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么不放心,却也不好再闹,勉强由他哄着躺好。
胤禛啊——早年什么样,现在什么样,多少年来磨练改变了表面的为人处事,内里依旧是个急性子,半不肯与人就合。我与他,三十来年,较起劲来总是我由着他,如今这般真是少见。
睡不着,感动于他的耐心哄劝,便连翻身都不敢。
迷迷糊糊入了眠,就见着胤祥,腿脚越发不好,疼得厉害了弯身去扶,不知怎么就倒下去,吓得我手脚僵硬使不出力,张了嘴又发不出声,只见周遭乱做一团,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涌过来将我们团团围住。遍寻不着熟悉面孔,再没人搂着我柔声劝慰,急得奋力呼喊,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
被胤禛摇醒的时候浑身虚软,汗湿了被褥,指尖都在颤抖。
一盏烛光,昏昏暗暗,看不清面容,呼吸急促扑在我脸上。
被他托了一把,我枕到胸前,“胤禛,要不,你让红惠回去吧,去陪陪他们……”
他应得低沉,“可以,只是你确定要让红惠回去么?”
是呀,确定要让她回去么?
红惠就是红惠,替代不了红笑,也替代不了绶恩,每一个子女都是独一无二,不能改变的现状只是徒增更多的伤感罢了。
换了床被褥的工夫,窗外淅淅沥沥落起雨来,我们偎在窗前。雨势由渐大,不一会儿便倾盆而下,噼啪乱砸,溅湿了一片。
我紧紧抱着他,无法告诉他我有多怕,怕失去胤祥,怕失去越来越短暂的时光,怕与他注定的分离。
果然,雨是替人在哭的。
☆、318.时过境迁
未几日,胤祥又进宫了。朝上朝下,一切如旧。
他总是这样,所有的不快悲伤都藏在心底,从不对我提起。
胤禛没什么,也如往常一般,弘晚变得更忙碌,胤祥多是呆在宫里。
皇子大婚将至,宫里的喜气未见增涨,所有人都心翼翼的。连着下了几日的大雨终是停了,红墙金瓦仿佛仍是氤氲在一片雾气迷蒙中。
七月十八日,西二所迎进了下一任帝王的皇后。
我未像当年弘晚娶妻时那般紧张,守在养心殿的暖阁,看着胤禛和胤祥下棋。
一壶酒,一袋烟,就是人生妙处。
吹打声早已散尽,烛火摇曳。兄弟俩对坐于榻桌两侧,只闻棋子落。
天之将明,男人归于朝堂,我分执黑白两子继续未完的棋局,一子半子数回盒里,堪堪平手。自得其乐了一会儿,天已大亮,想要回去补眠,才刚到了房门口,听得传报,新儿媳来请安了。
古代规矩多,皇家更是,心下不由怨念,该让弘历和弘昼同日迎娶才好,免受两回折腾。
富察氏极周到,不多一句,不少半分礼数,表了儿媳孝道便走了,比她家夫君强。
弘历散了朝就来了,仍与弘昼一道,如同未婚时,挤眉弄眼没个大人形状。
弘昼打趣兄长,弘历调侃即将过门的弟妹,我忍不住啐道,“去,去,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我这儿一宿没睡好不容易歇会儿,不够你们俩折腾。”
弘昼咦了一声,突地凑近,“儿子只道四哥一宿未睡,额娘怎么了?”
者无意,听在我耳中反倒赧然,被弘历眼含深意地盯视后更是冤死了。分别在两人脑门推了一把,连轰带赶,“快去,趁我还没生气麻利儿地跑,不然有你们好看。”
兄弟俩嘻嘻哈哈地跑了,气得我仰面躺下,更睡不着了。
要不男人天生比女人强呢,同样一宿未睡的胤禛和胤祥就比我强多了,手眼脑嘴地忙活了一早,到了午膳时还那么精神,气人!
我怨念时,他们就笑。男人这种生物都是在有女人的生活历练下越活越精的,没一个还嘴招我不痛快的,只是笑,半不误吃。
日子就这样又能过下去了,不失为一种幸福。
入秋时,西二所传来喜讯,皇四子要做阿玛了。
我拉着燕回的手嘱了几句,才发现不对劲,未见半暗喜羞涩。年纪轻轻的女儿家,再大方也不能如此超脱吧。
她的丫头也随主人,安静识分寸,只在一旁站着,连头都不抬。
燕回站起来福了福身,清晰地:“额娘,有喜的不是臣媳,是富察格格。”
她的话大方得体,神情更是,偏让我摸不着头脑。
她不就是富察么?她是嫡妻,怎么成了格格?
“什么格格?”我不解,心里默默加了一句:那是什么玩意儿?
