉的消息。
没有等来凌杉。却等来了南齐的军队，比原来足足多了两倍。
虽然猝不及防，但是凌楠倒还从容，指挥人后退。所有行装全部舍弃。轻装简从。
落雪心里慌的厉害。跟着凌楠寸步不离，她其实很害怕，心里的不安到底预示着什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可是表面上却还要装的淡然，越是紧张的时候就越不能慌，这时候慌了，那底下的人都会跟着慌，到时候就全完了。
似是要验证她的预感，南齐的军队忽然从后面包围，凌楠的五千私兵经过刚才南齐的一番倾巢而出的追杀剩下一千还不到，其实以五千对两万，能坚持到这一步已经不易，可终究还是死局。
“凌楠，我们会不会…”落雪欲言又止，语气虽然还算平静，可是握着凌楠的手却有些颤抖。
“不会。”凌楠浅浅笑道，即使现在情况不容乐观他却还是从容有度，“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落雪轻轻点了点头，目光飘荡在四周，刀戟杀伐声震耳欲聋，她却只是冷眼旁观。
明明心慌的厉害，可是却又有一缕神智格外的冷静清醒，理智的不似自己，冷冷的游离在这战场之外，飞快的思索着脱身之计。
“凌杉会去哪里？”落雪沉声问。
“只有一种可能。”凌楠道，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四周，“大哥下令收兵，我们没收到消息。”
落雪的第一反应是凌杉没让人送，可是随即又否定，凌杉不像是那样的人，难道是柳岩？似乎也不大可能。那会是谁呢。
“是落尘。”凌楠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答道。
落雪差点站不稳，“那怎么办？”
“怎么办？”凌楠勾起一抹冷笑，“若我猜的不错，二哥应该到了宁武关，我们先回去，剩下的人不足一千，也发挥不了多大作用，索性就舍了，我们两个先走。”
“这样不好吧。”落雪嗫嚅道，“他们可都是你的人。”
“放心。”凌楠翻身上马，同时把落雪也拉了上来，“这些人本来也不是正经编制的，落尘也不会真的就杀了他们。而且我也告诉了他们，自己能够脱身就好。”顿了顿，又笑道，“不过若是我们两个不走，那可真的没有好下场了。”
也是，一想到落在落尘手里会是什么后果，落雪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伸手抓住凌楠的衣衫，低声道，“那我们快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