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抱着的女儿,我才知道原来孕育一个生命竟然这么辛苦,而且还不一定如你所愿。
好在,虽然不是儿子,他仍是每日过来,雷打不动。二哥的家书仍是定期送到,他也时常在我的回信中写上几笔。
生活,也许就是这样,一日日地熬过去,就是一辈子。
只是,这样的日子又能坚持多久?
出了满月刚好赶上木兰秋弥,他竟然要带我同去,只是未到围场,他竟中途折返要回京城。我知道他要做什么,心,竟然仍是放不下。借口放心不下府中幼女,我成功地跟着他回了京,一路上因我的拖累无法快速前行。
他的焦急我看在眼里,却什么也不能,也不会。我和他一样,每天每时每刻在心里计算着日子,一天天接近。
五月初十,城门近在眼前,他脸上的急才稍许放松,却已然换上另一种让我更为心疼的神情,满目期待。
连绵细雨中,我能清楚看到,他紧攥着马缰的手,惨白,隐隐地抖。
人在悲伤的时候,看到有人比自己更悲伤,总会觉得自己过得还算不错。可是当我苦熬在等待中看不到回望的眼睛,每每看到如我一般痴等的他,怎么心里没有一放松,反而更难受?
从没有哪一刻,我比现在更期待,她能死在外面,永不回来。他再痛,总是一时,好过这样长久的等待,或是煎熬。
才入城门,已然看不清他的身影,连一句交代都没有留下,策马狂奔,消失在雨雾中。
☆、198.嫁入四府Ⅳ-年氏番外
也许,她回来了,一切都会变。
我不知道她今日会否回来,也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这个约定,一个会让他毫不犹豫不惜去求康熙头也要返回京城的约定。我只知道,我要守着他,不管她回不回来,我都要陪着他,不会让他一个人。
回府换下满身的风雨疲惫,挑了身明艳的绿色衣裙,抱起仍在熟睡的幼女,赶往他去的那个地方。我一直知道,他要去哪儿。
关于他的事,只要我能知道的,我都知道。
站在湖边的亭子里,默默等待。终于,看到有人从林子里走出来,竟然……真的是她!
即使四年未见,我仍是能一眼认出,就像当年再见时认出他一般。
抱紧怀里的女儿,透过越渐细密的雨帘,看清楚让他挂心了四年的女人。
四年了,她竟然没什么变化,也不见老,甚至看起来像是比当年离府的时候过得还要好,只除了她如我一般的消瘦。而我,只是嫁给他一年多时间,竟然觉得自己从心到身,伤了个透,已然变成另一个人,心已老的女人。
原来,他是否在乎,他的心里是否有你,真的会影响那个女人的一切。
走在她身旁心撑着伞的,竟然……不是胤禛!
她回来了,居然带着其他男人,居然带来这里。
胤禛,不讽刺么?你心心念念赶来这里,就是要见这样一个女人?值得么?
抱紧女儿向湖边走去,停在她面前。原先睡着的女儿竟然醒了,睁着很像我的眼睛笑着看我,像是与世无争不知世间愁苦。只是她额娘,今日却要争上一回,不为其它,只这一年多的委屈,也该有个法。
未曾开口,看到她眉头微皱,即使很快恢复如常,只一个细微的表情或是动作,我已知道她在想什么。同是女人,我们同样敏感,对于同一个男人,很多事不必,心里明白。
我的身上,有他的味道。
自从嫁给他第二日起,我就靠着这股檀香味过活,所有的衣服,穿的用的全部都有。不管他来或不来我房里,就像他一直都在,在我身边。
我知道,她并不想理我,我又何尝想与她多一句。只是此时不,怕就再没有机会。在她身后,我看到从林子里慢步走出来的男人,再也感觉不到他自城门边弃我而去时的焦急渴盼,只有满身落寞,甚至这么远的距离都能让我清晰感受到他的愤怒。
不让我叫?怕是这个女人和你一样,也听不得我出这两个字吧。
只是一个名字罢了,确实很高贵,代表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地位,只是在我心里,他就只是一个男人,我爱的男人。在她心里,应该也是,这也许就是我们之间唯一相同的地方吧。
不管我什么她都在笑,竟然还关心我女儿的身体,难道她真的不在意?四年,真能放下一个男人么?那么宠她的男人,如果她都能放下,我还真是斗不过她。至少,我放不下。
原本离了我身旁的女人转身走回来,很慢,紧攥到泛了白的掌中握着一方黑色帕子。不知里面装了什么,心翼翼地轻放在我怀里已然睡着的女儿身上。
我知道,她在看他,看了很久,就连转身离开时都在踉跄,不知离得那么远的他是否看见。
原来,都是假的,她会疼会心伤,伪装得再好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和我一样。
那个跟在她身旁的男人始终护着她,心翼翼的样子看起来很像胤禛,却又不同。他看她的眼神很清澈,不是男人看心爱女人时该有的神情,绝对不是。即使他帮她整理衣帽,抱她上马,也绝不是胤禛那样的情绪。
既是这样,他在气什么?或是,他分辨不出?
