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棠温婉一笑,并不多话,起身便去。
陈云正只杵着头对着灯影发呆。没人拦他,他还是想怎么作就怎么作,似乎都没什么变化,只是这院子里多了两个丫头,而曼曼挨了一顿耳光,可事后还有赏赐弥补。
陈云正无声的笑了下。
听着门响,便抬起头,曼曼一身家常衣服站在自己身前。看不出她有什么抱怨和委屈的神色,这让陈云正很不是滋味。
明知道她这样做是识大体,给他和她自己都省去了许多麻烦,可看她这样的冷漠和无动于衷,就好像被打的人是旁人一般,陈云正还是很不舒服。
他挥手,吩咐曼曼:“拿琴来。”
曼曼并没矫情的推拒。从前她学什么,就不是为了讨好陈云正,如今也一样,既然没人拦着,自然是多学一样是一样。
琴声呜呜咽咽,实在说不出来有多好听。但陈云正和曼曼却似乎浑然不觉,只苦了秋棠和秋云。恰好陈云正喊渴了饿了,两人便去出准备。
陈云正停下手,瞧着垂眸低首的曼曼,道:“苏曼曼,你可否听说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
曼曼嗯了一声,忽然一挑眉,道:“什么?”
陈云正痞痞的笑了笑,又重复了一遍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小样,他还想占她便宜呢。
曼曼装傻道:“听说过,奴婢还听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不知道不耻下问算不算拜师哈。”
陈云正瞪着她,半晌才悻悻的道:“拿谢师礼来,不然我就不教你了。”
曼曼:“……”
如果自己和他争短长,算不算拉低自己的智商啊?跟幼稚的人在一起待惯了,脑子会不会变傻呢?曼曼很为自己的以后担忧。她听说过,脑子越用越灵,反过来也成立,不用的时间久了,就和刀一样会生锈的。
如果她顶着生了锈的脑子,想来在原本就不太机灵的基础上再笨一点儿,只怕真的不要再打着逃开陈府的主意了。
陈云正很是得意的翘着脚,嘴都要咧歪了:“也不用太过隆重,只要拿出一份像样的谢师礼来礼就好。其实你还是赚的,爹给我请先生,一年要交二十两银子的束修呢,我可是白教你。”
二十两。
曼曼不太懂得二十两对于她来说是个什么数目,可她知道她一月的月例也不到一两,也就是说她辛辛苦苦一年,还要时不时被抓起来关禁闭,时不时接受太太赏的几十个耳光,前前后后算起来还不如一个先生赚的多。
太亏了。
不过是谁说的来着,不吃苦中苦,怎为人上人?她总不能一文不名,又无一技之长,就这么跑了?
那样出去也是个饿死。
曼曼正色道:“奴婢很穷,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要是六爷不嫌……”
“不嫌不嫌。”陈云正抢话道。
曼曼便从容的笑了笑道:“那奴婢就正正经经的按照拜师礼,明儿就把六礼送来。”
所谓的六礼,即是芹菜、莲子、红豆、枣子、桂圆、干瘦肉条六样,分别寓意为业精于勤、苦心教育、红运照,早日高中、功德圆满之意。
陈云正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你只需要给我一句承诺就成。”
曼曼笑问了一句:“什么承诺?”这小子人小鬼大,一直在明里暗里威胁她不能离开陈府,该不会是拿这做条件吧?
就是拿来做条件也无妨,她才不信什么鬼神,就算是发誓——嗯,好吧,发个不打紧的誓好了。
陈云正在椅子扭了扭身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烛光映在他的脸上,竟微微有些红晕。曼曼拭了拭眼睛,再细看时,陈云正朝她勾着手,道:“过来。”
过什么来?秋棠和秋云很快就要回来了。
曼曼摇摇头,道:“尊卑有别,六爷还是就在这说吧,别奴婢越了矩,回头太太又该赏奴婢了。”
拿大耳光子赏,她苏曼曼有几条命也搁不住这么折腾啊。
陈云正气的一撅嘴,随即道:“那好,你给我签个生死状吧。”
她又不打擂台,凭什么签生死状?
曼曼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奴婢见识少,很是不知道这生死状该怎么签。”
陈云正却起身坐到书案前,拿起紫豪笔,唰唰唰一蹴而就,还吹了吹上面的浓墨,道:“我写好了,你只要在这上面签字画押就成了。”
一提签字画押,曼曼就想起了卖身契。她已经签过卖身契了好不好?再签一份?她还嫌自己头顶上的紧箍咒不够多啊?
