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嘴边的筷子和鸭肉,一动不动,唇抿成一条线,下巴抬着,挑起眉眼看唐欣,说:“你放着,走吧,我自己来。”
唐欣动了动筷子,说:“不,我喂你。”
“你是不是还喜欢我?”他斜着眼望唐欣,眼皮下表情很戏虐,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被唐欣收进眼底。
唐欣的手都抖了,心里紧紧憋了一口气,吐都吐不出来。
她知道,翟豹是故意说的。
激将法。
即便她知道,可她总是被激将法左右得心口紧张,唇舌发麻,脸涨红了,都说不出话。那一瞬间,她很想破罐子破摔,承认算了。
可她刚张嘴,翟豹却低笑了一声,说:“你还喜欢我,李胧叙知道么。”
“你要一边跟他好,还一边跟我玩?”翟豹低着头,下巴紧紧的,牙齿一动,嘴里的烟就冒出来,扑倒唐欣脸上。
她一脸见鬼似得,听翟豹说:“我和李胧叙,你打算把哪个当可以摊面的爱人,哪个只能藏掖的地下情人。”
一句话,把她所有的想法都塞回去了,鼓弄成一个气球,一针戳破,砰的一下,全没了。
唐欣扯了扯嘴,说:“我没那么想。”
“那你怎么想的?”翟豹看她。
唐欣不语。
翟豹低低眉,说:“这些年你不找我,这回跑来找我,是不是知道我有女朋友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之前不找女朋友是因为喜欢你,你看我这样,心里觉得很高兴。这回我突然找了个,你心里就不高兴了,我就非得喜欢着你才行吧。”
“辉哥把你当公主,不代表谁都得把你当心尖肉啊。”
旁边的病友看了看翟豹,觉得他这样对一个小姑娘说话有些重了,提醒他一下说:“哥们,人家姑娘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啊,当男人的这心眼小的跟鸡斗似得。”
“是啊,人家是个小姑娘,看给你说的,眼眶都红了。”
翟豹一脸无所谓,随便你们怎么说的样子。
唐欣感觉到翟豹对她敷衍的态度,憋红了一双眼,说:“你是不是气我跟李胧叙一块儿,可那是我哥安排的,合作结束就散了。”
翟豹耸耸肩,语气轻佻地说:“跟李胧叙没关系啊。”
唐欣想了想,说:“那你是不是怪我以前瞒着你跟别的男孩子出去玩啊?”她大概也知道劈腿不对,声音低低的,说:“我那时候不懂事,何况我本意是想让你吃醋。”
翟豹看看她,又是轻描淡写的一句。
“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啊,你爱跟谁玩都可以。”
唐欣再笨,也听得出有些不对劲,说:“你根本不喜欢我。”
“嗯,说对了。”翟豹点点头。
“我就是想跟你解释清楚,我不喜欢你,不高兴事事惯着你。”
翟豹的语气太轻慢,无所谓里,让人感觉到一种冷冽的决断,好像在陈述一件很直白的事情,不带一点感情。
普通人听着这话都觉得心寒,别说唐欣那么个有自尊心的大姑娘,刚才人家的话明显是对他服软的,可他一点也不领情。
冷场。
有人还想劝唐欣,没想到她忽然就流眼泪了。
双眸湿哒哒的,她看着翟豹抽了一口烟,抬手就把保温杯砸了。
啪的一声。
整个病房安静了。
宏时先反应过来,看见地上一片狼藉,气得直跺脚,转头看唐欣的时候,忍不住骂了她一句:“你有病吧!”
唐欣没理他。
她显然是自尊心受损了。她想,谁说男人不狠,谁说男人不毒。眼前这个男人又毒又狠,半点不留情。他当着那么多的面,甩给她的话好比往她脸上抛硫酸,让她脸上无光,把她的自尊心踩在脚下,这行为简直恶毒十倍。
“我今天来给我哥来传句话。”唐欣梨花带雨又压着火,双目都是一股怒气,给人一种豁出去的破罐子的感觉。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机,丢在翟豹身上,说:“安排你去中东工作,你自己联系吧。”
终于走了。
抽抽搭搭离开的样子可以用委屈至极来形容。
“总算把这个小祖宗送走了。”
宏时憋着火打扫,踢了一脚床脚边的几片玻璃,对翟豹说:“豹哥,那个唐景辉就是个老祖宗,这个唐欣就是小祖宗,父女俩一个比一个会来事儿!”
