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走了大半个时辰,便停了下来,门帘掀起,车夫粗声道:“到了。”
曼曼自己撑着车栏跳下车,一抬眼,陈府两个黑底金字便映入眼帘。这应该是陈云正新置办的宅院,比从前的陈府还要大了两倍,真是气派。
曼曼跟着迎出来的婆子一直往内宅走,一路走马观花,权当赏景了。这会正是四月,满园子的名花奇芭,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曼曼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几年前头一次进陈府时的情形。她不得不感慨,这世界如此庞大,大到不可面对,反衬的她如此渺小,小到无可抗拒。
命运是如此不可逆转啊。
前面的婆子停下来,没什么好声气的道:“在这等着,我去回禀六奶奶。”
这一声六奶奶叫出来,曼曼一陈恍惚,曾几何时,她是六奶奶。可如今,她不过是陈家六奶奶手底下的一名微不足道的奴婢。
那曾经是属于她的,现在,成了别人的了。要说曼曼没有一点情绪,那是假话。曼曼自嘲的笑笑,沉静的站在那,竭力把自己站成一棵无知无觉的树。
一双纤尘不染、簇新簇新的皮靴映入曼曼的眼帘。
曼曼一动没动,只垂着眼,心里想,这应该出自新六奶奶文初若之手吧。新婚前,妻子都要替丈夫做鞋子做衣服。
这本来是她的男人,这活计原本是她的职责。
只是这天底下,一旦说了“原本”两个字,便证明和自己再也无缘了。
曼曼蹲身行礼:“奴婢见过……”
奴婢——还是奴婢,又是奴婢,她注定就只是个奴婢。
一双有力的手伸过来,蛮横的挑起了曼曼的下巴,陈云正那俊美又傲然的脸就对上了曼曼的视线。曼曼垂着眸,还是一动不动,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
陈云正手上用力,曼曼站立不稳,直接撞进他的怀里。陈云正紧勒着她的细腰,将她提起来让她直面着他,发狠的道:“苏曼曼,你这是什么意思?”
曼曼的腰被他勒得生疼,被迫踮着脚,想放都放不下,听这话只是淡淡的挑挑眉,道:“什么什么意思?奴婢不懂。”
陈云正手臂越勒越紧,紧的曼曼胸口窒息,他磨着牙,道:“你很好,苏曼曼,你很好。”
曼曼不知道他和委屈和伤痛是打哪儿来的,不过也不稀奇,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但凡受点挫折,那就必然都是别人亏欠了他。
曼曼伸手去掰他的手,她现在不想死,而且也不想以这种方式死在他手里,她低喝着:“请你放手。”
“不是口口声声叫我六爷吗?你不是要跟我撇清吗?苏曼曼,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怎么求你你都不回来?”
原来是为这个?他还真好笑呢。就为了她没给他面子,他就脸上挂不住就觉得委屈了?在他心里,一直在意的也不过是这些琐碎小事。
曼曼越看他越觉得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会一时油脂蒙了心会觉得他可靠就错付了终生。曼曼眼泪涌出来,咬牙切齿的道:“陈云正,你把峻哥儿还给我。”
他能吗?能吗?如果他不把峻哥儿送给别人,她如今就算是个和离的妇人,也不会受制于文初若。是谁当初口口声声的说会庇护她,会给她幸福,必不负她?他就是这么个庇护法这么个不负法么?
曼曼难过的闭上眼,她实在觉得陈云正脸上的震惊太过刺眼。猝不及防之下的神情才真实,因为没有做伪的准备,这种真实,已经完全打碎了曼曼心底对他的期待。
原本就不报这种奢望。
曼曼其实宁可相信当初峻哥是先天不足,也不愿意相信原来真的是他骗了她。他骗的她好苦,母子分离,一别就是两年多。现在峻哥儿会跑会跳会叫人会说话了,可他叫别人娘叫了这么久。他病了,她不在身边,他饿了,吃着别人的饭,他冷了,替他加衣的是旁人。
她这个娘亲到底做过什么?就算现在峻哥儿还给她了,这缺失的两年又拿什么来弥补?
陈云正脑子里轰隆一声,立时就懵了,他一眨不眨的盯着曼曼不死心的问:“你,你在说什么?峻哥儿不是已经……”
曼曼愤怒的道:“你不承认他没关系,我没苛求,你只想耍弄我你可以明说,你陈六爷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就算想白嫖我也认,横竖我就是个低贱的丫头,您何必大费周折用花言巧语哄骗我呢?是不是看我全心全意,错付真情,你陈六爷玩起来更爽啊?峻哥儿无辜,你为什么要诅咒他?他是我的儿子……到现在还要抵赖不认帐么?陈云正,你真让我瞧不起。”
陈云正从来都不知道曼曼也可以如此牙尖嘴利。从来他们两个吵嘴,曼曼就跟个榆林疙瘩一样,有理也讲不出三分,他一向很得意他有没理也能讲十分的本事。他一向都知道曼曼最大的本事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今儿个他全都见识了。
她用那样尖刻恶毒的语言来攻击他侮辱她自己,跟硕大的磨盘一样,将陈云正的人都碾成了一团肉饼,找不到呼吸的出口,他举起手,在全然不受控制的情况下挥了出去:“你住口!”