曼曼死死的抓着杌子边,摇头道:“不,不用了吧。”
陈云正见她不听话,招之不能来,微微蹙了蹙眉,却噌一下从椅子上跳下来,拿着那“生死状”就走了过来,大有一副“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的气势。
曼曼吓了一跳,竟然下意识的站起身要跑。
陈云正没想到素日胆大包天的苏曼曼也有像胆小兔子的一日,不由的越发有了兴致,可随即看到她苍白的脸竟然真的带出了恐惧,不由的心又是一沉:她该不会是因为被娘打了,所以在心底留了什么阴影了吧?
第52章、暴跳
陈云正记得去年冬天的时候,曾经和三哥陈云方用剩饭逮过几只麻雀。
倒不为着养,而是无聊,既然扣住了,没道理说放就放,索性叫白术寻了个笼子,要把这麻雀养起来。
可谁知这麻雀不大,却最是气性大的鸟,不吃不喝,每天就是乍着翅膀在笼子里上窜下跳,也不管撞到哪,也不管翅膀上的毛掉的哪儿哪儿都是,更不管头上爪子子都洇了血。
三哥陈云方便道:“都说麻雀气性大,圈养是指定养不活的,要我看就是欠揍,拿小棍抽它几十回它就老实了。”
也不知道是陈云方抽的管用了,还是这麻雀蹦跶的累了,不吃不喝的饿乏了,果然当天夜里没动静,可到底还是一口水不喝,一口食不吃,没过两天,呜呼去了。
陈云正还为此懊恼了一回:笼子上粘的都是麻雀毛和血,脏兮兮的,倒可怜他花了将近一两银子买的这鸟笼子。
这才叫吃鸡不着反蚀把米,跌足捶胸,把白术骂了个狗血喷头。
也正因为此,他把这件事记得犹为清楚。
鸟儿不通人性,可也知道疼,被人狠抽一顿就老实了失了灵性和活力。那么人就更知道疼了,更知道趋利避害了,这曼曼是不是也是被打的心有余悸,从此以后只是一只没精打彩的笼中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萎顿死去?
曼曼原本就在纠结,要不要违逆他的意思就此跑出去。
可他毕竟是主子,又一向霸王惯了,是家里宠出来的说一不二的臭脾气,万一自己惹恼了他,他可是说打就打说骂就骂,不比陈夫人好歹还要找个仁义道德的借口。
要不就两眼一闭签了再说?
横竖这种狗屁生死状,只要不进官府备案,是没有法律效力的。
见他走近了,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害怕起来。他才是个八岁大的孩子啊——
曼曼要哭了。她好歹也是个大人,不说身负十八般武艺,可也自诩心理素质一流,怎么到了这个破时空,面对着一个才八岁的熊孩子,怎么自己就什么都不是,如此无力,只能坐以待毙,任人鱼肉了呢?
她站住脚,紧紧攥着拳头,略微俯着头戒备的盯着陈云正,笑的比哭都难看,道:“我,我签可以,可总得让我瞧一瞧上头都写的是什么。”
陈云正的心上就跟被谁捏紧了一样,疼的钻心。他又想起那死时一身斑斓的麻雀来。早知道它会被吓死,他先一步放了它就好了。
这个苏曼曼,其实,也可以放了的吧。
不过,她说不定比那只小麻雀要强上千倍万倍,再等等,如果她真的不适应,那,再放了也不迟。
陈云正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将纸递到她跟前,道:“行,你瞧吧。”
曼曼伸手要接,陈云正一躲,道:“你确定要签?可别说我仗势欺人。”
这熊孩子。伸手就是同意签了?明明就是仗势欺人,还假惺惺的一副慈善嘴脸。曼曼只得伸手就着他的手看了一眼。
她的眼睛瞪的极大,从纸上挪到陈云正的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陈云正很骄傲的挺直了胸脯,好像这样就能拔高了个子。他还很坚决的点点头,表示曼曼可以再自信一点,她看到的绝对没错。
曼曼的拳头松开了,脸上露出一个竭力隐忍的神情。
陈云正有些紧张的道:“你,你不会是要哭吧?”
曼曼别转了头,连肩膀都耸动了,一抽一抽的,很像是在竭力忍着泪意哽咽。盯着曼曼的背影,陈云正紧崩的神情终于有些松懈地,露出一个孩子才有的无措。
怎么办?曼曼竟然哭了?
可是她为什么这么伤心呢?要不要因为她的伤心就改变他的初衷呢?娘总说她心思太深,他太小,把握不住,可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曼曼对他是真心实意的,他没瞧出她有什么别的心思来啊?
就瞧她这一身衣饰,哪里像个通房?大哥那院里有大嫂打理,不愿意落人口实,春纤她们几个的衣服首饰虽说不是十成新,可也都是大嫂的衣服,能差到哪去?就算是姨娘吧,也不过如此了。三哥那院没有女主人,但三哥也没少倒饬她们,各个看上去也光鲜无比。哪一个都比曼曼强,他其实已经算很亏待她了,就是因为怕她得寸进尺,洋洋得意,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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