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翻东西的声音让元意回过神来,她心中一紧,连忙看向墙上,发现之前掩盖着密道机关的水墨画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刘栾辰的画,看着画上熟悉的场景,她的眼眶微微一红。
定郡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发现了那副画,他饶有兴致地走过去,刚要触碰,就被元意挡住了,“定郡王,此画是外子所作,本夫人喜爱非常,不喜欢外人触碰它。”
“原来如此,倒是本王冒犯了。”定郡王嗤笑了一声,手中的动作毫不停顿,直逼画作而去,“不过,萧淑人如此紧张,难道有什么秘密不成?那本王就更不该放过了。”
元意阻止不及,瞳孔微微一缩,看着定郡王一点点地移开画框,露出背后的墙壁,出乎意料的是,之前装着铜尊的暗格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光滑整齐的雪白,与周围的颜色毫无二致,根本就看不出当初曾经有过暗格。
定郡王还不死心地敲了好几下,听到的都是实心的蒙响,他才不甘心地放下画框。元意这才松下一口气,以萧恒谨慎的性子,在得知事情不妙的时候,当然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书房中自然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她扯了扯唇角,淡淡一笑,上前把整个画取了下来,把它递给萧全,看了他一眼,道:“知道怎么做了没?。”
萧全恭恭敬敬地接过画框,认真道:“奴才明白,这个画框已经脏了,奴才重新给您换一个。”
元意满意地看着萧全,递给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倒是一旁的定郡王气得一脸通红,却又不能发作,只能不停地催促着官差。
萧恒此番考试没有作弊,不管是定郡王还是元意,都清楚的很,定郡王此番上府搜查,无非是走过场,顺便落一落萧家的面子,当然,若有机会栽赃陷害更是上策。但是他的诡计没能上演,毕竟十几个武功高手看着,官差的手速没能那么快。所以没能讨到什么好处,最后他只能铩羽而归。
然而元意并不觉得如何高兴,派了萧全去打探消息,得知定郡王径直去了皇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久之后,皇帝就下令,下午就令府伊开堂审案。
明启三十九年,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一年,先是工部尚书因杀害皇商被发放边疆,定王被贬,到了年末,更是爆发了更为惊心动魄的一件大案,今年的科考泄题,四名中榜士子和若干官员下狱,京中气氛凝重,不管是朝野还是民间,丝毫没有往年热闹的年味儿,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招惹了祸端,连安稳年都不能过。
对于此次案件如何,每个人都暗暗关注,终于在腊月二十六号,皇帝下令开审,京中震动,早早就有人守在衙门外边,观看此次千载难逢的审案。
元意心神不宁,心悸的厉害,手脚都在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不知道怎么去了衙门,又怎么坐在家属席上,周围吵杂的声音如海波震动,又想风一般在耳旁刮过,了无痕迹,他只是看着衙门大堂高挂的牌匾,明镜高悬。
直到一声声的呼唤声拉回她的思绪,转过头,才发现是一脸憔悴的安陵,正不停地叫着他。
看到她回过神,安陵才回过神,眼睛通红,“阿姐,你刚刚的样子吓到我了。”整个人面无表情,怎么叫都不应,像是离魂了似的。
元意这才反应过来,自从父亲和萧恒出事之后,她就急得团团转,一时顾忌安陵,却是不知他一个小孩子,面对着陡然的变故,该是如何的无措。
“陵哥儿,阿姐对不起你。”看着成熟了许多的安陵,元意心中酸涩,把他搂在怀里,摸着他的脊背,愧疚无比。
此次安陵没有像以往那样把她推开,在她怀里待了一会儿,才直起身子,定定地看着元意,道:“阿姐,我长大了。”
元意没忍住地红了眼,稍稍别过头,才发现朱安德也在,便朝打了一声招呼,“大哥。”
朱安德朝她点了点头,眼中蔓延着一条条的血丝,整个人都憔悴不堪,下巴还有不少没刮干净的胡茬,可见他这些日子也没空打理自己,今日因为父亲要上堂,知道父亲看不得家中子弟仪表不整,才匆匆整理了一番。
作为长兄,对于她们这些庶子女,朱安德表现地规规矩矩,元意对他并无恶感,但是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起东宫中的元怡,这次父亲和萧恒倒霉,元怡逃脱不了干系,心中怒火难遏,对于朱安德,难免有些迁怒。
察觉到元意的排斥,朱安德苦笑了一声,声音中哀凉和沧桑宛若实质,他的视线看向前方,沉默许久,才开口道:“父亲和三……元怡,已经断绝父女关系了。”
元意微微一愣,侧首看了看安陵,见他也是一头雾水,才知道父亲把这事瞒了下来,大概也只有安德知道。不过想起那日父亲知道消息时的疲态,对于他做出这个决定并不觉得意外,不过他心中定是痛苦万分,毕竟他是那么骄傲的人,最后竟然被女儿所害。
安陵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显然有话要问,元意轻轻地摇了摇头,此处并不是谈话的地方,安陵也明白,歇了心思,只不过脸色变得凝重,牵着元意的手,没有放开。
突然想起了一阵喧哗之声,元意等人连忙看过去,原来是府伊已经上堂,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衣着富贵的人,不仅定郡王来了,连睿王和萧朔也来了。
他们在侧首坐下,府伊朝他们拱了拱手,才施施然地在正中间的案桌后坐下,惊堂木一拍,声音清朗:“升堂!”