第262章、还你
曼曼微微噙着冷嘲的笑盯着陈云正看。
她最瞧不起打女人的男人,不管是什么理由。男人和女人本来在武力上就悬殊,一个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男人不能称之为男人。
男人是什么?男人就应该宽容、大度、冷静、睿智,而不是动辄暴跳如雷,拳脚相向,尤其是他面对的只是孱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她和陈云正之间,感情上的事无所谓对错。谁都有理,但也不是谁都完全正确,俗语说的好,一个巴掌拍不响,就算陈云正对她用了强,可如果她没动心没动感情,他们两个也走不到最后。
可在峻哥儿的事上,陈云正就是没理,他完完全全的站不住脚。就像曼曼说的,他只想要她不想要孩子,明说啊,为什么要骗她?
明明是他错了,他却一副受尽欺负的委屈模样,还嫌她的话难听,比得过他的心思龌龊吗?她都没能怎么样,他还想要一巴掌把她打的灰飞烟灭吗?
这一巴掌打下来,曼曼算是对陈云正彻底失望了。有爱时,觉得他是天底下最体贴、最细致、最温情的爱人。不爱时,他也不过是个任性、自私、骄横的富家公子。
陈云正则一直高抬着巴掌,迟迟没有落下来。这巴掌悬而又悬,就像一把剑,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人一个痛快的了断了。
文氏早早的就梳洗完了,听锦绣说曼曼已经进了府,便嗯了一声。陈云正早就若无其事的借故出去了,她也就踏踏实实的坐在屋里等。
锦缎进来,回道:“苏姑娘和姑爷在院子里呢。”
文氏眼都不抬,声音清淡,没有一点火气,道:“不用等了,估计六爷不在这用早饭了。”
锦绣不由的咕哝道:“这怎么成?这才成亲头一天……要奴婢说,姑娘您就是太大度了,这男人可惯不得……”
文氏眼神轻扫,落到她的脸上,道:“多嘴。”
锦绣不服气的缩了下脖子。
文氏道:“该改口了,我既嫁了进来,便理当遵照这里的规矩,要叫六爷、奶奶,别姑娘、姑爷的乱叫一通。”
锦缎和锦绣二人齐齐应了,按照文氏的吩咐摆饭,有伶俐的小丫头跪在脚边把陈云正和曼曼的对话学的微妙微肖。
锦绣扑嗤笑道:“这苏姑娘还算有自知之明,只不过明白的太晚了些,早干吗去了?”
锦缎也没绷住,不过见文氏脸色平静,便凑趣道:“奶奶您说,六爷这巴掌能不能打下来啊?”
文氏停了筷子,道:“我怎么知道,你们要是好奇,自去瞧瞧不就是了。”
锦绣、锦缎立刻道:“是。”
奶奶都吩咐了,这热闹不看白不看,为什么不看。两人一使眼色,除了给文氏留了一个服侍的小丫头,几乎整个院子里的丫头都涌到了门边,或是扒着窗缝,挨挨挤挤的等着看热闹。
文氏只不紧不慢的喝着粥,吃着小菜,不时的揪上牛奶小馒头往嘴里填。
从小丫头的侧面看,文氏咀嚼的动作很是……优雅,还有一种让人看了都跟着馋的尽兴。明明是很普通的白粥小菜馒头,可她吃起来怎么就那么香呢?
小丫头饿了一大早上,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肚子里早就空了,被文氏的吃相一激,立刻觉出饿来,前心贴后心,站都站不住,只恨不得也能抓一把小馒头一股脑的都塞下去好把肚子填饱。
文氏轻笑一声,问:“馔儿,你饿了?”
叫馔儿的小丫头吓的脸一白,立刻摇头道:“没有。”
文氏脸上的笑立刻就没了影,冷声道:“我最恨人撒谎,你若实话实说,做什么我都既往不咎,可你心里一套面上一套,我不喜欢,你不必在我跟前服侍了。”
馔儿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不住的磕头道:“奶奶饶命,奴婢再不敢撒谎了,实在是奴婢瞧着奶奶吃的香甜,一时没忍住才……”
见她说了实话,文氏又恢复了轻柔的笑意,俯瞰了她一眼,道:“这才对,起来吧,你们也忙了一大早上,是该饿了,我这就用完了早饭,你收拾下去吃饭吧。”
馔儿忙爬起来,脸上还带着泪珠,文氏便将她拉过来,用自己的帕子替她将泪拭净了笑道:“傻丫头,你怕我做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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