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好奇,我扫了一眼,无非就是“承蒙二嫂挂念母之病况”之类的话,亦没什么大不了的。、
倒确实一点问题都没有啊。这样平常的家信也值得他这般动怒?明明知道任先爱慕甄氏的时候他是神色如常的,怎么曹植和甄宓一副最普通不过的家信却能引起轩然大波?
我将绢纸塞回到苏姬手中,开口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可是......”苏姬还想开口,却被我打断了话语:“孙敏如今住在何处,我与她也多年未见,来都来这里了,先见见故人罢。”
“自从赤壁一战后,她便自居侧院,不与人往来,大约性子也变了。这些年来,府里的人都快将她遗忘了,也就主母还时时记得她,同她相聊。”
“难道子文也不顾她了?”纵然我对曹彰“爱妾换马”的事迹印象颇为深刻,可我也记得他同孙敏算得上是恩爱夫妻,难道受江东战事牵累,连曹彰也放弃孙敏了?
“起先三公子也是日日去侧院相伴的,可三少君始终不肯相见,丞相怒骂三公子儿女情长,怕是也就渐渐淡薄了。”苏姬叹气道。
对邺城原本的袁绍府,如今的丞相府本就不怎么熟悉的我从来不知道,除了雕梁画栋的建筑,这里还别有洞天。一个僻静的院子,不大,与巍峨壮丽的丞相府显得格格不入,院子左侧种着蔬菜瓜果,右面则围着个篱笆,篱笆内养着些鸡鸭等家禽,而院中的木屋更像是生造出来的一般。
我支开苏姬,独自一人慢慢踏入小院,望着布衣荆钗的孙敏蹲在地上采摘蔬菜的背影,心里难过,生生憋回了眼泪,轻轻唤她一声:“阿敏!”
她似是明显一怔,又立刻站了起来,却不回头,只略带试探地问道:“二嫂?”
“是我!”走至她跟前,仔细打量,比起当年,孙敏消瘦了许多,脸颊都凹了下去,眼神也没了当年的风采,透着一种令人心疼的沧桑和成熟。只有她又惊又喜的表情才让我感觉当年活泼好动的孙敏未曾离开。
“回来了?”孙敏二话未说,豆大的泪水已从眼中滚了下来,似有千般的委屈想要诉说,我刚想出言宽慰,却又见她伸手用衣袖抹干眼泪,“二嫂,让你见笑了,这边坐。”
太阳渐渐落山,给原本暖和明亮的小院带了几分凉气黯淡。我简单说了这些年来的事情,她唏嘘不已,说我和曹丕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我不置可否,是命中注定要纠缠不清吗?
而她也说着这些年她自己的事情:“他们都劝我同孙家彻底断绝关系,做小伏低地做曹家媳妇。我也曾这般想过,可终究是做不到。江东是抚育我长大的地方,我始终是孙氏的女儿。我害怕子文有朝一日会挥刀砍向我的父兄,也担心父兄的弓箭终有一日会射向曹家,那边是根,有父母兄弟姊妹和族人;这里是家,有夫君和孩子,有阿翁和阿姑......”
所以她选择逃避,以为这样就可以既不是孙家女儿也不是曹家媳妇了,不用两面为难了。不见曹彰是不想连带着他不被曹操待见,为此还忍受着与曹楷母子分离的痛苦。
真是个傻气的女人,可是站在她的立场上,又能怎么样呢?还能有其他办法吗?做不到骂自家父兄为乱臣贼子,也不可能抛夫弃子回去江东与曹家为敌。这种时代下,女子从来都是被动的,不是不想反抗,而是没有办法,根本就无法和时代过不去。
据她所言虽说名义上她仍就是曹操的三儿媳,可这些年她与曹家的人鲜有往来,吃饭穿衣也都是自给自足,渐渐地,妯娌小姑几乎将她遗忘了,只有甄宓心地好,时常来陪她说话谈心。让她不至于那么孤单。
“我原以为她不是好人,因着她当年你同二兄才会......没曾想这些年看下来,竟完全让人挑不出错处。”孙敏颇为抱歉地看着我。
“我知道。”甄氏是真的善良美好单纯的一个人,这话不止一人说过。
我从屋前的台阶上站起来,望了望天色,“天色黯了,腹中饥饿不已,今日可否留我用膳?”