大堂两侧衙役敲着木棍,砰砰砰地作响,口中不停地喊着“威武”,肃穆而庄严,吵闹之声渐渐歇下去,打击屏住呼吸,看着大堂的一侧入口,等着犯人上堂。
230峰回路转
入口处传来一阵动静,一群人被官差押着走上来,看到熟悉的人影,元意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朱父的精神看起来还好,看来睿王请的太医把他照顾的很好,倒是萧恒瘦了许多,下巴冒出了不少胡茬。
似是注意到她的视线,萧恒冲她点了点头,才收回了视线。此时府伊方瞻如再次拍了惊堂木,开始问案。底下站的人不是有功名的学士,就是朝中大员,上堂不跪,方府伊更是正值之人,自然不会为难他们,虽然问案,语气还颇为客气。
站在堂中的人都请了辩护的讼师,萧恒和朱常仁的讼师是京城有名的何唐镜,此时正严阵以待地站在堂上,眯着眼看着案件的发展。
方府伊最先审问的是其他三个搜出试题的士子,“你们三人从实到来,试题究竟从而得来。”
这几个士子都是娇生惯养的主,几天的牢狱生涯把他们弄得狼狈不已,精神不济,此时站在众目睽睽之下,更是羞愧不已,纷纷开口回答,让众人惊讶地是,他们的手中的试题,皆是从古玩市场一处小摊前所得。
每次科考,都有枚不胜举的小道消息,甚至有人打着猜题的旗号,编纂了所谓的密卷资料,吸引科考士子的眼球,谋取暴利,但那些不过是一些有点文墨的读书人弄出的赚钱把戏,若真能猜中试题,那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所以方府伊明显地有些不虞,“荒唐,科举试题岂是你们可以购买的,你们到底有什么勾结,快快如实道来。”
那几个士子的讼师开始替他们辩解,还拿出了物证,正是购买试题时封装纸袋,上面写着陈梦宫题字样,但是有这个也不足为证,方府伊开始派衙役抓人。
“朱大人,下官有一请求,请朱大人配合。”方府伊又看向朱常仁,朝他拱了拱手,开口道。
朱常仁点了点头,“方府伊尽管说。”
方府伊让助手拿了一张宣纸和笔墨给朱常仁,让差役端来一张桌子,道:“朱大人,请把这一段话誊写一遍。”
朱常仁看着上面熟悉题目,眼眸微沉,却还是蘸满墨汁,开始下笔,一挥而就。助手行了一礼,小心翼翼地拿着宣纸递给方府伊。
方府伊另外拿出一张试题,对照一遍,没有判定,而是传递给侧首的三人,道:“睿王爷,定郡王,萧大人,你们以为这两张字迹如何?”
睿王先接过,扫了一遍,道:“虽有八分像,但是风骨不同,不是一人所书。”而后他温和一笑,把宣纸递给定郡王,道:“二皇兄,你说是也不是。”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触,皆是飞快地闪过一抹光芒,定郡王指尖轻弹了纸张,竟然点头符合,“三弟所言极是,所谓字如其人,确实不像。”他唤了差役把两张宣纸拿给朱常仁,笑道:“朱大人以为如何,太子曾在圣上面前进言,说与你笔迹甚是相似呢。”
朱常仁神情一震,眼中闪过惊讶和不可置信,最后苦笑一声,“老夫不才,唯手书能见人,摹者甚多,怕是遭奸人陷害。”
定郡王煞有其事地点头,“朱大人性情高洁,自然不会做出这等有污品德之事。”
讼师何唐镜有些惊讶定郡王的维护,但是他还是开口附和道:“朱大人担任主考,所有士子皆是他的学生,他根本就无需给几个不相干的人泄题。”
他的话音方落,众人的视线皆不约而同地看向萧恒,另外三人可以是不相干,但是萧恒作为他的女婿,嫌疑可就大了。
元意也紧张地攥紧了袖子中的手,这一场风波之中,萧恒可谓最无辜,他可以说是嫌疑最大,因为他是主考官的女婿,但是他也可以说没有嫌疑,因为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萧恒作弊。最终结果是福是祸,全看他们如何运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