燕回仍是福在跟前,继续回道:“是四爷的格格,富察氏。一早儿身子不适,请了太医来看,才知是有喜了。臣媳已禀了四爷,也嘱了院里各处心伺候,额娘放心。”
帘子刚巧打起,胤禛迈步进来,她回过身去仔细问了安。
我掩住心里的恍然,勉强对她道:“额娘知道了,你先回吧。”
有的女人就是这样,来去都安静,像不曾出现过,偏又让你记得她。
胤禛在我边上站了一会儿,瞅了眼静悄悄的窗外,自顾坐到一旁,喝着我的茶。
从他手里拿回来,看了又看,见底了……我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您这后宫是归我管么?”
“怕你累着,捎带手帮你管管。”
大言不惭!
他突然凑近,歪头在我眼前,配了一张特别正经的脸,“生气了?”
我叹气,摇头。
手被握住,话音低沉,“待孩子降生,你把富察氏的位份提一提。”
“好。”我还是忍不住怨念,“怎么我都不知道呢?你不,你儿子也不,是不是你们这些做爷的甭管大都这样。要不是今儿个有了身孕,我到死都不能知道他屋里还有这么位格格呢。”
他的眉深深拢起,在我手上捏了一把,“好好活着,没你不能知道的事儿。没不是故意不提,只是不重要,但凡你想知道的,没有不能跟你的。”
包括胤祥的身体?
我表示怀疑。
这世上有太多秘密,不止不足为外人道,内人也一样,情深罢了。
第二日,我见到了深藏宫中多年的富察格格,娇又乖巧,从五官到身形无处不透着一股子柔顺劲儿。如果嫡妻燕回是正统的大家闺秀风范,那这位喜莲格格便是十足的家碧玉。
难怪弘历喜欢,换作我是男人我也爱不释手。只是想想,都觉得抱在怀里真过瘾。
胤禛挑的?还是弘历自己选的?
心里倏地就酸了一下。
了几句惯常的嘱咐,打发她们回去,一盏茶的工夫,弘历就来了。
我笑了笑,招呼他到近前,向着窗外示意,“才走,去吧,大老婆一并走的。”
弘历面上一愣,腾地坐到我身边,拿起茶杯便喝,父子俩一个德性。
喝痛快了,随手在嘴上蹭了一把,笑嘻嘻地:“额娘这是跟儿子置气,还是跟儿媳抢醋吃呢?别这样,在儿子心里天大的就是额娘,阿玛都得排第二,您信不信?”
“不信。”我戳在他心口处,“花言巧语的,年纪越大越没个正经,随了谁?你这张嘴啊,兄弟几个加起来都不是你的个儿,少来。我问你,这位格格打哪儿冒出来的?是你阿玛寻给你的,还是你自个儿瞅上眼拉进屋里的?怎么都没跟我提过?天大?呸。”
弘历哈哈大笑,向窗外瞄了一眼,附在我耳边贼兮兮地:“额娘这是跟阿玛较劲呢,反倒撒在儿子头上。不打紧,儿子且先受了,回头跟阿玛讨好去。”
“滚。”
我斥了一声,他就兔子似地跑了。
直至傍晚,胤禛才回来,悄没声地打着帘子,看了我一眼才闪身迈进来。
用人的时候找不着人,这皇后做得怪没意思,还得亲自伺候皇帝。
打了帕巾递过去,我站在一旁干瞅着,他不动,我不动。
半湿帕巾塞回我手里,无奈擦到他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又用力地擦了擦。
胤禛忍着没动,阖了双眼,任我胡作非为。
我干脆抖开罩在他脸上,看着那块随呼吸起伏的明黄色笑起来,“你们家四爷真是……啧啧,洗个脸都能洗出个娃娃来,也不知是四爷本事,还是喜莲姑娘本事。”
帕巾无波无澜,“干醋。”
我捏住高挺的鼻子,微微用力。腰后被揽住,一下子贴在身上。
在我胸前的下巴动了动,被盖住面孔的人忽而笑起来,一把扯开帕巾丢回盆里。
“这么些年,四爷的脸都让你给洗了,洗得好不好的爷全认了。你不在的日子,爷自个儿洗,水都是高公公和苏公公给打的。皇后大恩,饶了朕吧。”
左看右看,严肃认真的脸,我怎么那么想笑呢。扫着鼻梁细细端详,叹:“长得好就是占便宜,更何况这张嘴还学乖了,乾坤大挪移更是修炼得炉火纯青,你这算不算吃一堑长一智?有这精神头还是对付前朝去吧,甭往我身上招呼。”
他推着我往里间走,眼角眉梢皆是笑,“家和万事兴。你心里舒坦了比什么都强。”
对付这种贼精的男人忒熬神,甭管你是撒泼耍赖还是矫情,全跟打在了棉花堆里似的,人家还特从容,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一副委屈受尽只为博你一笑的样子,让你一办法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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