“只怕粗茶淡饭难以入口。”孙敏指了指身旁的菜篮子,开口道。
“你只说留或不留便是。谁管你是粗茶淡饭还是山珍海味?”我弯腰提着她的菜篮子四处张望,“灶间在何处,我来下厨。”
作者有话要说: 十六年七月,□□征关中,武宣皇后从,留孟津,帝居守邺。时武宣皇后体小不安,后不得定省,忧怖,昼夜泣涕;左右骤以差问告,后犹不信,曰:“夫人在家,故疾每动,辄历时,今疾便差,何速也?此欲慰我意耳!”忧愈甚。后得武宣皇后还书,说疾已平复,后乃懽悦。
☆、当年的事情(修文)
从孙敏的小木屋出来,也瞧不出是什么时辰,抬头只望见高悬的弯月和闪烁的繁星。借着月光走出庭院,环顾四周在月色映衬更显繁华巍峨的建筑,这才想起自己身处丞相府。虽说四下里有兵士巡逻,可我这般大大方方地走着,竟也没什么人相拦。
恍然想起来这的缘由来。那封信在我看来确实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不过是替卞夫人报个平安罢了。可为什么落在曹丕眼里便是问题了?袁绍遗孀刘氏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想不明白的直接问我就是了,何须冥思苦想?”
我心有余悸地轻拍了拍心口,默默给了他个白眼。
其实早就应该猜到了,苏姬能顺利出府,应该少不了他的暗中放行。而在这丞相府中我能畅通无阻,大概也是一切行踪早在他眼皮底下,或者说掌控之中更妥帖些。
这几年来,丞相府早已经过了多次扩建整修,他住的院子早已陌生到我认不出来了。其实,原本我在这里也没呆过多久,真正带有回忆的是许都的司空府。可惜了,那里和那些年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宽敞的屋内烛灯闪亮,墙壁上挂着一张琵琶,与男子书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我手指轻轻在琵琶上一触,不知怎的心中一恸。琵琶上有一根弦,和别的弦不同。
很多年前,那时候我,不,任氏和他还没有成亲。琵琶的弦断了一根。问了司空府的伶人,他们倒是会修。只是说琴弦一般有三种“马尾,蚕丝,鹿筋”,而这琵琶的其他弦皆是由鹿筋作成的,若是拿马尾蚕丝代替,怕是音质没有鹿筋的好,可鹿筋亦不是说有就有的东西。说来也巧,后一日曹丕去打猎,竟正好打到了只野鹿.....
神游过后,我很快问到了正题:“那信我瞧过了,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恩。”他一边翻阅着竹简,一边回答着,似乎也没怎么听进去。
瞧他这样,又不大像是真的为了曹植写给甄宓的信生那么大气,联想起之前关于甄宓想去去卞夫人面前侍疾与曹丕大吵一架的事。难道如今是在借题发挥?
“我想见见她,可以吗?”阿苏说甄宓被软禁在院里,可我却没看见她,难道不住在一起?
他略微抬了抬头,拍手唤人道:“来人,请少君到此相见。”
“诺!”听到外面有人离去的脚步声,我于侧边坐下等候。
趁着甄宓还没来的间隙,又想起另一档子事来,“那个袁绍的夫人刘氏......”
还没完全问出口,他已然给出了答案:“我从不瞒你。确实是我让人动的手,那妇人死有余辜。”
承认的如此爽快,倒让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问下去了。
虽说从很久以前就听说过的“刘氏杀了袁绍留下的几个爱妾,下令髡头墨面,株连全家”这件事来看,刘氏不是良善之辈,但能让曹丕下决心杀她,该是有什么其他原因的吧。
“袁熙兄弟二人人头送至邺城,刘氏作为母亲难免心存怨恨,丞相下令让你斩草除根是人之常情。”我半猜测地试探询问。
“也不全是如此,刘氏一开始对咱们家就存了别样的心思。别的事先不提,单就当年用对甄宓起爱慕之心一事威胁任先,你离开邺城,少不了她在背后推波助澜。”
我有些想不通,刘氏是袁熙之母,正常情况下对在袁熙生死不明的情况下转投仇敌怀抱的儿媳甄氏应该恨之入骨才对,为何会帮她在曹家上位呢?我恨不得开个上帝视角,将一切前因后果都了解个清楚,如今却只能一一询问。
好在曹丕向来有问必答,“刘氏误以为叡儿和湘儿是袁熙骨血......个中缘由,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的。”
曹叡,曹湘是曹丕长子长女,甄宓当年所生的龙凤胎。这么一说倒说得通,刘氏误以为甄宓怀着袁家的骨肉嫁给曹丕,是在忍辱负重,因此处处帮她。
果真是蠢得可以,孩子是谁的,当事人能不清楚吗?
即便再喜欢甄宓,曹丕还不至于连带到接受别人的孩子,他可没有曹操那样替别人养儿子的伟大胸襟。曹睿曹湘是曹家的孩子,曹丕的长子长女毋庸置疑,刘氏,到底是为他人作了嫁衣裳。
正在此时,甄宓一袭素服,从厅外走了进来,她不施粉黛,不戴发簪,只披着长发却更显清澈自然,映着月色,说是月中嫦娥下凡也不为过。见我在此,她也不奇怪,不过轻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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