我突然想笑,原来像他这样聪明的男人,也有如此糊涂的时候。只因,身在其中吧。
身后蓦然响起一串短促的哨声,回荡在山林里久久不散。他要做什么?回身去看,夜时已快速奔到他身边,未及停稳他已翻身而上,向着她们离开的方向急驰出去。比飘落在我周身的雨,还要急,还要快。
怀中的女儿像是感受到她阿玛的快速经过、毫不停留地离去,突然睁开眼睛看着我,挣扎着声哭起来。看着怀里的女儿,我以为不会再有的泪,竟然落在她脸上,就像是她流下的。
轻拍女儿柔声哄着,颤手掀开黑色的帕子,隐约露出的一角已然让我看清,竟然是一支蔷薇花型的金簪还有……一柄如意!
全是蔷薇,就像帕角上绣的红色,更像府中园子里他亲手种的那些,从来不许我们踏进的那个园子。
惊讶!这两样东西该是胤禛送给她的,如今给我……她什么意思?当真不要了,连这个男人也不准备再要了?
胤禛,她已经走了,刚才你站在那里看着不动,现在去追,有意义么?她走了,不要你了,你竟然还放不下……
身旁一声长长的嘶鸣,混着雨声,吓得我抱紧女儿。抬头去看时,他竟然折返回来,探身向我伸出了手。
来接我和女儿?他想清了,也像她一样放手了?
迎过去的手僵在雨中,他竟然是来取回原属于她的东西,眼睛里也只有我们共有的女儿身上那个黑色的缎包,如他身上的那种黑色。拿在手中,转身便走。
低下头不再看,摇头苦笑。这个男人痴情如斯,她知道么?或许她就是料定他会如此,才决绝离去?
若是这样,那我还真是斗不过她。
两粒金红色滚落脚边,蹲身拾起,竟是两枚戒指,一大一款式相同,上好的红宝石。细看之下圈内各刻了一字,同样的字——“禛”,只是与日常所见不同,左边的部分俨然是个“月”字。属于她的名字,竟然与他的嵌在一起。
看着掌心上静躺的对戒,望向他策马急驰的方向。也许,她不是故作姿态引他而去,是真的想要放手。
攥紧手中的戒指,硌疼了掌心。要不要交给他?若是给了他,会不会他也如她一般,死心放手?
冒雨回到府里,女儿竟发起热来。雨越下越大,劈啪敲打着门窗几乎黑了整个京城,还未到夜晚,竟然已经暗得找不到一丝光亮。
那个从我身旁离开的男人回来了,抱了我的女儿竟然要送去李氏那里。
女儿也是他的,病了,不闻不问,还要送给别的女人。这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女儿,怎么可以!
这是我第一次把他拦在房门里,不退不让,仰头看着。只是,他却看向怀中女儿烧红的脸,眼神里竟然是恨。这也是我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这种情绪,竟然,是对着我千辛万苦为他生下的女儿。
他竟然恨她,难道这不是他的女儿么!
若非如此,我差忘了,谁女儿留不住他的心。那个长得像极了她的红挽,在这府中哪里有半规矩,却被他几乎宠上了天。而我的女儿,两个月了名字还没有取,怕是他这做阿玛的再不吩咐一声请大夫来,命都要休矣。
胤禛,你的心,怎么能这么狠。痴情如你,绝情,也是你。
无声地对峙,他终于看向我,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竟比屋外的雨还要冷。
攥在掌心的戒指,到底要不要给他。
站在门里就这样无声看着,他已向我走过来,第一次低下头在我耳边,出口的话很轻,轻到几乎隐在漫天泼洒的大雨中,我仍是听得清楚,心,猛地揪紧。
“谁允许你去了那里?你对她了什么?树上的字是你划去的,是不是!不要以为你是亮工的妹妹,爷就不敢罚你,这种事……足以让你死上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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