翟豹没说什么,他拿起那个手机看了看,是一款老式的银色诺基亚,翻盖的,除了打电话,没有别的功能。
打开通讯录看了一眼,里面只有一个没有写名字的陌生号码。
猜也不用猜。
是联系接头人的。
他把手机塞进抽屉,闷上被子,打算再睡一觉。
不过,没睡成。
翟豹的父母来看望他。
翟豹的父亲翟敬邦不爱说话,来了就看了翟豹一眼,看见他没什么事,便拐杖撑着一条腿,远远站在窗边。
母亲祝青瓷刚来的时候,正好遇上离开的唐欣。她看见唐欣的长相,问翟豹:“刚才走的是不是你的女朋友啊。”
翟豹抬眼,说:“什么女朋友啊。”
祝青瓷笑了笑,说:“你还骗我呢,我以前在你手机里看见过的。小姑娘又高又瘦,皮肤白白的,扎着一个马尾辫,还穿着校服的样子。”
“哦……”翟豹想起来,他二十多的时候,买了第一个能偷拍的手机,他拿来经常偷拍人的。
祝青瓷说:“其实是你以前的同学吧,是你暗恋人家,还是早恋了?”
翟豹笑了笑,说:“是我暗恋人家的。”
“现在还喜欢啊。”
“喜欢啊。”他低声说:“我可喜欢她了。”
“所以我知道,这世上没有人可以代替她啊。”
☆、Chapter 52
一周的休养很快结束了。
翟豹被传唤到警局,理由是当初被他撞的那位司机投诉。
交通事件和重案组没有什么关系,但是翟豹被押进局,只看见老赵一个人在办公室里。
翟豹四处打量了一眼,警局的办公室比房地产的门店还简陋,除了门口那盆花,什么装饰品都没有。老赵的办公桌上只有一本笔记本,一支笔,和他自己的茶杯。
“知不知道你今天干嘛被叫来?”老赵看了一眼翟豹,低头喝茶。
翟豹看看他,点了点头:“知道啊。”
他说:“我撞人了嘛。”
老赵听见翟豹一派安然若素的口气,真想踹死他一了百了,“不好好过年跑去撞人家车,你爸教你开车是让你去撞人的?”
“赵叔。”
“别喊我叔!”老赵看着翟豹,那眼神气得炸开来,说:“我家没什么兄弟姐妹,没你那么大又浑的侄子。”
“赵警官。”
老赵瞪着他,哼了一声冷笑。
翟豹说:“那你让我喊什么。”
老赵说:“你先解释,怎么回事,干嘛开车撞人家。”他说完,翟豹刚笑眯眯地张嘴,他又打断说:“别油嘴滑舌,严肃点,说实话!”
翟豹的脸沉下来,说:“唐景辉把我排进工作了。”
老赵紧张起来,说:“哪儿。”
“中东,伊朗。”
老赵听了,没说话。他想了一会,站起来把门关了,又拉紧了窗帘。
灯都没开,他搬了一张椅子坐在翟豹对面,说:“你确定跟石油有关?”
翟豹点了点头,眼神坚定:“确定。”
“他在中东唯一的工作,只能是石油了。”
老赵把眉头一皱,眼神比刚才深沉了许多,闷声开口说:“这是一桩大案子。”他盯着翟豹,犀利又认真:“你保证不弄错。”
“我保证。”翟豹也肃然起敬,说:“这回他让我亲自上阵了,九成九是走私石油,而且一定是大批量的。”
老赵低下了头,说:“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唐景辉这次跑不了。”
撒了十几年的饵。
网沉在海底,都快生锈了。
大鱼该捞上来了。
老赵瞄了一眼翟豹,出了一趟车祸,人瘦了不少,说:“这回怎么想到要动手了。”
翟豹缓缓抬起眼眸,他的目光忽然停顿了。
分明周围没有灯光,很暗,可是他好像在看什么东西,看的很仔细,眼神都温柔起来。
他说:“我想保护一个人,我不能让她受牵连。”
“所以你故意撞人家啊。”
“……”
翟豹尴尬地看了看老赵,说:“唐景辉盯得紧,不这么做我进来会被他怀疑。”
老赵看着翟豹脸上复杂的神情,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就沉默了。
他拉开窗,打开门说:“该走的程序得走,去跟人家车主道歉赔偿。”
“知道了。”
翟豹接过老赵递过来的投诉信,瞄了一眼赔偿的费用,不是很多,至少他给得起。然后看见对方的手机号,他正想拿出来手机联系车主,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抬头看着老赵说:“您在那边有人吧。”
老赵看了一眼翟豹,抽了支烟,深沉的模样有些像上了年纪的老狐狸。
老奸巨猾。
要捉狡猾的罪犯,你就得比罪犯更加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