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该好好重新认识一下这个苏熙竹送过来的女子,这女子不娇作,似乎根本不知道‘繁文褥节’这几字该如何写?
她用膳时,根本都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或者,更准确地说,她是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多自我的一个女子。
太后默然咀嚼着嘴里的食物,想起她初来北襄,便干出的一系列惊天动地的事儿,宰她替真儿拜堂的雄鸡,又不准她儿吃辣子,再杀了她金鸡吃,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又取蛇胆救她儿性命,这女子不仅胆肥,岂还聪明睿智,与传说中又聋又哑,傻不啦叽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传言总是有误,都说人的眼睛是心灵的一扇窗户,窦氏细心观察着她那双眼,眉,是远山黛眉,一对眼珠犹如浸泡在一汪紫水晶里的黑葡萄,这双眼睛,只要有这双眼睛就足够了,足够让这女子浑身透露着巫山云雾般的灵气。
这样一个胆大妄为的女子,来到她们北襄,对于她窦氏来说,是福,是祸?是敌,还是友呢?
最后,窦氏选择了漠视,只是,她心里有一笔债本,上面都清楚记得了。
“厨娘们忙着,一大早就在准备晚膳,午膳先这样将就,委屈云爱卿了。”
窦氏笑着招呼着今日的贵客。
云麒麟习惯了锦衣玉食般的生活,瞟了一眼桌案上搁置的午膳,一碗玉米窝窝头,两盘咸茶,一盘咸鸭蛋,面前摆放的一碗麦汁汤,浅尝了一口,‘呸’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汤上还飘着麦麸,这怎么吃呀?”
满嘴的麦麸,让从小享尽荣华富贵的云大少爷真恨不得将一桌粗俗不堪的食物给掀了。
真是太虐待他的胃了,一桌子的菜,就只有一盘咸鸭蛋当属最值钱的膳食,这要是放到云府,那可是连丫头婆子们都难下咽的东西,太欺负人了。
见云麒麟丝毫都不给北襄面子,窦氏唇畔的笑意也悄然敛去。
“窦后娘娘,别说臣夸海口,这些菜,放到咱云府,连狗都不吃……”
“放肆。”
窦氏一掌重重拍在了桌子上,一个黄油油的窝窝头就那样从碗里甩下了桌。
好歹,她是当朝太后,虽说,她早已随儿子来这封地多年,但,毕竟,她是先皇宠过的妃子,她窦芝晗再穷困潦倒,代表的可是皇室威仪,绝不容许这不分尊卑的,不懂礼数,仗着苏熙竹撑腰,没教养的男子骑到她头上去拉屎。
哪有人这样讲话的?居然把窦氏与北襄王,还有所有北襄王府宫女婆子老百姓当狗,北襄老百姓天天吃粗粮,树皮,岂不是连狗都不如?
“云爱卿。”窦氏眯了眯眼,眸光闪了闪,“你言下之意是哀家不如你云府的一只狗?哀家可是先皇亲赐的妃,是当今圣上的姨娘,我儿凤真,是当今圣上亲弟弟,哀家与我儿凤真,可以是狗,但,你胆敢说苏太后与当今圣上是狗?治你一个以下犯上,大不敬之罪,你云府一门就得满门抄斩。”
☆、第24章 夫妻联手斗渣
窦氏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拿捏住云麒麟话柄,疾言厉色地指控,让一屋子的下人们个个暗地里倒抽了一口冷气。
此言真是差矣。
云定初暗自在心中冷笑,不停地夹着咸菜送往嘴里,心情好,吃啥都是甜的,连窝窝头都觉着是香的呢。
“窦后……娘娘,臣一时……心急失言,还望……窦后娘娘能原谅。”
云麒麟结结巴巴,窦氏这般大气凛然的神色,吓得他语难成句。
“是噢,云大人,你居然敢说皇上是狗?这传到皇上耳中,会觉得你比他还金贵,到时,治你一个谋逆之罪,你云大人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
东陵凤真拿了一颗咸蛋,在桌子边角重重一敲,咸蛋坚硬的外壳破,细长的指节将破碎蛋壳一点点剥开,不疾不徐地剥着蛋壳,徐声笑言。
“定初,如若你觉得咱北襄太过于贫穷,我儿凤真配不上你,明日,你随你哥哥回卞梁便是!
云定初没有及时回窦太后话,继续咀嚼着香甜的食物。
因为,她知道有人会比她更急呢。
果不其然,窦氏话音刚落,云麒麟额角就吓了一层密密的冷汗,赶紧‘璞通’一声跪了下去。
“窦后娘娘,臣知错了,臣真的知错了,求窦后娘娘饶恕。”
说着,云大少爷左右开弓,‘啪啪啪’连续自抽了十好几个耳光。
开玩笑,谋逆之罪是要诛连九族的,这事如果真传进了皇上耳中,恐怕砍他头算是轻的。
这样的后果他云麒麟承受不起,他来这北襄,是要监视窦氏与北襄王动静的,他没得到任何对天元皇朝有利的消息,反而把父亲精心设计的棋子给带回去,他如何向父亲交待?那个权倾朝野的苏太后不把他确了喂狗才怪。
那个病秧子,她眼睛里点点蓄满的笑意,让他看了真是恨得咬牙切齿。
如果他被满门抄斩,她云定初可又逃得脱?乐什么呢?
在云麒麟看来,此时此刻,他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蜢蚱,应该同气连枝对付北襄王母子才对啊!
可惜,云大少爷想错了,她云定初从来与她们都不是一路人,那样狼心狗肺的渣爹,歹毒无情的后娘,如果在被她们当一颗棋子送出,不顾她的死活,让她牺牲一切,只为云府一门谋得荣华富贵,还能与云府站在同一条战线上,那她云定初不是呆子,也是傻子,她没有那么愚不可极。
对于云麒麟的下跪,窦氏置之不理,用罢午膳,让封嬷嬷搀抚着回寝宫休息了。
东陵凤真也被下人推走了,定初打了一个饱嗝,瞥了跪在地上双手瑟瑟发抖的男子一眼,打了一个哈欠,还着清莲丫头也回了自己的房。
经过西院时,便听到了那扇精致的雕花红漆门内传来了某太监低低的哀求声:“王爷饶命,小的也不知啊,王爷……”
“杖责五十,挖眼,割鼻,赶出北襄。”
慢悠悠的声线,透着冷妄,隐约还透着一股子的杀气。
那扇门扉便倏地打开,两名身强力壮的侍卫架着面色灰白的太监从她们身边擦过,不多时,外面便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叫嚷声,以及求饶声,可惜,已经没有用了,北襄王的心冷硬如石,尤其是对待这种不忠之人,手段更是残酷骇人,他就是要用冷酷的刑法,以敬效尤,看今后,他身边的太监宫女,所有的人,还敢不敢背叛他?
清莲丫头看了闹热回来,脸白得像纸,“小姐,真是太恐怖了,那名太监腿上的骨头全打碎了,还被了挖了双眼,那两只眼珠子滚落到雪地里,吓哭了好多宫女嬷嬷。”
云定初左手臂抬高,比了一下手势。
清莲赶紧细声回,“大少爷回房了,饿着肚子,今夜肯定睡不着觉了。”
定初思量了片刻,用唇语交待清莲一件事。
“大少爷,小姐让我给你送酒来了。”
清莲丫头笑嘻嘻地将木质托盘里刚烫好的酒向云大少爷呈上。
没想云麒麟根本不领情,看了一眼摆在面前的青花瓷酒壶,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大少爷,小姐念你是手足,想着你中午没用午膳,故而才让我给你送酒菜过来,你这人好不识好歹。”
“大胆。”云麒麟才受过窦氏母子的气,如今,连这丫头都敢责骂他,他自是心有不甘,纨绔子弟的性子展露无异。
“你与云定初受命前来北襄,给我说一说北襄最近的状况,那瘫子私下可有招兵买马,可有暗中带兵操练?”
清莲感觉大少爷的话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她根本都听不懂,北襄王双腿残疾,整天就呆在这座十几亩所建的狭窄王府,再说,他双腿不便,如何能带兵操练?
“不清楚。”
清莲摇了摇头,拎着红漆托盘走向了门边,没想云麒麟哪里肯放过这样的机会,他都来北襄一天多了,一直在找机会接近云定初主仆二人,他几次三番给哑子暗示,那哑子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没把任务交待给哑子,他没办法回去复命,他可不想再在这寒风刺骨,北雪飘飘的北襄过着挨饿受冻的日子。
“顾清莲,你胆儿肥了?”
几个大步迈过去,将清莲打开的房门重重一合,整个人便像座巍峨的大山一样向清莲压了下来。
“你……你要干什么?”
“给我说,你们都打探到了什么?”
云麒麟盯望着女人的眸光如一匹原野上孤傲的野狼,一字一句从牙缝里迸出。
“不知道,我不知道……”清莲被他狰狞的脸孔吓得身体发颤。
托盘从她指尖甩落到地,发出‘当’的清脆声响。
清莲发出一声无助的哀嚎,心里,糟糕了,这云麒麟从小被刘氏惯坏了,云府里的丫头,稍有姿色几乎都被他玩过,她之所以能保持清白到现在,一是她长相算是安全的一种,二是,是她从小一直跟随小姐住在云府狭窄偏院,十几年来,与云大少爷撞上的机会几乎是等于零。
她以为云麒麟看不上她这种姿色的女子,认为自己比较安全,小姐在吩咐她做这件事时,也无任何防备,端了酒菜就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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